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我有抵觸,你再等等(1 / 2)

秦深的客棧 祈幽 16542 字 4個月前

雷劫那天下雨之後紅葉鎮就開始了陰雨連綿的天氣, 像是要將一整個暑假未下的雨在夏天的尾巴一下子下個夠,彌補夏天沒有台風的缺憾……雖然這種缺憾大家並不是很想要就是了。

丟丟和龍龍已經開始上學了, 上學之後的龍龍沒有那麼自由, 被他爸爸揪著耳朵帶回來了家,在龍龍的“抵死反抗”之下, 洪燁迫不得已答應了上學日在家住著,雙休日就隨丟丟去客棧。

對了, 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那就是洪燁將龍龍住著的小單間改成了家庭套房,以後雙休日他們全家都會住過來,洪燁被仇寶成的廚藝征服了,非常想每個周末都過來改善一下夥食。

陰雨連綿的天氣挺適合種樹, 就是不適合出門,秦深每天會開車接送丟丟上下學,和平路還沒有完全修好、變成藍圖中的柏油路,但做過基本平整的道路沒有了以前的顛簸,行駛起來平坦快速。

這天, 秦深老時間接到了丟丟和龍龍, 先送龍龍回家, 兩個孩子道彆之後秦深再調轉方向回客棧。

丟丟趴在後座上看越來越遠的木器店,“爸爸, 爺爺奶奶不跟我們回去嗎?”

“人家要的急, 爺爺要趕工, 奶奶要照顧爺爺。”

那家人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要不用裝一根釘子的、隼牟結構的家具,爸爸是老手藝人了,這種的會做,隻是費時費力了一些。很多已經打好的樣兒要返工,增加了工作難度,但最終收獲不匪,聽秦深養父林高峰說,今明兩年店裡麵生意怎麼樣就看這一單了。

“嗯嗯,爺爺奶奶辛苦了。”

“他們這麼辛苦都是為了我們更好的未來,為了我、為了你、為了小叔叔。”秦深喜歡不時給孩子灌灌雞湯,培養孩子的擔當能力、獨立意識等等。

“我知道。”丟丟順著真皮靠墊滑了下來在位置上坐正,天真無邪中給他爹反灌了雞湯,這雞湯有毒= =。

他掰著手指複述奶奶的話,“奶奶說,你和小叔叔都不成器。還說,免得你找了個有錢人立不起來,就多給你攢點兒錢傍身。小叔叔也沒有用,販海鮮快要把自己販到海裡麵了,成天不著家,這麼不正經的樣子怎麼找女朋友,多攢點兒錢買套房子,也好拿得出手。爺爺奶奶真的是為了我們好呢。”

秦深抓著方向盤的手差點兒打滑,把車開到溝裡麵去。“你奶奶真這麼說?”

“對啊,應該是原話,我記性很好的。”丟丟的好記性隨了章俟海,過目不忘也許達不到,過目不忘八九成完全沒有問題。

秦深選擇沉默,給爹媽增加負擔了啊,他早就說過客棧賺錢了,媽媽就是不信,明天他把卡帶過來,讓媽媽好好看看,他的錢已經夠給小弟在市裡麵買套房子了。

到了客棧門口,秦深停了車,車外算準時間的章俟海已經撐傘出來接人了,先把他的寶貝兒子接出來,等秦深下來了,再接秦深,看他忙的,嶄新的羊皮底皮鞋踩在淺水坑裡濺上了泥點子也不在意。

那天被父子兩個嫌棄不愛乾淨,秦深就喜歡懟他,“喲,乾淨不要了啊,泥點子濺到褲腿上了。”

章俟海把傘罩過秦深的頭頂,無奈又好笑,“我知道錯了,彆抓著不放了。”

秦深抱著胳臂哼哼,“哼哼,我最近氣不順。”

大概這就是恃寵而驕,秦深最近深有體會,仗著章俟海的寵愛就使性子,他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性格,開朗爽快才是他。秦深在心裡麵唾棄自己,讓自己改改脾氣,以後注意了。

“女人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丟丟走在二人的前麵,突然嘀咕了這麼一句。

“啥?”秦深拉住丟丟書包後麵的提手帶問。

丟丟仰頭看著他,滿臉的好奇,“我聽到初中的同學這麼說的,說他媽媽最近心情不順,老是發脾氣,肯定是每個月都有的那個幾天來了。爸爸,那幾天是什麼?”

秦深沒有立刻回答丟丟的問題,而是側頭看章俟海,“我覺得有必要和洪校長建議一下,把小初中隔一下?我去給他電話。”眼中狡黠一閃而過,秦深頂著雨衝出了傘,聲音拉得長長的,已經從遠方傳來,“你給丟丟解釋一下吧,章先生。”

丟丟看看爸爸進入客棧後不見的身影,又抬頭看看章俟海,“爹爹,這是什麼意思啊?”

“這個……”章老板也被難為住了。

據章俟海了解,丟丟他們有生理課和最基本的兩性教育課,但女人每個月的那幾天解釋起來還是有點兒高深,所以,章老板換了一個更加委婉含蓄的說法和丟丟解釋:“女人每個月都有生理期,具體解釋起來挺複雜的,丟丟現在也不會理解,隻要知道那是因為女人承擔著生育的責任。每當這幾天來臨,女人心理上、身體上都會有變化,比如心情不好、身體怕冷之類的,所以作為男人要愛護女人。”

丟丟用力點頭,表示明白了,“那我爸爸呢,他是男的呀,但是他生了我,像媽媽那樣。”

丟丟的意思是,他的爸爸就是媽媽,像是其他人的媽媽生下他們一樣,他的爸爸生下了他。秦深生育丟丟的事兒,秦靜沒有隱瞞丟丟,所以丟丟是知道的,這些事情越是早點兒讓孩子知曉、抵觸心理就越是少,也會讓孩子知道自己家庭的特殊性以及不會羨慕彆人。

不等章俟海回答,丟丟的腦海中已經劃上了等號,“我知道了,爸爸說他這幾天氣不順,也是因為那個幾天對不對。”握著小拳頭,像個勇敢的小王子說出誓言,“所以我要保護、愛護爸爸。”

距離門口很近了,丟丟雙手抓著肩帶往客棧裡麵衝,嘴巴上喊著,“爸爸,爸爸……”

章俟海往丟丟離開的方向伸著手,“……爹爹真不是這個意思。”

章俟海還是要為自己挽救一點兒麵子的,趕著丟丟找到秦深之前“截胡”,在孩子疑惑的目光中尷尬地解釋:“你要是把剛才我們說的和爸爸說了,爸爸要生氣的。”

大人真是永遠無法理解小孩子腦海中究竟在想些什麼,不管彆人怎麼樣,章俟海是真的了解不夠,丟丟說:“因為爸爸不是女人,對不對。”

章俟海能說啥,隻能夠說:“對。”

“但爸爸還是要好好愛護的,我懂。”丟丟小大人似地拍拍章俟海的肩膀,“爹爹,爸爸喜歡你,我才喜歡你的,你要好好待我爸爸,不然你就會失去我。”

章俟海愕然,沒有想到孩子會說這種話,他斂容正臉,不把丟丟當成全然無知的孩子,他們這次對話是平等的交流,“丟丟你放心,我敢以我的性命發誓,我不會對你爸爸不好,也會好好待你。你爸爸是我的愛人,你是我的兒子,你們就是我的一生一世。”

章俟海平等的態度取悅了丟丟,讓他更加有好感了。小孩子不是不懂,他們隻是在成長過程中不斷地完善著自己的邏輯思維方式和知識儲備。丟丟聰慧,如海綿一般吸收著知識塑造自己,他並不需要家長們善意的隱瞞,他更喜歡被當成家裡麵的一份子。

章俟海也在學習,在和孩子的相處中琢磨著他的為父之道,他發現他不能夠一味地寵著丟丟,更應該與他有心靈上的溝通。

這個爹爹並不好當。

章俟海要努力呀。

父子兩交心的時候,秦深見到端著大碗在廚房吃飯的高個兒青年喜悅地叫了一聲,“小王你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和第一天走進客棧時候一樣,那時候的王樂彬捧著仇寶成做的紅燒肉吃的腦袋都不抬一下,現下,離開後又帶著身體一起回來的王樂彬再次被客棧的夥食征服,一米九的大漢捧著個小麵盆一樣的大碗,吃的呼嚕響。

生魂離體的王樂彬智商、情商都在往負數上數,為人處世就不用指望他了,能夠把自己照顧好已經是謝天謝地。現在,魂魄進入身體之後,帶著身體回到客棧的王樂彬智商、情商都回來了,聽到老板的聲音,嘴巴裡嚼著東西也會加快咀嚼的速度吞下去,放下大碗、擦了嘴巴說話,“老板,我可是簽了合同的正式工,我當然要回來的。四點多到的客棧。”

“好好。”壯勞力啊,秦深笑眯眯地拍著王樂彬的肩膀,仰頭看著年輕人,“回來就好,看著瘦了很多啊。”

“在床上躺了兩年,肌肉都鬆掉了,還要再練練。”

王樂彬這家夥挺慘,大學畢業之後出了一場車禍,直接被撞成了植物人,對方肇事逃匿,直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成為了植物人的王樂彬沒有被家庭放棄,也幸虧了他家庭富裕,不然高昂的醫藥費也吃不消。王樂彬的祖上修橋鋪路、行善積德,功德蔭蔽子孫,讓王樂彬得以死裡逃生,生魂離體之後進入了望鄉客棧,溫養魂魄,回到了身體裡之後才能夠恢複的這麼快。

康複階段的時候,王樂彬的記憶錯亂,生魂離體期間的記憶和之前的記憶交錯在一起,整天處在自我懷疑之中。模糊期過後,王樂彬確定了客棧期間的事情是真的,他放不下客棧裡麵所有的人,身體差不多了就回來了。

秦深了解地點點頭,“在客棧裡麵好吃好喝著,保管你很快就好。我記得你好像是獨子吧,你爹媽舍得你過來?”

答案當然是不願意的,王樂彬費儘心思說服了他爸媽,這些事他就不和老板說了,“還行,他們隻要我好好的。我好了,他們也放下了心中的大包袱,現在也不用像以前那麼拚了,可以好好的享受生活。”

“嘿嘿。”秦深朝著王樂彬擠擠眼,“你爹媽盼著你找個媳婦,那樣生活就完美了,對不對。”

王樂彬不好意思地摸著頭,“嘿嘿。”

“你回來了,見過三尾了不?你不在的時候,他可惦記你了。”

王樂彬失落,“三尾不肯見我。”

“三尾性子弱,這還是頭一次硬氣點兒嘛,你堅持去見他,不要放棄,他很快就理你了。”秦深給王樂彬出主意。

“嗞啦”仇寶成把熱麻油澆到菜上,一陣脆響,又辣又麻的刺激香味膨脹,席卷了廚房裡所有人。

仇寶成笑嗬嗬地把麻椒雞端給王樂彬,“好朋友之間有啥說不開的,不怕吵架,就怕不理。三尾喜歡吃雞,你端著過去,保證他喜歡。”

秦深想,這哪裡是朋友哦,嘴巴上說:“把彆的菜也裝裝,弄兩碗飯,你們兩個一起吃,不用到大堂裡一起開飯了。”

王樂彬還有啥不明白,興匆匆地應了一聲,端著麻椒雞和自己的大飯盆往客棧的“上一層”去,年輕人就是有乾勁兒。

…………

……

今晚客棧吃雞,雞腿菇片燉雞湯、雞爪煲、紅燒雞翅、爆炒雞胗、炒雞雜等等,全雞宴,每個人還有一盅雞蛋羹,雞蛋羹上麵放了新鮮的蝦仁、甜甜的豌豆和切碎的小蔥花,出鍋之後淋上一點點香香的麻油,色香味俱全。

把孩子趕去書房做作業,秦深拿出電腦準備吃另一種雞,活動著手指,今天大吉大利。

最近下雨,客棧生意蕭條,門可羅雀,大門就在他們吃完晚飯之後就鎖上,秦深把鑰匙給了六娘,讓她去落鎖。

卻聽,六娘說:“老板,有客人來了。”

秦深從電腦上抬頭去看門口,未見其人,先見其光,滿室的清輝皎皎,冷豔無匹。

就是太過閃耀,如同閃光燈,那麼一下閃得人眼睛疼,感覺要瞎,反而失了月光的冷傲,多了勢與太陽爭輝的刻意,感覺太著急了。

“閃光燈”也就是亮了一瞬,很快就歸於平淡,大堂內不知何時站了一位身材高挑的美麗女子,二十六七歲的摸樣,穿著月白色的宮裙,外罩白色透明紗衣,繡著鵝黃色桂花的腰帶上墜著一個同色的荷包,荷包上也繡著桂花點點。女子身形孤傲清冷如蒼鬆,屹立在懸崖峭壁之上,任多大的風雨都無法使她折腰分毫。

一頭烏絲梳成淩雲髻,上有金翠發飾,冷豔中帶著高貴。

自客棧經營以來,秦深也見了很多美女了,縹緲哀怨如小涼,明豔美豔如六娘姐妹、如九尾狐黃仙婷,當然也有美得最道法自然的章俟海生母九尾天狐塗山嬌,卻唯獨沒有冷豔高貴如斯的。

一雙美目狹長上飛,額間一點朱紅未增加上任何溫暖之感,反而襯得她眼中的清冷孤絕更勝一籌。

好似是發自骨子裡的寒冷借由雙眼顯露人間。

清冷美麗的女人手上抱著一隻白色的兔子,整隻兔子全身僵硬,一動都不敢動,紅寶石一樣的眼睛水潤潤的,隨時會哭出來一樣。

有客人進店,今晚沒法吃雞了。

秦深站了起來迎了過去,靠近了聞,聞到了帶著點兒苦澀味道的桂花香。

“客人好,是來住店嗎?”

美女美目輕移,落在秦深的臉上,那雙眸子像是會說話,鄙視秦深的沒話找話說,到客棧來,當然是住店。

秦深臉上的笑容有些撐不住,這和想像的不一樣啊,“麻煩客人說一下名字、來自哪裡,我這邊要做個登記。”

“一定要這樣?”美女說話了,嗓音清冷如月下潺潺而流的溪水繞過山石,又如月夜的冷風穿過林間,很清冷。

“對。”秦深擰眉,他總覺得有些違和,不去管這種沒來由的感覺,他說:“仙子莫要介意,這是我們望鄉客棧的規矩,無論是誰、來自於何地、是什麼身份,都必須遵守。”

細眉微蹙,美女的臉上露出輕愁,貝齒輕咬紅唇,片刻後她探出身子,撫摸著兔子的手鬆開朝秦深招了招,“麻煩老板靠近一些。”

秦深眼睛眯了起來,心中隱隱的有預感,他笑著對美女說:“客棧裡隻您一位客人,沒有他人,仙子要說什麼都不要緊,無需隱藏。”

美女咬牙跺腳,輕斥一聲,“好不無禮。”不高興地扔掉手上的兔子,兔子已經被嚇破了膽兒,不敢逃跑,在美女腳邊縮成一團,白胖的身子肉眼可見的顫抖起來。美女纖纖玉手翻轉,一道光輝閃過,寸把長的尖刀出現在手上,柳眉倒豎,眸子緊盯秦深。

秦深挑眉,“客人這是要找茬。六娘!”

有事兒找六娘,黑寡婦名不虛傳,相當給力。

六娘就守在邊上,嬌嗬一聲,掌心有黑紅火焰滾動,一把通體銀亮、樸實無華的……呃……尖頭菜刀從火焰中出現,刀刃上有綠色瑩瑩,一看有毒。

美女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瑟縮了一下,昂昂氣勢被壓製略減,斥責秦深無賴,“男子漢大丈夫,竟然靠女人,好不要臉。”

秦深悠閒自在地翻看登記薄,被說幾句,不痛不癢的,“叫什麼名字,來自於何地?”

就這架勢,不用想了,肯定是個西貝貨。

美女屈辱地收下尖刀,“玉兔兒,來自於廣寒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