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點一首歌送給蜀山(2 / 2)

秦深的客棧 祈幽 16046 字 4個月前

“哇。”圖圖仰頭大哭,豆大的淚水從眼眶裡出來,嘩嘩嘩。

黃三尾手足無措,急得精致的小臉兒通紅,“怎麼辦,怎麼辦,圖圖你彆哭呀。要不我幫你去問彬彬要點兒。”

圖圖一把抓住黃三尾的手,抽抽搭搭地說:“三尾你真是個好人。”

黃三尾害羞,“我們是同事,應該互相幫助。”

圖圖大力點頭。

秦深,“……”他發誓,他看見了圖圖計謀得逞地奸笑,兔子精才沒有表麵那麼純良。黃三尾才是客棧的小天真啊。

“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鬨,好久沒有來到客棧,我老了,客棧卻還如從前一般。”

垂邁老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秦深轉身看過去,有一中年人攜一老頭走了進來,說話的便是這個老人家。

老人家鶴發雞皮、垂垂老矣,行走間帶著行將就木的毀朽感,走每一步都在耗費著心力,已經是強弩之末。他的氣質很平和,如一杯再普通不過的白開水,乾乾淨淨、透透亮亮,讓人提不起提防。

他看向秦深,平和的雙眼並不似其他老人那般渾濁發黃,黑亮得比年輕人的還要好,充滿了睿智。

他見到秦深後拱手作揖,“老朽見過老板。”姿態做得很足,沒有拿捏大派的身份和年齡的優勢,也沒有輕賤身份、伏低做小,不偏不倚的行為讓人感覺很舒服。

秦深避讓了開來,並不受老人這一禮,這麼大年紀了給他彎腰行禮,要折壽的。“老人家如果為了蜀山之事而來,那就請回吧。”

老人身上穿著的衣服和外麵的蜀山弟子們製式一樣,顯然是一個門派出來的。

公山尖說:“老板誤會了,我並不是為了這些闖了禍事的小輩來說情的,我是來討杯酒水喝的。聽說望鄉客棧新出了一種名叫桃花釀的酒水甚是甘美,我這快要進棺材板的人想要死之前再喝上一口,不知道老板能不能行個方便。”

秦深已經將蜀山加入黑名單,蜀山長老公山尖卻能夠進入客棧,自然是有了他人庇護。秦深的視線落到了中年男子的身上,這人寬肩窄腰、身高腿長,體格健壯、氣勢很強,不是侵略性的那種,仔細感受一下,竟然是慈愛。

恩澤天下、普照萬方,目光柔和,讓人想到母親的微笑。

從一個大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母性的光輝?

秦深有些無法直視啊。

“喵?!”大堂內傳來了白虎神君炸了毛一般的尖叫,“我怎麼感受到了麒麟那老兒的氣息,他不是跟人打賭輸了去當護山神獸了喵?”

“哈哈。”醇厚的笑聲從瑞獸麒麟的口中傾瀉而出,他拱手與秦深一禮,“老板安好,恢複自由身之後特意來客棧喝上一杯酒水,老板歡迎嗎?”

“喵!”炸毛的小奶貓大吼,“不歡迎不歡迎,老板你讓他滾。”

不過奶聲奶氣的嗓音絲毫沒啥威懾力。

瑞獸麒麟搖搖頭,對一切包容的他並沒有因為小奶貓的話憤怒難過,寬厚的手上抬了起來,手指招了招,溫厚柔軟的力量揮散了出去,一隻小奶貓飛了出去,但是他被抓住動彈不得,隻能夠四條腿拚命撲騰想要逃進客棧。

可惜,被封印住的白虎神君根本不是瑞獸麒麟的對手,任是怎麼反抗都無法脫手,已經離麒麟越來越近了。

半途,小奶貓看到秦深向他伸手,“喵喵喵,老板救我,救我啊,我再也不偷吃飯菜了,我再也不趁著你不在的時候狂踩你的床了,我再也不攛掇著嗚嗚亂撒尿了,啊啊,我不敢啦,快來救我啊。”

秦深,“……”算了,心好累,不想養貓了。

小奶貓掙脫無望,水汪汪的琥珀眼控訴秦深的見死不救,落入到一雙厚實溫暖的大手中,他“嗷嗚”一聲,軟倒裝死。

麵貌忠厚老實的瑞獸麒麟彎起了眉眼,看著掌上的小奶貓心裡麵樂開了花,一腦袋紮進了貓身體上,用力的吸。

秦深,“……”驚恐,貓奴的世界他不懂。

用力地吸了好幾口,心滿意足的瑞獸麒麟捧著小奶貓朝著秦深歉意一笑,“抱歉,好久沒有見到這麼可愛的小貓,太激動了。”

“嗬嗬。”秦深乾乾地笑了兩聲。

麒麟溫厚地笑了一下,“老板,我們可以進去嗎?”

“來吧來吧。”能怎麼辦,自家的貓被劫持當人質了,隻能夠請他們進來喝酒嘍,不是免費的,要掏腰包的那種。

“桃花釀。”秦深拿了一瓶酒過來放到桌子上,“桃花釀出產不多,每個人限購一瓶,二位慢用。”

說完秦深並沒有走,而是看向強力擼貓、吸貓的瑞獸麒麟,“抱歉了麒麟神君,把貓給我唄。我家寶貝正等著他的夥伴了。”

丟丟靠在吧台上,眼巴巴地看著被麒麟大手抱著的小貓,小奶貓已經生無可戀、眸光渙散了,他好著急。

麒麟內心掙紮。

“嗚嗚~”腿上趴了一隻毛絨絨的小生物,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又渴望地看著瑞獸麒麟。

這不,有自動送上門的毛絨生物了。

瑞獸麒麟看嗚嗚厚實的鬃毛眼前一亮,“竟然是一隻不滿周歲、胎毛未退的小麒麟,雖然是一隻小混血,但依然好可愛啊。麒麟小時候的毛摸起來最舒服了。”

“嗚嗚?”混血小麒麟歪頭,不是很明白這個給自己感覺氣息舒服、讓他想要親近的人為啥用火熱的眼神看著自己。

瑞獸麒麟果斷舍棄了小奶貓,彎腰抱起了嗚嗚,大掌在嗚嗚的身上來回撫摸,眼睛裡麵的光賊亮。

“監兵變小了,一身厚實的毛發才讓人挺舒服,但小小一隻不夠摸的。”

秦深對寬厚溫和的中年男人已經無法直視了,這不是個貓奴,這是個絨毛控,吸的不是貓,是絨毛。

秦深抱著小奶貓送到丟丟的懷裡麵,丟丟摸摸小奶貓。

小奶貓嚶嚶嚶嚶哭起來,小腦袋蹭著丟丟的胸口,像是被奪去了清白的黃花大閨女。

秦深:“……”不不不,他想太多而已。

想太多的秦深頭重腳輕地站回到吧台,見坐於前方的兩人喝著酒並不交流,一個滿腹心事、無心說話,一個瘋狂吸毛、不想說話。

蜀山長老公山尖整個身子都埋進黃土裡的人還為了門派之事操勞,著實可憐,但秦深一旦心軟,那將望鄉客棧的顏麵至於何地?以後但凡有人過來鬨事兒了,隻要跪一跪、請門派長老求求情,就可以免於責罰,那客棧還開不開門了,他一天到晚麵對紛爭算了。

不要小看人的底線,一旦開了口子,那人群就是蜂擁而來。

蜀山掌門玉纖真人不過是跳梁小醜,被人攛掇了兩下就帶著眾多弟子過來,簡直愚蠢。

在冥界建立小蜀山的楊巍庭是楊奉的祖父,他一心為門派著想,秦深和他聊過,知道他是和孫子楊奉聯係過,讓他把自己的意思轉告給掌門,最好邀人到望鄉客棧一聚好好商議此事。但他沒有想到自己剛剛還陽人間就看了掌門及眾多門人,心裡麵異常的高興,還以為孫子提前通知的,大聲地將自己的想法與同門分享,卻並沒有得到多少讚同。

因為楊巍庭發現,這些人並不是為了自己而來。他們是為了自己的私欲,衝著望鄉客棧來的。

玉纖真人不過是出頭的椽子,是有心人試探望鄉客棧的水深淺的,她也愚蠢,輕易就進入了彆人的套子。

因為對秦深無禮,在客棧動武,被雷劈之後拍飛出客棧,跌落進了青河水中,隨著水波飄蕩,門人找了好幾個小時才找到人。

現在和被雷劈的那位師兄一起躺在醫院裡,掌門還要嚴重點兒,畢竟在水裡麵泡多了,得了肺炎。

可見修士亦是凡人,還沒有練出金剛不壞之身,被雷劈照樣很慘。

秦深撐著下巴看麵前的兩個人,這是蜀山來的說客啊。

“六娘,你知道的多,那問問你,你知道瑞獸麒麟為什麼會和蜀山的人在一起嗎?我要不要給他麵子?”

“……老板,你距離他們這麼近,聲音雖然不大,但是他們耳力好,聽得見的。”

瑞獸麒麟配合地抓著嗚嗚的小手朝著秦深揮了揮,秦深露齒一笑,“我知道啊,我就是問問你,明人不做暗事,我問的問題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

長老公山尖眼中流露出無奈,的確如此,自己口口聲聲說是來喝酒的,傻子都聽得出來這是托辭。

六娘朝著秦深豎起了大拇指,“老板,給你點讚。”

“不用現在點,我發了朋友圈你給我點點讚就行。”

六娘撩動耳畔的發絲,沒有搭理秦深的點讚需求,而是回答起了秦深之前問的問題,“老板你知道蜀山派為什麼曆經滄桑沉浮,在風雨飄搖的華夏大地上屹立千年嗎?”

這麼問,答案呼之欲出,“因為有麒麟。”

“對。”六娘朝著瑞獸麒麟拱手,這要提到他的一些糗事了,先行個禮和本人說一聲。吸毛的瑞獸擺擺手,並不介意,他在眾多神獸中脾氣最好,當麵揭短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當真是寬容愛護一切。

說的對象不介意,那六娘便繼續說了:“幾千年前,比封神之戰還要前的歲月裡,蜀山派便有了,真的是古老的門派,底子很厚,但也架不住弟子人數太多、揮霍不斷。應該是兩千年前,蜀山有位祖師覺得如此不行,可是他沒有規束門人反而想到了增加強有力外援的想法……”

風雨飄揚中,就連龐然大物的國家也幾經分崩離析,更何況是個門派呢。蜀山的這位長老參悟透了一些道義,摸到了一些道的邊緣,便想到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抓一隻神獸給蜀山看守門戶。

三界分割,靈氣日漸淡薄的凡間留下的神獸本就稀少,四方神君各個不好惹,這位長老思來想去就想到了仁獸麒麟最喜歡在洛水邊遊樂,就他了。

麒麟仁厚,不會輕易開啟殺戮,而且遵守約定、信守承諾,講究個從一而終,答應的事情就一定不會半途而廢。

利用這一點,長老便和麒麟打賭,設計麒麟輸掉,得來麒麟的一個承諾,鎮守蜀山三千年。

秦深問:“那現在時間是不是到了?”

“還有一百年。”這是麒麟神君本尊說的,他揉揉嗚嗚的腦袋,柔和的眼睛裡似閃著星星,他又想埋頭進長毛裡吸毛了。抑製了一下這個衝動,讓神獸形象不要跌得太慘,他輕咳了兩聲繼續說:“不過此番護公山尖過來,我的承諾便可以提前完成,他答應的。”

公山尖佝僂的身影更加頹然,他是蜀山的罪人啊。

麒麟仁厚又不是傻子,他說:“第一次被騙,那是因為我好久沒有摸毛了,覺得懶散無聊,故意跟著那個人類修士走,想看看他要乾什麼。這些人修得隴望蜀,三千年的時間內屢次要與我堵,想讓我就範。我又不是愛生孩子的玄武,那麼好賭,被留下三千年已經是我的極限。”

麒麟神獸嘀咕,“他們已經提供不出什麼好看的皮毛讓我摸了。”

公山尖頹唐地向麒麟神獸鞠躬道歉,“讓神君這麼多年委屈了,蜀山上下得神君這麼多年的庇護,感激不儘。”

“沒啥。”麒麟神君揮揮手,並不將三千年的歲月放在心上,“你們以前的掌門還不錯,現在這個……狂妄自大、目中無人,還要馴服我,讓我當她坐騎,是誰給他的勇氣?”

“大概是梁……”六娘順嘴就往下麵接,被秦深拽了一下,吱一聲,弱弱地低頭繼續剝瓜子。

秦深不客氣地將六娘剝出來的一堆瓜子拿走扔進嘴裡,這麼吃真好吃。

“吱——”六娘弱弱地抗議,怎麼可以搶她辛苦剝出來的成果。

秦深扭頭看向彆的地方,就當沒有聽見六娘的抗議。

秦深和六娘小小的打岔並沒有影響麒麟神君和公山尖的交流,公山尖說:“末法時代,修真門派早就不如以前。人多冗雜,各個派係互相扯皮、傾軋,我老了,對束縛他們已經力不從心。現在蜀山蔑世一派占了上風,他們認為凡人應當供修士驅使,玉纖便是他們推出來放在台麵上的罷了。”

“那老人家,你站在哪一派上的?”秦深問。

公山尖愣了一下,充滿睿智的眼神看了看秦深,見秦深問的誠懇,他沉默了一會兒,視線緩緩移動到外麵,穿過小院直直地看到跪在院門口的楊奉。已經跪了一天一夜,受了內傷的楊奉依然挺拔如鬆,並不放棄、也不動搖。

公山尖欣慰地笑了,“我年有一百二十三歲,早就是黃土裡麵埋著的人了,雖為修士,但首先還是個人,是人就有喜怒偏好。”

公山尖的偏好昭然若揭,不就是楊奉代表的融世一派,與秦深的想法不謀而合。

秦深輕笑,對老人家說:“蜀山應該換一個掌門,整頓整頓風氣了,你說是不是。”

公山尖眼中有了然的情緒一閃而過,他說:“如老板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