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太太的妝匣送來後, 茶苓高興了好幾日。
蔡老太太果真出身名門, 那個妝匣子裡的首飾樣樣都價值不菲, 除了成色好的玉鐲玉佩之外, 還有不少珍珠首飾,粒粒珍珠圓潤光亮, 有透露著金光,還有透露著瑩潤的粉色光澤。
珍珠優雅迷人, 不管是小禮服還是日常搭配,都堪稱百搭。
蔡老太太母女都是旗袍黨。
茶苓瞧她們穿著好看,在微信裡谘詢了秋蘭, 問她北京哪兒有好看的旗袍定製。
秋蘭:大師, 我可以拉個討論群嗎?
茶苓:行。
沒多久,秋蘭拉了個黑白頭像進來。陰間的微信在茶苓的手機裡呈現的頭像都是屬於死人的黑白。不過蔡老太太很潮, 儘管是黑白頭像,可用的是年輕時的照片,穿著旗袍露出側臉, 耳朵上還有一對雙珠耳環。
秋蘭:我媽打字很慢, 大師, 我們開個多人語音聊天可以嗎?
***
很快的, 三人語音聊天組開啟。
蔡老太太:“哎, 我頭一回用微信,我女兒教的。生前沒趕上時髦, 死後慢慢學會了。大師你要想買定製旗袍, 可以飛去上海, 弄堂裡的裁縫手工才是最好的。如果你嫌麻煩,還可以請上海的師傅過來給你量身定製,款式布料都是一流的。我認識一個裁縫,姓張,是個老師傅,早些年隻給名媛做旗袍,若沒有身份地位,光是有錢,張師傅還不樂意做。我和張師傅關係不錯,你要想做旗袍,我給你托夢去。”
秋蘭:“媽,彆動不動就托夢,托夢多了容易被陰差請去喝茶。”
蔡老太太:“哎,沒得事。我又不乾壞事。死前年紀大,腰酸背痛還風濕,死後這些毛病都沒了,趁沒投胎前能多動就多動。以前總說找回你了就帶你四處走走,盼了一輩子,沒想到在陰間裡圓了這個夢。大師,我今晚給張師傅托夢去,明天我和寶珠去瑞士看雪。寶珠,明天的陽間航班看好了嗎?”
秋蘭:“晚上六點有一趟直飛。”
蔡老太太:“以前總怕坐飛機失事,現在不怕了,摔下來也死不了。”
茶苓:“……你們玩得愉快。”
***
張邵陽做了一輩子的裁縫,如今年事漸高,打算再做兩年便退休了。他這輩子做過的旗袍多得數不勝數,但凡穿過他老張的旗袍的女人,沒有一個是不誇讚的,每日上門請他做旗袍的人更是多得不計其數。
一般來說,老張不輕易上門,要請他上門做旗袍,起碼得提前三個月預約,還得發照片過來,入得了他眼緣的人才願意接單。
本地人尚且如此,更彆說外地了。
不過最近老張接了個北京的單子,萬通的總裁包機請他過去北京給一個女孩做旗袍。雖然沒有提前三個月,隻提前了一周,但是老張一看女孩的照片,便覺得分外合眼緣,五官清秀,長得是普通,可越瞧越覺得討喜。
於是老張琢磨著,索性帶了全家人去北京,打算給季悅做完旗袍後順帶在北京遊玩幾天。
沒想到給季悅做完旗袍後,怪事就發生了。
老張夢見了自家的一個老顧客蔡老太太。
他們張家做了一輩子的旗袍,一代傳一代,而蔡家也找他們做了一輩子的旗袍。老張和蔡老太太關係很好,蔡老太太走的時候他還去參加了葬禮。
夢裡的蔡老太太穿著他的旗袍,挽著一個看起來三四十左右的女人,同樣也穿著旗袍,兩人從模樣上看起來有幾分相似。蔡老太太笑得跟朵花似的,和他介紹說這是她失散多年的大女兒寶珠,現在叫秋蘭。她拉著他絮絮叨叨地敘舊,末了,還叮囑他看在她的麵子上去北京市朝陽區XXXXX六棟28樓給一位叫做茶苓的姑娘做旗袍。
老張醒來的時候,和老伴說了。
老伴也說她夢見蔡老太太了,蔡老太太也讓她一塊去找茶苓,看著年輕,本事大著呢,捉鬼算命驅邪都會,畫的符篆比去道觀求的管用。
老兩口互望一眼,琢磨著,半信半疑地按照蔡老太太說的地址過去了。
沒想到還真的有個姑娘叫茶苓。
老兩口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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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給茶苓量三圍身高的時候,還有些神遊太虛。
茶苓在挑款式。
旗袍的種類繁多,領型,袖口,開襟,擺型都有講究,不同的搭配有不同的效果。茶苓拿著樣本和老張商量。
老張聽著,給了專業的建議。
茶苓覺得不錯,便說:“好,那就按張師傅說的做。”
沒多久,李老板上了門。
“……真不好意思又來麻煩您了,不知道我嶽母和妻子最近跟您聯係了嗎?前兩天說去瑞士了,我今早看新聞,那邊有個旅遊團出事了,我妻子生……”話說到這裡,李老板瞧見有外人在場,又把“前”字咽了回去,改口說:“我妻子為人單純,現在在異國他鄉,嶽母又年事已高,我怕她們倆在國外被欺負了。”
他今早看新聞的時候,新聞正好播到出事大巴的畫麵。
打從開了陰陽眼後,他便能見到鬼魂,尋常設備捕捉不下來的畫麵,他也能看見。新聞裡的出事大巴裡全是血淋淋的鬼,報道記者現場直播,那些鬼魂四處遊蕩。他妻子和嶽母也入了鏡頭,一入鏡頭,那些鬼魂全都圍了上去,好些鬼長得高大凶猛,看起來凶神惡煞。
他看得心驚膽戰,然而新聞短暫,一眨眼就開始下一個新聞了。
他著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偏偏又沒辦法和妻子嶽母聯係,隻能來向大師求救。
老張在一旁聽著,覺得怪異。
……自己的妻子和嶽母聯係不到,找警察啊,找個小姑娘做什麼?
沒想到小姑娘還真的拿起手機,過了會,對李老板說:“沒事兒,她們在做好事呢,安撫那些新人。”
李老板這才鬆了口氣,又說:“對了,下周六有個高端拍賣會,藏品目錄我看過了,有幾件不錯的首飾,聽說壓軸的還是稀有藏品,您要感興趣的話,我過幾天把邀請函給您送來。”
茶苓頷首。
老張越瞧越覺得古怪,不過他當裁縫這麼多年,對於客人的事從來不過問,也不好奇,量好數據確定款式後,老張便和老伴告辭,等做好後再給茶苓寄過來。
茶苓笑吟吟地付了錢,還給老張兩口子送了兩根草。
兩口子揣著錢,揣著草,雲裡霧裡地離開了。
老張家當天離開了北京。
老張老兩口畢竟年級大了,舟車勞頓下來,累得不行,沾床便睡。
一覺醒來,老張的老伴精神奕奕。
她有老寒腿,刮風下雨總要整宿整宿地疼,昨個兒半夜下了場雨,往日裡都是要疼醒的,沒想到竟一覺睡到了天亮。
她想起夢裡蔡老太太說的,和老張說:“北京的那個小姑娘是個大師啊。”
老張身體健朗,往日裡也沒個病痛,因此沒多大感受,直到沒幾天蔡家的小姑娘來做旗袍,說下個月她的大姨丈來上海,家裡打算辦個宴席。
老張和蔡家熟絡,納悶著哪兒來了個大姨丈,一看照片,愣住了。。
這不就是那天在茶苓小姑娘那兒見到的中年男人嗎?
老張再仔細回想了下兩人的對話,還有蔡老太太的夢,頓時呆若木雞。
***
茶苓收到旗袍後,滿意得不行,特地致電了老張,表達了謝意。
老張在電話那邊結結巴巴的,聲音裡還有一絲惶恐。
“以……以後有需要儘……儘管找我,我……我優先給您做。”
茶苓說:“先謝謝你了。”
老張:“不……不客氣。”
***
拍賣會在嘉安酒店舉行,時間是晚上八點整。
茶苓穿上了老張做的旗袍,搭配了蔡老太太的珍珠鑲鑽雙排項鏈,挽了個發髻,拎著一個小坤包。她身上毫無贅肉,每一絲肉都長在了恰恰好的地方,旗袍最能展現女人的風情,微微開衩的地方,隱約能見到潔白修長的大長腿,踩上一雙細高跟,小巧玲瓏的腳踝輕輕一晃,風情無限。
盧興安已經放棄了當彩虹屁學家,除了好看和漂亮,他說不出其他詞彙。
藍舟舟已經飄到了茶苓的身旁,開始三百六十度毫無死角的彩虹屁。小厲鬼也不想想是誰嘔心瀝血養著他的,居然飄著過去,邊賣萌邊點頭附和。
給門口的侍者遞了邀請函,茶苓和盧興安一塊進去了拍賣廳。
拍賣廳的入口還有一張檀木長桌,上麵堆疊著一份一份的拍賣品目錄,每一份拍賣品下方還有仔細介紹。
茶苓拿了一份看得認真。
盧興安也跟著拿了一份,翻了翻,上麵還有拍賣底價,隨便哪一件都是七位數起。盧興安偷偷地打量了下茶苓的神色,發現她對好幾頁的拍賣品都頗感興趣。
他作為助理,經手茶苓的財務,自然是知道茶苓賺了多少。
但不管賺多少,按照大佬這個花錢速度,也實在不夠用。假如大佬把剛剛感興趣的都拍下來,恐怕就沒剩幾個錢了。
盧興安作為助理二號,對老板的財務狀況陷入了擔憂之中。
畢竟這一周,老板買了旗袍,當然旗袍不算貴,定做也就兩萬多,比起老板其他六位數的衣服,簡直跟不要錢一樣。但是老板買了旗袍,就要買能跟旗袍搭配的鞋子首飾包包,每一樣都不便宜。
盧興安想著,覺得該多找幾門生意,現在他們的大顧客隻有陸恒和李軒,其他散客都是小顧客,賺不了幾個錢。轉眼一想,盧興安雙眼放精光地打量著周遭。來這裡的人都是非富即貴,他挨個觀察,說不定有潛在的客源。
想到這兒,盧興安揣著拍賣品目錄去找人搭話了。
***
茶苓對目錄上的拍賣品並沒有特彆感興趣,相反,是有幾分愕然。
她嚴重懷疑這個《所有人都為我神魂顛倒》的乙女戀愛遊戲的腳步作者曾經密切關注過她的生活。先不說惡毒女配的模樣與她有七八分相似,現在這個拍賣會上的好些藏品,曾經都是她現實世界裡屬於她的東西,就連藏品介紹也一模一樣。
而最令茶苓驚愕的,還是這個遊戲對她的惡意。
她記得很清楚。
遊戲裡有一場至關重要的劇情,就是男主肖通發現女主對演戲有興趣後,費儘心思把她捧上娛樂圈一姐的位置。肖通捧人的第一步就是打造季悅的人設,因為她的長相隻算清秀,但是十分討喜,於是肖通給季悅定的是鄰家女孩路線的真善美人設。
在一場拍賣會上,肖通布局,假意讓贗品上了拍賣會桌,而拍下這個贗品的將會是這個遊戲世界裡的名導張彬,季悅挺身而出,識破贗品,換得張導的好感,打下了季悅出道處女座一炮而紅的基礎。
同時,肖通還會買下通稿,在互聯網上不著痕跡地吹捧季悅。
微博很快便有人成為季悅的智商粉,漸漸的,會有演技粉,氣質粉,情商粉,還有各種百搭cp粉,直到最後正宮揭曉,又逐漸湧現一大批狗糧粉,每天都有人在微博上等著季悅和肖通發狗糧。而肖通默默在背後付出的一切,季悅是全然不知,幸福得就像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而至關重要的拍賣會,就是這一場。
茶苓心想,遊戲果然想方設法地讓她見證女主的崛起。
她還是原來的想法。
隻要女主和男主不來招惹她,那麼天下太平,大家相安無事各過各,女主想紅,而她隻想買買買,美美美。
茶苓端了杯雞尾酒,挑了張靠邊的桌子坐下。
她對今天的壓軸神秘藏品比較感興趣,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東西。眼下目錄裡的藏品都入不了她的眼,入得了她的眼的,也曾經屬於她了,她用了一次便束之高閣,以至於現在激不起她擁有它們的**。
剛坐下不久,卻有道人影在她麵坐了下來。
她抬眼一望。
一張名片遞了過來,上麵赫然寫著張彬兩個字。
“你好,有興趣拍電影嗎?”
張彬打從茶苓進來後就注意到她了。
她一進來,全場所有的燈光都像是到了她的身上,美得不可思議。他正在籌備一部民國電影,打算拍完武俠劇後啟動,裡麵有個病嬌反派女配,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而在茶苓出現的那一刻,病嬌反派女配就像是從劇本裡走出來一樣。
拍戲太辛苦,茶苓不感興趣,她招呼了盧興安過來。
“這是我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