酆玖讀完一卷經,並未立即開始下一卷,竟然就著剛剛讀的內容開始解析,荀昭一開始還邊喂邊聽,後來竟是絲毫不敢分心了,酆玖竟是將這句話有哪位先人在什麼場合中妙用一一說了,然後又開始自說自話般,或是誇讚或是駁斥,他口若懸河,從商周到春秋,從戰國到大漢,曆代名人如海浪裡的明珠,他們對經傳的解析妙用無一不讓人驚歎,但就這樣的情況,酆玖還要基於道德立場、國家利益、時人評價和自己看法四個方麵對其進行評判。

荀昭以前覺得他的經傳由荀爽啟蒙,荀爽可是當代碩儒,名揚海內,後又與盧植、蔡邕等大儒反複談論其中義理,自覺對這些經傳也算了解透徹,但是今日聽酆玖講經,不由感歎自己還是膚淺,於經傳運用自如,琢磨義理這一方麵,自己還是不到家啊。

他愣地太久,那白鶴久久等不到他撒下一把穀子,不由得有些著急,翅膀都扇到了荀昭足麵上,荀昭才恍然驚醒,喂飽了這些禽物,荀昭就於廊下靜靜傾聽酆玖讀經,再默記於心。

午飯自是不能像早飯那樣糊弄,溪流清澗,水中魚兒各個肥美,荀昭捉了一條肥嫩鱖魚上來,鱖魚刺少,做魚片最好吃,架好爐鼎,將魚片拿蛋清與芡粉裹了,略加醬、茱萸等佐料碼味,便串於竹簽上用火烘烤。

弄完之後又擇了初初冒芽的嫩韭與河邊撿的幾個河蚌燒在一起,兩個菜應該差不多,最後又用細麵加小蔥下了一鍋水引。魚片已經烤的滋滋冒油,魚皮蜷縮,刷上醬後又是一番風味。

不知何時,酆玖已經坐於案邊等著上菜了,荀昭不由笑了起來,先給師傅盛了一碗水引,又將烤著魚片的鼎和韭菜燒蚌肉一一盛上,酆玖自是吃菜喝湯,兩人靜寂無話。

待食過飯飽,酆玖不覺感歎:“錦衣玉食也抵不過這山間野物啊。”

荀昭自答:“山清水碧,養出來的東西自然也泛著一股靈氣,粗糙烹飪便鮮嫩不可方物。”

酆玖笑道:“所念經書可學得了?”

荀昭一愣,便知那經原來是讀給他聽的,正襟危坐道:“聽罷自覺如井底之蛙,師傅見識深如浩海,要學的東西還多著。”

酆玖盯著他:“你的名聲我早已領略過了,袁太尉席間能將海內名儒都說的啞口無言,我可不敢小覷。”

荀昭不由搖頭道:“孺子見識怎能與之相提並論。”又狡黠道:“當日弟子避重就輕,並未同他們爭論,隻是說了自己對目前經傳習得的問題做了個總括而已。”

酆玖捋須道:“有這般見識已是不凡了,隻是還需雕琢,經傳琴書這方麵你自不必擔心,隻是治國理政、洞察君心、用兵作戰、符籙陣法的本事你還得多用功啊。”

荀昭不由愕然,這是要把他往什麼方向引導啊,不由問道:“用兵作戰、治國理政弟子還能接受,這符籙陣法、洞察君心是甚麼?”

酆玖笑道:“非常時期學非常本事,我觀天下戰亂將起,若不洞察人心怎能保命?而這人心中,君主的心思是最重要的,怎能不學?”

又道:“符籙陣法不過錦上添花之物,天子受命於天,在這亂世,他們唯一敬畏的,也就是鬼神了。”

要學的東西一下子堆積地比山還高,荀昭看著浩如煙海的書簡,長歎一口氣,還是任命地挑了一本《玄寶秘錄》看了起來。

?

時光荏苒,至少山中不覺歲月長,荀昭又是挑水走過這條鋪滿青泥石板的小路,這路徑倒是爛熟於心。

有猿猴沿著藤條爬上樹,荀昭早已經和它們混熟了,它們最喜歡吃堅果類的東西,什麼板栗、鬆子,每當他把炒熟的東西扔向它們,就會引來爭搶,這次他也照例丟了幾個板栗給它們,有個猿猴爭到一個卻並不著急扒開,而是先放在手爪中把玩一番再吃掉。

荀昭則是掏出了他那管碧水笛,就著這晨光熹微,吹了平和悠淡的一曲,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啊。

挑水回來,和好的麵一部分被他細致地抹上酥油和鹽,另一部分被他揉上糖霜,搓出形狀之後再塗上油和撒上芝麻,一爐香噴噴的烤胡餅就這樣出鍋了。

荀昭還在想昨天看的那卷書,他在心裡感歎一聲,從來沒學過這麼難學的東西,他在治國理政上倒是頻有亮點,於兵法陣法一途真是天生天賦點沒有點亮。

荀昭想,讓他與那些不知道有什麼花花腸子的人打交道他倒是如魚得水,但是讓他指揮他們出奇製勝他可真是天分短淺,可能他在詭詐這一道就沒啥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