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第 166 章(1 / 2)

破道[修真] 蒼跡 16832 字 3個月前

杜子騰翻過這些薄薄紙麵,上麵的字跡力透紙背,卻是字字蒼勁有力,似乎字裡行間都在流露著主人的風骨。

孔雲卻是在旁解釋道:“煉氣弟子中不乏有那剛剛入門的弟子,若皆用玉簡,他們未必能看得了。”

杜子騰頷首,孔雲幾人雖為劍修,但真正行起這教導之職來,卻也不遑多讓。

“不錯,這‘教材’以後便是我橫霄劍派低階弟子入門教育提綱挈領之物,孔師兄所慮十分周全……”

隻是,看著眼前堆的好幾本內容有重疊甚至還有些矛盾的教材,杜子騰不由又皺眉:“這是何意?”

孔雲皺眉,沒有說話,他身邊另一個劍修卻是急吼吼地道:“正要請杜師弟你決斷一二,我等六人於這‘教材’一事各有看法。在我看來,劍修之本在劍法,自然要先說劍法……”

然後不待他繼續陳述完自己觀點,孔雲已是打斷道:“可若一味隻談劍法本身,我橫霄劍派又與那些蕞爾小派有何區彆?劍之一道本是對天道之悟,這些皆是低階弟子,若是始時便於天地之道無甚了悟,又如何能在大道上走得長遠……”

先那劍修卻是不悅地反駁道:“他們本就是低階弟子!若是好高騖遠反而更易為其他旁門左道牽扯精力,我劍之一道本就需要專精,孔師兄你所言境界那需得到了如你我這般金丹之境方可細細體悟,一群將將入門的弟子如何能夠……”

“我覺得孔師兄與寒師弟皆有道理,除此之外,私以為,我橫霄劍派的劍修也應將其他雜務列入‘教材’之中,日後這些弟子恐怕也會遇到各種情形,若有一技之長可以傍身也勝過徒然無力,比如這破曉秘境裡,這些弟子不也需要種植禾禾草嗎?依我之見,亦可把這種植之技納入教材之中……”

“不可!!!”幾個金丹劍修異口同聲道,隨後就是七嘴八舌的反駁:

“我等劍修專修一道,再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納入‘教材’之中成何體統!”

“這些低階弟子本就於己道不堅,若是再引入這些雜技,難道不怕最後他們轉成其他如靈植修之類的嗎?!”

“哪怕就是在我橫霄劍派的外門裡,劍修亦是單獨在一門中,其他雜項的弟子另在各自門中,如何能這般雜然相授?!”

……

看眼前吵得不可開交的幾位金丹劍修,杜子騰:……

雲橫峰上,弟子們素來和睦,似這種爭吵得麵紅耳赤的情況絕不會發生。說來也是正常,按照雲橫峰,或者說是整個修真界大的慣例,一般而言,除卻那些極其幸運的在一入門便列於某位高階修士門牆的幸運兒之外,大部分修士都會經曆一個如橫霄劍派的外門這樣,與眾多弟子一起接受教育的、初初享受到門派資源的粗放管理階段。

在這個階段裡,弟子們談不上什麼係統教育,但門派會有好的資源以供你修行所用,比如似橫霄劍派外門亦不時有些高階弟子的論道,還有外煙海閣中的典籍等等,那些若真是有心向上的弟子,自然會對這些東西善加利用,自然而然的,會區分出各個弟子的心性能力,似那些一心上進又頭腦清楚的弟子,很快便會脫穎而出,一如當年在外門的蕭辰。

這便類似於是種精英教育,所有好的資源擺在你麵前,如何做、做到哪種程度,全取決於你自己的心性、選擇與努力,這個過程其實亦是一種優勝劣汰,那些在這個過程表現得好的弟子自然會被選拔到內門,成為真傳弟子,有了真正的修行上的領路人,真正踏入仙途。

好的門派與那些小門小派的區彆在於,他們能夠提供這些資源供這些低階弟子揮霍,哪怕他們當中不是人人最後都能成為門派未來的精英弟子,但能選拔出一部分門派便不覺得算虧本,這些資源他們沒看在眼裡。

而名門大派與一般好的門派相比,他們提供的資源更充沛之外,會有一些機製來予以引導,比如類似於橫霄劍派的外門任務,鼓勵低層弟子們前去進行一些小小的曆險,進行修行,以此來兌換資源,形成資源——修行——資源,這樣的良性循環,以助於弟子們上進。彆小看這些進製,就以雲橫峰的十三天塹為例,普通門派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條件製造這種危險程度適宜又恰好能讓弟子鍛煉各種能力的任務,這也是名門大派更能產生優秀弟子的優勢。

頂級門派與那些普通大派的區彆在於,這種門派哪怕就是在低階弟子中都有種難以言說的氛圍,比如雲橫峰上,練劍坪的習劍根本無人會去仔細考核的,入門較早的外門劍修亦無明文規定必須要引導入門遲的師弟們,可是他們就這樣做了,沒有人質疑,沒有人抱怨,自己曾經有過高階些的師兄提攜,那提攜後來的師弟們也是理所應當。

就這麼代代相傳,成了一種傳統,想不這樣做都難,漸漸地,在這種氛圍中,互相扶持,彼此勉勵,有資源提供,自然被選拔出來的優秀子弟就會特彆多。更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他們於無聲無息間將這種寶貴的無形資產傳遞到下一代人手中,隻要火種不熄,便永遠可以延續,這或許是頂級的門派哪怕曆經風吹雨打亦能屹立不倒的真正原因。

這種氛圍,或者不如說是一種風骨,也許就是在這種剛剛入門的懵懂之時奠定,從此伴隨一生。

這種風骨是任何機製、任何資源都無法堆砌出來的,杜子騰亦無意打破,甚至有意保留,他提出來的教材與課程一事,不過是希望在這種機製的基礎上,重新開辟出一種知識的通徑。

似原來那般粗放式的管理也許依舊適用於其他的名門大派,因為他們的修士梯隊完整,從最上麵的化神/元嬰大修士,到下麵的煉氣修士,金字塔結構完整,而橫霄劍派卻不是,他們已經沒有頂上的大修士,必須迫切地成長起來。

那種放養式的外門管理方式固然是能選拔出真正優秀的弟子,但對於現在的橫霄劍派而言,他們早沒有那個資源與那個時間可供那般浪費,甚至,那些原本的方式下注定要淘汰的弟子,他們也浪費不起——要知道,哪怕是橫霄劍派的外門,能邁過這個門檻的弟子放眼於整個修真界中亦是修行的好苗子,原來的橫霄劍派可以揮霍,而現在,他們實在是揮霍不起。

因此,必須找到一種真正有效率的知識傳承方式,這種有效率不指是說時間,也是在說知識覆蓋率,它必須能包含修真界名門大派的弟子所應具備的基礎素養,同時,又能被現在橫霄劍派絕大多數低階弟子很好地吸收接納,並且,這種方式在未來,這幾位金丹劍修去閉關、去修行、去遊曆之後,絕不會因為他們的缺位而致使教學水平下降。

這就是杜子騰的構想:定下教材,開班授課,按教材教導,哪怕後麵傳功授業的不再是這些金丹修士,也能保證之後弟子們的水準。

百年大計,教育為本,杜子騰苦心謀劃,所圖長遠,不隻是在眼前。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百年大計居然絆倒在第一步:教材。

看著幾位爭執不下的金丹劍修,杜子騰歎了口氣,萬事開頭難,也罷。

他抬了抬手,這幾人漸漸安靜下來,主意是杜子騰出的,今日孔雲喚他來,也是因為大家爭執太過厲害,或者說,修真界對於怎麼樣培養低階弟子才好,根本就沒有定論,這才有了這爭執的一幕,孔雲自己的看法也與諸人多有不合,因此才希望杜子騰前來給個判斷。

不待這幾人紛爭再起,杜子騰心中卻已經有了決定:“事關低階弟子,他們是我橫霄劍派的未來,關係重大,恐怕我們誰也無法說服誰,不如這樣,”杜子騰頓了一頓,一字字地將自己的原則道來:“求、同、存、異。”

這幾人一怔,隨即皺眉:“如何求同存異?”

教材最後隻有一套,難不成還要分成不同批次的弟子用不同批的教材,但這豈不是與杜子騰提出這個法子時所追求的效率、一致的原則相悖?

杜子騰卻是擺手道:“諸位師兄想岔了,所謂求同存異……幾位師兄不妨將自己對於教材一事所囊括的內容進行整理每一類內容可以進行投票,隻要有四人同意,那麼這個內容便可納入通識教材之中,這般一來,,我估摸著,你們皆是劍修,恐怕手中的七成內容定會包含在內。至於剩下那三成,重疊的便一起合寫,不重疊的便依自己的想法,各自整理成冊……”

孔雲皺眉:“這樣一來,會否太多?這些低階弟子練劍打坐畢竟是最耗時日的,若是在這等課程上所費時日太多,恐怕反會本末倒置,頗為不當。”

杜子騰點頭讚同:“是的,如此一來,隻怕除開那本達成共識的通識教材之外,幾位師兄恐怕還會給出近十本教材來,若令諸弟子全部修習,確是太過耗費時日,因此,我提議,除了通知教材之外,其餘的儘皆列為選修。”

“選修?!”這幾個劍修再次被杜子騰拋出的新概念砸暈。

“不錯,諸弟子可依據自己的興趣擇其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向進行學習,至於這選修課程列不列入必修,甚或是有無必要繼續開設……我相信待得第一期課程結束,幾位師兄心中定會有答案。”

孔雲沉吟了一會兒慨然道:“好!”

經此一番,他算是徹底對杜子騰刮目相看。這道理十分簡單,他們幾人皆是橫霄劍派的金丹劍修,能被執劍長老於那般關頭救出,說句不客氣的話,亦是橫霄劍派新一輩金丹中的佼佼者,承載了門派厚望,他們對於低階修行的理解確如杜子騰所說,重疊者恐怕要到七成之上,隻是對於剩下的三成,因為各自的劍道、各自的經曆甚至各自的師承不同,理解各各不同,因此才難以決斷,而且,這種不同令他們幾人很難去決定保留還是刪除才對諸弟子有利。

就是其餘幾位金丹劍修亦不得不讚杜子騰胸有錦繡。

杜子騰這辦法,在沒有影響效率又保證了諸弟子意願的前提下,可以最大程度的進行試驗,不可謂不妙。似杜子騰這樣的人,雖然隻有築基,孔雲卻是覺得於門派而言,比他們這些金丹劍修的影響都要深遠,難怪掌門閉關會將一切托付,實在是高瞻遠矚之舉。

對於這樣的認可,杜子騰卻是搖頭不受,他總是覺得,這些東西似乎早在就他腦海之中,實在擔不起什麼誇獎,然後他又轉而提及另一件事:“除教材之外,恐怕各位師兄還要厘清另一件事。”

杜子騰這樣鄭重其事,幾人不由凝神細聽。

杜子騰認認真真地道:“考核。課程定下來之後,孔師兄可依據弟子們的修行把課時定下來,一堂課如何上,也可由孔師兄決定,隻是,更重要的是,諸位師兄要怎麼來考核弟子學習的成果好壞呢?至少依我之見,隻以修行高下來裁定,恐怕並不恰當。”

這是自然,修士的道途猶如一場漫漫長征,對於這些低階弟子而言,眼前這些課程很難說會對整個道途起到一種什麼樣的影響,但是,如果僅以這短短一段時日內的修行高低來裁定,似乎太過粗暴。

這種費神之事,杜子騰卻是不再提供什麼建設性意見了,隻將問題乾脆地拋給了孔雲等人,畢竟,教材不是他定,他自己才築基,作為修真界小白一隻,他自己還想去蹭課呢,怎麼可能去決定考核方式呢?

對於一件事情大方向的掌握,杜子騰從不含糊,但具體的操作方麵,他卻向來分得清楚,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當然……也許這隻是杜小爺當甩手掌櫃的一番推脫之辭?

總之,看著重新陷入沉思,隨後又忙碌起來的幾位師兄,杜子騰心滿意足地退了下去。

另一邊,田間地頭,杜子騰還有許多工作要做,隨著對於禾禾草的一般種植技術越來越成熟,或者說上一次王滿才成功經驗的成功推廣,已經陸續出現了幾個和王滿才一樣成功培育出三階禾禾草的修士。

三階禾禾草的出現,幾乎可以看作是一個修士在種植一道上到底是否可以獨當一麵的標誌,當然,在這個過程中,王滿才功不可沒,能種植出三階禾禾草,除了這些修士確實是在種植上或者有天賦或者原本就有經驗以外,杜子騰的時時關注,王滿才並不藏私的時時教導都作用甚大。

而在三階禾禾草種植出來之後,不知道是不是杜子騰那試驗田的影響,還有時他那些神乎其神的實驗觀點影響,這些修士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打造成了新時代的洞天福地,愉快的修行之餘,在種植一術上竟然沒有就此固步自封,反而是越來越迫不及待,興致盎然,時常通宵達旦數日不休地討論,甚至直接在杜子騰的實驗田上直接動手實踐。

許許多多珍貴的、關於禾禾草新的經驗就此總結下來。

他們的討論和實驗結果,杜子騰再忙碌也會定期參加,每一次的實驗中,杜子騰從不對他們的方案提出任何具體建議,隻有在他們總結之時,會提出各種問題:

“你們總結下來,禾禾草對於土壤的要求如何?對於氣候呢?陰晴風雨它可有什麼偏好?”

“對於靈氣呢?五行靈氣比例各是如何的時候禾禾草生長情況各是如何?”

“發芽率你們定義過嗎?什麼?不知道發芽率?一百粒禾禾草的種子扔下去能有多少發芽?這都定義不清回頭你怎麼知道該如何補種,如何控製禾禾草的種植間隙?這間隙不對,密度就不對!密度不對你怎麼控製靈氣密度!”

“等等,你們怎麼定義禾禾草的生長指標,是用大小、結籽的速度還是進階比例來衡量?”

每一次,杜子騰提出來的問題都會令這幫在禾禾草種植上覺得自己已經領先整個修真界的修士們頭暈腦脹,因為這世上,從來沒有人會這樣精細地去定義和管控靈植的生長啊!

修士們向來喜歡用“隻可意會”這種東西來描述,誰TMD吃飽了撐著沒事乾會這般細細描摹靈草生長的過程!

杜子騰卻是一臉不屑:“正因為修真界那些蠢貨從來都是靠著直覺行事,所以才會導致種植術無法大規模推廣,因為他們依賴的是經驗而不是技術!真正的技術是什麼?是隻要你們將這些東西一一研究清楚之後,可以寫成一本操作手冊,有了這本冊子,你找一個凡人來,隻要這本冊子裡寫的東西在他能力範圍之內,按著這本冊子他一步步嚴格照做了,他也能種植出三階禾禾草來!”

在徹底顛覆了這群修士們的三觀、讓他們瞠目結舌之後,杜子騰意味深長地道:“真正的技術,應該可重複可推廣,如果按著你們總結的經驗,大家照做了,卻得到了不一樣的結果,那就是技術未臻化境,那就是你們還沒弄明白的地方,那就是失敗!這與修行是一樣的,按照一個標準挑選了弟子,如果修行一樣的功法,投入的時間精力靈物資源完全一致,修行的結果卻大相徑庭,那這本功法便根本算不上完善,縱有一二弟子借著這樣的功法登堂入室,但凡所謂的名門大派,卻絕不會推廣!他們推行的定都是那等完善的功法,為何?因為結果可控製可重複!”

杜子騰這番話令這幾個本來有些沾沾自喜的種植修士們陷入了沉思,他卻並未停止繼續振聾發聵:“諸位,我等修士往往喜歡強調什麼術與道的差彆,這就是術與道的差彆!研究出完善技術的過程是道,可那等隻知憑借直覺經驗、或者是按照前人模糊的經驗前行的,不過是一群於這修真界全無建樹的雜然小道!千百年之後,誰會記得一介種植修士曾經種出過什麼驚天動地的靈植?可我等今日總結的經驗推廣至整個修真界之後卻注定會流傳千古!這便是術與道的區彆!”

這番話直令在場這幾個修士熱血沸騰情難自已。因為杜子騰的字字句句,竟是道破了這一陣他們心中激動難以自持的原因。

對於自己在做之事,一開始,他們隻是出於杜子騰的淫威逼迫,為了換取些許自由、為了一個更好的修行環境,不得不如此,可漸漸地,當他們越來越深入研究禾禾草的種植時,出於興趣、出於天賦,他們漸漸沉迷其中。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這修真界遍地皆是的平凡小草身上,也有這般巨大的魔力,每一日,他們似乎都能從禾禾草身上發現新的東西,這種發現,每天都令他們那麼驚奇喜悅,到得後來,這幾人早已醉心其中難以自拔,這是修行幾十數百載也從未有過的體驗!

禾禾草原來喜歡五行最為均衡的靈氣,這會極大地影響禾禾草的進階,修真界中誰人能知?若不是他們苦苦研究為何合歡宗與劍修們的種植成果為何會這般天差地彆,最後發現是合歡宗弟子陰陽調和五行平衡而劍修靈氣中庚金過重所致,這其中奧秘又怎麼可能揭露?!

三階禾禾草喜歡隱匿於二階禾禾草之中,卻能提升所有二階禾禾草產生靈氣的效用,可他們再進一步研究卻發現三階禾禾草的提升能力有高有低,這其中奧秘到底為何?還有到底如何才能真正找到三階禾禾草?為何它一定要隱匿自己?這如何能令人不好奇不驚歎!

他們每日苦思冥想,動手探索,一開始或許隻是為了追求種出更多更高階的禾禾草,改善居住的靈氣,可漸漸沉迷其中時,他們冥冥中覺得,他們所追求的,早已超過了對於靈氣的渴求,至於為的是什麼?為什麼他們會如此沉迷難以自拔,一時竟也無時間去細細思索。

直到杜子騰今日一語道破其中真諦,皆是修為不俗的修士,他們恍然驚覺:他們這一段時間以來的探索是在窮究禾禾草生長奧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