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手機還在耳朵邊上貼著, 桑舟的指尖泛了白，無意識地使了勁。
她另一隻手放在方向盤上按了下，車子發出一聲鳴笛, 催促著前方的車輛。
“……你去哪裡吃飯？”鬼使神差地，桑舟又多問了句。
車流慢慢地開始移動了, 下個路口就能拐彎, 桑舟把手機開了揚聲器放下來, 打了轉向燈。
餘點語說：“在大學城裡的一家串串店裡吃。”
她的聲音有點低，聽上去不是很高興。桑舟覺得可能是自己這通電話影響了她, 車已經往回開了, “那就多吃點, 聽話，我剛好下午要開會, 中午時間也不長。”
餘點語這才興致回來了一點：“是嗎？那你中午一定要吃, 還、還要吃飽一點, 這樣下午開會才有精神。”
桑舟道：“好。”
掛了電話，桑舟的手機又響一聲。
是餘點語在微信上發來的圖片, 拍的是她麵前的涮涮鍋。紅通通的, 滾開了，冒著熱氣和紅油，看上去是很有食欲的樣子。
兩雙碗筷，都拆開了, 工整碼好。
桑舟覺得自己也沒生氣, 不至於, 和個小自己這麼多的小孩子置氣自己至於嗎？
不至於，真不至於。
她把車開到車庫去了，自己又坐電梯回了辦公室坐下, 沒多久聞嵐敲了門進來：“你不出去找小嫂子吃飯去了麼？”
聞嵐在公司吃的，全公司統一定的盒飯。
說是盒飯，那能往桑氏送的也不是什麼隨便的路邊小館子。聞嵐問完就知道自己好像問錯話了，桑舟沒理她。
她自己又退出來，重新去拿了份盒飯擺在桑舟的桌上：“還是吃點吧姐。”
桑舟覺得自己沒什麼胃口，打開了飯盒之後就一直在想餘點語現在吃的怎麼樣，是不是和易聲你一口我一口。
那畫麵就好像在自己麵前似的栩栩如生，桑舟盯著麵前的空氣看，聞嵐就坐在桑舟的麵前吃飯，感覺自己的飯菜味同嚼蠟。
看了一會兒感覺看不下去了，出聲道：“小嫂子和誰吃飯去了？”
啪的一聲。
桑舟被這句話一刺激，總算是把飯盒給揭開了。
“沒誰。”
聞嵐說：“你怎麼談起戀愛來就和個小孩子一樣的，你不想小嫂子單獨去，你就去加入她們唄。”
桑舟瞪了聞嵐一眼。
聞嵐：“……”行，那我閉嘴。
飯吃到一半，聞嵐提起：“醫院那邊來消息了，說伯父醒了。”
桑舟的手頓了下，隻是嗯了聲。
而另一邊，餘點語從掛了電話之後就變得心神不寧起來。
易聲去端了滿滿一盤的串回來轉身，見餘點語在打電話，她從餘點語的表情裡就能才出來電話那頭的人是誰。
是那個女人。
易聲說不出自己對餘點語是什麼感覺，說是朋友，但對餘點語多出了一份對朋友以外的好奇心。她一直都知道餘點語這麼個人，畫畫的能力始終在自己之上，被人稱之為天才。
她便想，這天才一定很傲慢吧，等到見麵的那一天她一定要用能力讓這位天才少女臣服於自己的手下。
但是見麵之後，易聲發現自己錯了。
哪裡是什麼傲慢的天才少女，分明是個柔弱靦腆的姑娘，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保護欲。
是的，保護欲。
如果不是這份保護欲，她也不至於在得知餘點語因為背景太差無緣阿曼德的資格時大鬨了一通。
結局是好的，她們雙雙被送入了第二輪考核。
易聲這邊消息靈通，早已經知道自己已經正式獲取了名額，她本來就打算去寶海市找餘點語玩的，哪知道這麼巧，在地鐵站剛好和人碰見。
她的性格很熱情，餘點語並不討厭易聲，所以在易聲提出要儘地主之誼的時候也答應了，就是沒想到桑舟的那一通電話打過來。
易聲坐下說：“又是你那個姐姐？”
見餘點語抬頭看著她，易聲道：“上次我看到她來接你了，考場外麵。她是你姐姐吧？”
紅油鍋裡早就沸騰了，咕嚕嚕的滾著，易聲邊說邊往裡麵放。
餘點語搖頭：“不是。”
“不是姐姐，那是你……”易聲還是那一頭金色的頭發，今天化的妝容精致，穿著小短裙，像是女團成員。易聲想到餘點語在接桑舟電話時的樣子，眼神都被點亮了。
她不由得想，為什麼隻有那個人有這樣的能力，為什麼那個人能在餘點語的心中占據這樣的位置？
從小到大，易聲想要什麼沒有。誰都會捧著她，久了之後她覺得很膩煩。這時候她麵前出現了個餘點語，她有點想得到她，但又不想顯得自己很想要。
“女朋友？”
易聲輕聲問。
餘點語不知要搖頭還是點頭，頓了頓說，“還不是。”
“你很喜歡她。”易聲從鍋裡把已經熟了的肉撈出來放在餘點語的碗裡，“喜歡一個人什麼感覺？”
“易聲。”餘點語低頭看著自己碗裡的東西，想到桑舟自己一個人在吃飯感覺很難過，但她也不想掃了易聲的興，“我們吃飯吧。”
易聲性格沒那麼細膩，本身就是見著餘點語開心吃飯，她當然有幾分傲氣，現在見餘點語興致不高，自己也沒了什麼吃飯的胃口，落了筷子發出清脆的一聲：“你要是不想和我吃飯，你就找你姐姐來一起吃吧。”
餘點語手都端放了腿上，頭低著，沒說話。
易聲算是她回到常曉市的第一個朋友，但是她更擔憂桑舟，這是她的不對。易聲的語氣現在也不算好，把餘點語心中的那點委屈帶了出來。
大概是和桑舟相處久了之後，她就不再是曾經那個隻把情緒都藏在心底的人。
是被桑舟寵壞了嗎？她竟也開始表達起自己的不快。
“不是說吃飯嗎，吃吧。”易聲也覺得自己剛才講話有點衝，但話都說出口了，現在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兩人坐在串串鍋的店裡，彆人都熱熱鬨鬨的吃著，就隻有這一桌安靜的有些微妙。
餘點語輕聲說：“我已經吃飽了。”
易聲看餘點語很委屈的模樣，又生氣她為了彆人就這樣，又覺得心疼，明明剛才打電話之前還吃的好好的，但也隻有一兩口，她皺眉說，“到底吃不吃了？”
“不吃了。”
餘點語在和易聲碰麵之前本來是想去養老院看奶奶的，見著易聲了之後就想著吃完飯在去，回來了剛好碰到桑舟下班一起回家。
結果，鬨成這樣。
紅油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停止沸騰了，那些煮開的肉片都飄在油花花的表麵，叫人毫無食欲。
易聲也不大高興，說：“之前還吃，現在又說不吃，餘同學，你是先答應和我一起吃飯的。”
“……對不起。”餘點語拿出自己的手機，看到時間剛過去了半個小時，“我不吃了，我回去了。”
她準備打電話，易聲把滿盤子的肉哐當碰了下：“你打電話給誰？”
餘點語道：“給我姐姐。”
話說完，電話就往外撥出去了。
易聲這時候情緒又上了頭，“哦，現在又是你姐姐了，剛才還說不是。餘同學你——”
餘點語對這些話沒有招架能力，還好是低著頭，不讓人看出她眼角冒出來的淚花，就這麼僵持著。
等桑舟接到電話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在店裡麵沒講話的兩個人。
桑舟都沒想過，自己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和易聲這姑娘正式見麵。她還在辦公室裡吃著飯，餘點語的電話過來的時候，她居然聽到小姑娘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急的一下子站起來。
聞嵐見她急得很，要和她一起來，桑舟都沒時間等她。
餘點語和易聲坐在店裡靠窗的角落，桑舟拐進去了才發現。
餘點語見她過來了，默不作聲地起來，桑舟便拉住她的手要和她走。易聲染著一頭金發，在這人群中可真夠打眼的。
隻不過易聲現在看起來可不太好，垂頭喪氣的在餘點語的對麵坐著，看上去沒有之前那麼有活力。
看到桑舟過來，易聲有氣無力地抬起頭打了個招呼。
易聲雖然和桑舟不太熟悉，但上次已經在常曉大學那邊匆匆的瞥過一眼了，這女人叫人驚豔的很，留下的印象也深刻。
“餘點語，我們該走了。”桑舟緊握住餘點語的手，另一隻手將餘點語的下巴抬起來，眼角紅紅的，已經沒再哭了，但委屈的讓她心疼。
易聲也站起來了，看到餘點語的眼睛有點手足無措，僵硬著就在桌邊，也沒吱個聲。
桑舟對易聲沒有想象中那麼暴躁，在來的路上她確實設想過很多可能性。
比方說自己會不會忍不住又動個手什麼，若是看到餘點語哭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