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被項鏈晃了一下眼睛,就聽見花梨哇的一聲伸手抓住項鏈重新塞進了自己的衣領裡。像是什麼寶貝捂在了懷裡,又害怕被彆人搶走似的,警惕地盯著他。
夏油傑被她孩子氣的樣子給氣笑,一個無關緊要的項鏈而已,他眼界就這麼低?
花梨被吊著好一會兒,臉上充血的樣子像個小蘋果,夏油傑睨著她的臉龐抓住了她的領子調轉了方向,拎著放在了圍牆上——這對於成年人來說並沒有多高的距離,但對一個剛到他大腿的小孩子來說,無亞於萬丈深淵。
她隻是往下看了一眼,兩條小腿都開始打顫。
欺負小朋友並未給夏油傑帶來多大的心理負擔,曾經他也是站在保護弱者那一端,而現在,對那些人失望至極從而走向極端的夏油傑並未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在他認為自己已經對這個孩子表現出足夠的惡意時,腿邊卻多了一小團小東西,在害怕如此高度的同時已經忘記了他所帶來的恐懼,柔軟溫暖的小手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袈裟,察覺到他並沒有把她踹開的打算後,第二隻手也抱了上來。
得寸進尺這個詞大概就是為她量身打造。
不過也能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怕高,抱住他腿的同時還將臉也埋進了他的袈裟裡,如果不是條件有限,或許下一步要把腿也纏上來。
夏油傑臉上沒了笑意,他盯著花梨發頂上的呆毛,不知道為何突然被曾經的回憶席卷上來,曾經也有個人很怕高,而且在緊張的時候頭頂上的呆毛會豎的筆直。
花梨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身體一輕,下一秒她被揪住後領帶下了圍牆。
男人丟下她頭也不回地走回了房間,而那幾個咒靈盯著花梨又饞又不敢動她,隻能留著口水盯著她邁著發抖的腿往門口小跑著,看樣子是打算在在這麼多咒靈麵前逃跑了。
隻不過,剛跑兩步就被烏鴉咒靈叼住了領子往裡拖,花梨握緊了小拳頭朝著烏鴉咒靈揮了揮,努力做出凶狠的樣子皺著一張包子臉來威懾它:“花梨會打你的哦!”
烏鴉喉嚨裡咕嚕咕嚕地悶聲叫著,似乎是在無聲地嘲笑她。
花梨喉嚨一噎,一把揪住了它的翅膀作勢要扯,她的力氣小的可怕,烏鴉咒靈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反倒又生出一對黑色的羽翼,在花梨的臉頰上嘲笑地扇了扇。
花梨:……奇恥大辱!
隨後她就被丟進了房間裡,咚的一聲,花梨摔了個烏龜趴。
屋外的天氣陡然陰了下來,沒有開燈的房間顯得愈發暗沉,花梨揉著臉頰從地上爬了起來。昏暗的房間裡,戲弄過她的那個男人盤腿靠牆坐在那裡,儘管知道她進來後仿佛沒看到一般連一個眼神都不想施舍。
花梨往後看了一眼被關死的門,不情願地也盤腿坐下。
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門,坐車繞路去找另一家喜久福店花費了不少時間,再又被帶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來,也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隻有她的肚子對此很清晰,在安靜的環境下叫了起來。
就像是初學者拉了一段小提琴,嘰裡呱啦地拉出了山路十八彎。
這叫聲很難讓人忽視,即使是小孩子也是很愛麵子的,花梨鼓著臉頰一把抱住了肚子,掩耳盜鈴般的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模樣,在夏油傑朝她遞來淺淺的眼神時,很是心虛地小聲問他:“外麵好像有人演奏哦……”
夏油傑嘲弄地望著她:“嘁。”
花梨的臉頰紅了一點,她腦子轉不了這麼快,還以為他沒看出來這是自己創造出來的曲聲,故作硬氣地抬了抬下巴。
但她看向夏油傑的時候,就發現這個男人已經站了起來整理著裝:“那這個人肯定很餓了吧。”
花梨愣了一下連忙點頭,她肚子又提醒她似的叫了起來,這一次她捂不住了,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五條悟連飯都不給你吃飽?看來他不是一位稱職的父親。”夏油傑絲毫不放過能夠譏諷五條悟的任何一刻,但他沒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複。
“沒有,”花梨想起自己和爸爸相處的點點滴滴,不管是什麼時候,他都會給自己帶食物,或許是喜久福,又或者是她最喜歡的吸吸果凍,都會毫不吝嗇地滿足她,他搖頭否認夏油傑的貶低,“爸爸對花梨很好哦。”
她摸索著口袋,居然發現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塞到她口袋裡的吸吸果凍,一想到可能是爸爸給她塞的,花梨又在夏油傑麵前擺弄:“看!爸爸買的!”
夏油傑眼裡沒有什麼情緒,反倒覺得從這個小孩子這裡得到有關於五條悟的消息簡直匪夷所思。
他們同窗多年,不說一起做過多少任務,至少在大家對五條悟的印象中,五條悟啊……那可是一個不可一世的家夥。
他擁有自己不曾擁有過的強大力量——那是最有可能完成他理想中世界的力量,可惜,他並此誌向。
那群猴子……
根本不值得被他們保護啊。
不過現在,他發現了五條悟似乎也多了一個軟肋。
突然冒出來的小孩子,一個和他長得如此相似的孩子,居然會讓曾經桀驁不馴的少年去超市買這種幼稚的東西,難道不也是體現出她的重要性嗎?
隻不過,他沒想到五條悟居然有這樣的一天。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分量有多重,能讓他放棄多少了。
夏油傑看著把吸吸果凍又放回口袋的花梨,難得溫煦地在她麵前蹲下身:“餓不餓?”
花梨定定看著夏油傑算是英俊的臉龐,似乎是在判斷他這句話裡真誠的成分有多少,畢竟在此之前這個人一直在戲弄她,這也讓花梨想起五條悟嘴裡的人販子——就喜歡用這樣和顏悅色的模樣騙小孩子。
“爸爸在等花梨回家吃飯。”她小聲地試探著麵前這個男人,漂亮的大眼睛裡滿是乞求,“大哥哥,我想回家。”
夏油傑抿了抿嘴,這個孩子果然和五條悟一樣不好騙啊。
他站起身來,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吃還是不吃,都取決於你。”
聽到這句話,花梨就知道自己真的遇到了人販子,隻不過比上次那個大叔帥一點,不會用力揑她的手,但還是不讓她回家。
鼻子一酸,花梨強忍著委屈,帶著鼻音失落地跟了上去:“吃。”
夏油傑:……倒是能屈能伸。
這一點和五條悟就不太一樣了,那個家夥可是倔得很。
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和五條悟生下這個孩子,夏油傑想起五條悟那張臉龐,又回頭瞥了一眼身後搖頭晃腦的小孩,難得佩服這個女人。
不過他們並沒有符合孩子吃的食物,教中的除了咒靈還有一些投靠過來的咒術師,最小的也不過是跟在夏油傑身旁的菜菜子姐妹,不過也比花梨大了不少。
“需要我們出去買一些她能吃的食物嗎?”菜菜子問。
夏油傑不以為意,給她端來了一盤壽司:“先試試吧。”
花梨餓得狠了,根本不挑,她雙手合十,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那我開動了!”
其他咒術師:這小俘虜還挺有精神。
夏油傑不喜歡吵鬨,按住她的腦袋壓了壓:“彆多話。”
花梨一手一個壽司,吃得津津有味,腦袋上的呆毛也甩得十分帶勁。
美-美子好奇伸手戳了戳,那根呆毛像是有生命避開了她的手,等她再去戳,呆毛又利索地甩到另一頭。
夏油傑盯著她:“好好吃飯。”
說完美-美子,夏油傑卻盯著花梨頭上的呆毛好一會兒,似乎不受控製地也跟著伸出了手去,食指和中指分開,趁其不備將其夾住。
感受到頭頂上的異樣,臉上沾有飯粒的花梨抬起頭來,好奇又疑惑地望著夏油傑,仿佛在問他在乾什麼。
美-美子:嗤
儘管如此,夏油傑依舊淡定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仿佛剛剛做出這樣舉動的人並不是他,花梨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呆毛,對麵前這個男人又加了一個標簽——怪哥哥。
原本以為能讓她吃飯是一時的善意,但他托腮看完她吃乾淨盤子裡的食物後,眼裡有說不出的算計:“吃飽了嗎?”
花梨點頭,把自己的小肚子給他看。
那個小肚子圓滾滾的,明明隻是吃了一點東西下去。夏油傑的指尖敲了敲盤子,意有所指地和她算起了賬:“這一盤三萬日元,你帶錢了嗎?”
腮幫子還在嚼動的花梨:!!她的吸吸果凍都沒有這麼貴!
盤星教教眾:不愧是教主!連小孩子的錢都不放過啊!
花梨手足無措地指了指盤子,將嘴裡最後一口壽司咽了下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如果五條悟在的話,大概會罵一句奸商,但花梨詞彙還沒這麼豐富,支吾了半天才委委屈屈地說:“沒帶。”
夏油傑靠在椅背上,以一種你栽在我手裡的表情俯瞰著她。
花梨摸了摸口袋,她的小包包在中途掛在了硝子姐姐的身上,現在身無分文,唯一留下的隻有口袋裡最新口味的吸吸果凍。
她猶豫地看著夏油傑,試圖和他商量一下解決辦法:“那可以等爸爸過來了,再付錢嗎?”
夏油傑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微笑,冷漠地搖頭。
“不可以,”他離開椅子,手臂靠在膝蓋上望著她,提醒般地戳著她的小肚肚,“概不賒賬。”
這就是沒得商量了,花梨拋出媽媽曾經給過的方案沒能成功,她隻好不舍地把自己的吸吸果凍拿出來,鄭重地放在夏油傑的掌心,但又有些後悔,拽著一角沒有完全鬆開。
“那……我可以用吸吸果凍付錢嗎?”花梨注意到夏油傑略帶嫌棄的目光,頓時感覺受到了侮辱,震聲地開始介紹吸吸果凍的優點,“這可是爸爸從商場給我專門買回來最新口味的吸吸果凍!花梨都還沒有吃幾個呢!”
說著就要拿回果凍,夏油傑一把握住,她就怎麼扯都扯不動了。
相比於金錢,他戲弄花梨的目的達到了,特彆是看到她生氣的樣子,仿佛是在欺負五條悟一般,這讓夏油傑內心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愉悅。
“那就抵一半,”在花梨不舍地目光中把吸吸果凍放在了自己口袋中,夏油傑大方地揮手,吩咐菜菜子姐妹,“今天的打掃就讓她來,正好抵賬。”
菜菜子:“是。”
花梨不喜歡欠彆人的錢,聽到可以抵賬後正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其他教眾把吃飯的桌子搬了出去,而她的手裡放了兩塊抹布,腳邊是菜菜子給她拎過來的水桶。
花梨可愛地看著她。
菜菜子沒忍住摸了一下她的腦袋,滿足地歎了一口氣:“加油哦。”
美-美子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地給她劃出了整個餐廳的區域:“把這裡打掃乾淨就可以了。”
花梨看著不亞於操場大小的地板,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打了一個非常後悔的嗝。
雖然曾經給媽媽幫過忙做家務,但也不過是遞一下抹布,或者是擦一小塊地板這樣簡單的活,如今她麵前的一大塊區域簡直大到可怕,花梨從對比中深刻感受到了五條悟爸爸對她真的很好,這段時間,她連臉蛋都沒有自己擦過。
想爸爸的第一天。
花梨難過地吸了吸鼻子,菜菜子不知道從哪裡給她找來了一件花邊小圍裙,係上的時候還有點像動漫裡的小女仆,可可愛愛的,夏油傑出來看了一眼她有沒有偷懶,而且她還很認真地趴在地上用抹布擦地,走過的時候,還能看到地板被擦得發光。
夏油傑:倒也不必這麼認真。
他走過去的時候,花梨嘴裡哼哼唧唧的,委屈地抬頭看他一眼,又低頭認真乾活。
夏油傑在一旁駐足了一會兒,拿出手機開始拍視頻,也不知道拍了多久,心滿意足地收了起來。
也不知道發給五條悟看會不會讓他氣爆炸呢。
而遠在另一頭的五條悟在高專終於接到了硝子的電話。
“莫西莫西~”
聽到五條悟中氣十足的聲音,硝子坐在地上擦掉汗,累得直喘氣地喊他過來:“花梨不知道被水帶走了……”
話還沒說完,一道頎長的身影握著電話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硝子噎了一下,到底還是因為他們的疏忽大意才讓對方的計謀得逞,一時間有些說不出來,“抱歉……”
她從地上撐著站起來,是七海攔著其他咒靈才讓她能跑到信號區域給五條悟打通了電話,往後眺望去,還能看到一大團咒靈糾纏在七海身邊。
“你說……”五條悟歪了歪腦袋,仿佛沒有聽清她剛剛說的話,平靜地重複了一遍給她聽,“花梨被帶走了?”
“是的,”硝子低著頭避開和五條悟對視,她斟酌著繼續說,“不知道是哪方的勢力,不過能和咒靈混在一起的……”
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畢竟那是他們一起同窗多年的夥伴,她又看向七海的方向:“可能是我猜錯了。”
五條悟沒什麼表情地抬起手,七海周圍的咒靈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已經炸裂開來,地上滿是粘稠的液體,唯有七海還站在那裡喘-息著,有所感應地回頭朝他們看來。
七海身上還沾有咒靈身上的黏液,手指插在淩亂的發間往後梳露出額頭,隱隱有抬頭紋顯現出來,他摘下護目鏡,疲憊的眉眼裡隱有愧意。
“是我沒能保護好花梨,”他聳下肩膀,“我想他們大概在我們出門後就已經盯上了。”
“就算你們再注意,也不能避開旁人的算計。”五條悟撐著額頭看向天空,沒人知道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心境,但至少從他的話中聽出比平時做任務更認真的態度。
“其實今天……”硝子擔心五條悟責怪花梨要出去玩,還堅決不帶他的事情,“花梨想親自給你買喜久福,作為明天的生日禮物。”
背對著他們的五條悟沒有回答,和他平靜表情相反的是接下來說出口的話:“破壞小孩子精心準備的心意,真是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啊。”
了解他的硝子知道,五條悟是真的生氣了。
他們身上的藥效還沒解完,剛剛房子裡的人也不見了,他們現在沒有多少頭緒,而五條悟並不覺得有多困擾,他自有他的方式來尋找花梨。
曾經因為夏油傑的事情讓他消沉了一陣,好不容易有個可愛的小孩子能夠稍加改變他的生活,增添樂趣,現在又被人破壞了。
硝子看著五條悟稍顯沉默的背影,酒癮也跟著上來了。
她又何嘗不是呢。
花梨給她帶來的充實感遠比酒精來得多得多,而現在,一股煩躁湧上心頭,她撇過頭望向七海:“有煙嗎?”
七海把口袋裡的糖拿出來遞給她:“不好意思,隻有糖。”
硝子盯著他手裡的糖陷入了沉思,七海看出了她臉上的意思,依舊沉穩地解釋:“因為花梨喜歡吃,所以隨身帶身上了。”
“小孩子不能吃多了糖,”硝子的職業病犯了,“所以這就是你背著我們偷偷給她吃糖的原因吧?”
兩人沉默了下來,硝子不確定地問:“花梨……這麼可愛,他們應該會給她飯吃的吧。”
因為寵溺花梨而展現出對她有著無限包容且自信的長輩姿態:“沒人會如此苛待一個可愛的小孩。”
聽到他的話硝子稍微放心了一些,愧疚再次湧上心頭,她憤怒地握著自己無力的雙手:“下次要是讓我找到了背後的始作俑者,非得讓他嘗嘗拳頭的味道。”
七海沉默地拿出自己的刀:“介意我把他剁成餡嗎?”
硝子冷漠看向五條悟:“當然不。”
“先把你們送回去吧。”五條悟臉上揚起平日裡的笑容,一手夾著一個將他們傳送到了高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