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禁忌畫家(完)(1 / 2)

我在綜漫開馬甲 Iphigenie 18299 字 3個月前

車速肯定飆的很快,高級車輛行駛的時候基本感覺不到震動,但是能夠看見窗外的風景就好像是假的,像是電影快進一樣的在車窗迅速掠過去。

她感覺到腦垂體傳來的暈眩感,胃袋裡麵的酒精產生化學作用,她想吐。

椎名真白打開車窗把頭伸出去吹風的時候被太宰治揪著後領拉回來。

“頭會掉下去的。”

他沒有回頭看她,麵朝前方開車,半點沒有遲疑的碾過公路上一隻死鹿。

汽車劇烈顛簸讓椎名真白的腦子稍微摔得清晰了一點。她沒有係安全帶,手撐著前麵才勉強維持住自己的身體沒有然後撞在前麵的儀器盤上麵摔出一個血口。

她旁邊的太宰治更誇張,首先那個過於年輕的外表使得他如果現在遇上交警肯定就是拿出駕駛證(肯定也是假的)的時間都沒有就會直接被拉到警局叫家長,那個汽車表盤上麵明顯超過限製時速的速度也很讓人不安,更何況這家夥根本就沒有係安全帶,身體自由自在地隨著車載音樂輕微搖晃著。怎麼看都覺得這輛車應該直通地獄。

椎名真白覺得現在死掉的話肯定是撞到之後大出血,瞬息之間死亡,不會太痛。

這麼想著,她放心的身體靠在了後麵,現在比起來勸小津安全駕駛,還是直接向神明祈禱現實一點,她是這麼判斷的。

察覺到她的想法,太宰治回過頭看她一眼。

說真的,雖然小津的眼睛很漂亮,但是椎名真白更希望他開車的時候能夠看前麵。

前麵一輛車迎麵駛來,她看著沒感覺心臟驟停,但是呼吸的確慢了一點。小津沒有考慮就轉著方向盤一個大幅度轉彎顯顯避開,那輛車幾乎是擦著椎名真白那邊的車窗過去的,把她那邊的風景都遮蔽住了。

和太宰治的冷靜不同,那輛車在經過她們之後打滑了一瞬,從車窗裡麵伸出一個頭來對兩人破口大罵,看來還是他要更加害怕一點。

小津沒有回頭,汽車按原先的速度行駛,在一秒鐘之內就把叫罵聲拋在身後。

像是為了淨化汽車裡回響在椎名真白腦海中的叫罵聲一樣,太宰治按了一下前麵的按鈕,汽車頂蓋突然打開,原來這是一輛敞篷跑車。

在上百公裡的時速下刮來的風讓椎名真白頭發幾乎脫離頭皮,她得用手擋在前麵才能確保眼睛不被風裡麵卷著的東西給刮傷。

“透透氣。”太宰治說,聲音透過狂風好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對她說出來的,“第一次喝酒喝那麼多會很難受的。”

說的真好,但是為什麼之前你不讓我把頭伸出窗外呢?椎名真白想,一邊這麼想一邊凝視前方。

她現在什麼都看不見,視野被風給阻斷了,明明風是透明的。

她費力地讓自己的聲音通過狂風向身旁的太宰治傳達,“我們…要去哪…裡。”

說的時候空氣迎麵湧進她的嘴巴裡,椎名真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氣球,如果不是後麵的椅子靠背擋著,肯定會這麼被風填滿然後飛到天上去。

她的聲音很大,但小津和她不一樣,他好像做什麼都遊刃有餘。

他的聲音透過狂風傳遞到她的耳邊,在她的鼓膜裡麵起著物理作用。

“去看生日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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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所說的生日驚喜是什麼,在那輛瘋狂行駛著,以這種速度被兩邊經過流線型車身的氣流托舉起來,車輪幾乎離開地麵,並不是開的比較快,隻是在飛的比較低的跑車停下來的時候,椎名真白覺得自己已經收到驚喜了。

她的後背被慣性死死按在座椅上麵,很好地感覺到了這偷來的車輛真皮座椅的柔軟觸感,跑車停一下後又過了幾分鐘,她因為過於暈眩簡直要攪成一團的腦漿才慢慢的恢複了原來的狀態,她眨了眨眼睛,想人類的習慣性果然非常的強大。

她轉過頭去看著他,“我們之前是不是闖過了好幾道關卡,有鐵絲網和士兵巡邏的那種?”

太宰治若無其事的跟她說你看錯了。

椎名真白這個時候從車門爬下來,她並不是打開車門出去,而是從敞篷跑車的車門上麵爬下來,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防彈車身上麵的彈孔。口徑很大,這絕對是□□。

太宰治對她看了看。

“好吧,他們的確是挺生氣的。”還拿子彈瘋狂掃射呢。

“不過——”太宰治笑嘻嘻地敲了一下前麵的方向盤,方向盤的中心有一個寶石製的裝飾品,被他敲擊的時候閃爍著奇特的光澤。

“我們跑得很快哦!”

我們…?

椎名真白回過頭看了一下,想知道有沒有追兵開著坦克和天上的轟炸機過來追尋她們。如果有的話。就把太宰治丟出去並且迅速抱頭蹲下來大喊自己是無辜的人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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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被從那邊下車過來的太宰治按著後腦勺抬起頭的時候,椎名真白還是哇了一聲。

橫濱本來就是港口城市,先前全速狂飆那一陣怎麼想都已經突破城市邊緣了,現在她來到了確實的大海旁邊,雖然說身後是四四方方的讓人聯想到鐵皮盒子黯淡建築物,那裡麵有些什麼椎名真白不是很想知道,但是前方,儘管黑色的潮起潮落的大海還有一段距離,也能夠聞到海水鹹鹹的味道。

椎名真白站著的地方還是確實的水泥地板,她更加往前走幾步,發現再前麵平坦的路麵直直往下,是一個整整十米的豎直落差,從這裡跳下去的話,應該會折斷一根到兩根骨頭。

她就坐在落差的邊緣看著下麵的沙灘。

沙灘很乾淨,沒因為這個地方沒有人來過(不是所有人都像太宰治一樣有連闖三道拿著機關槍巡邏的士兵的關卡的勇氣的),她沒有在那上麵看到多少海藻和貝殼,沙子細細的,簡直就像是把精品店裡麵賣的許願瓶裡麵的沙子灑出來集合在一起一樣童話的夢幻沙灘。

椎名真白看著那個。

太宰治從她的身後走過來。

椎名真白拉著他的手,從10米高的落差上麵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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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說過從這個地方跳下去的話會有一根到兩根骨頭折斷,真的跳下去之後她覺得這個應該是最保守的估計,正常來說應該會全身癱瘓或者直接死亡的,但是兩個人在半空中似乎完全無視了物理學的定律,並不是兩個選擇跳樓一時想不開的笨蛋,而是像是兩根飄飄悠悠的蒲公英一樣,幾乎是飄到了接近海岸線的沙灘上麵。

椎名真白落下的時候連沙子都沒有多少濺在身上,她膝蓋微微一彎就把力氣全都卸掉,站直的時候就摸了摸自己的長發。

在她的旁邊的太宰治看起來要狼狽一點,但是好歹沒有死。

真白看著看到前方潮起潮落的大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後隻是說真漂亮啊。

太宰治也點了點頭。

他看著前方,並沒有看海洋,而是看著頭頂的天空。橫濱的汙染其實挺嚴重的,但是在這裡的話天空並沒有厚重的雲層,抬起頭能夠看到點點的星星。

“我之前就想帶你來這裡。”太宰治說。

椎名真白點了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裡的風景是最好看的,但是被包圍了起來…有一點浪費吧。”

椎名真白站在那裡看了一會,突然又往前走了一步,讓海水沒過她的腳背,在腳踝那裡徘徊,她感覺到退潮的時候海水特有的浮力把她往前方帶去,海洋本身在柔柔的呼喚著她。

在海洋的最底部,比人類所能到達的極限距離還要深,比故事中的亞特蘭蒂斯還要深的地方,她的朋友在那裡沉睡,喧鬨的紅色星球再一次經過這個星球的時候,祂就會醒來。

她在這裡看著,用腳趾點了點潮濕的沙灘,在那裡留下了一個小凹陷。

凹陷又隨著下一次潮起潮落被撫平了。

旁邊的太宰治突然問了她一句,“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麵的時候嗎?”

椎名真白保持沉默。

理論上來說她知道那一次經曆,就是因為那一次才讓她決定要好好的對待這一個世界,她得到了能夠讓她存活下去的善意,但是…

“嗯…”

真白看著他的眼睛,覺得那裡濕濕的。

她把手伸過去隔著眼皮輕輕的按了一下,感覺到晶狀體的硬度,但也不是很硬,有點像是魚缸裡麵的水寶寶,用力一捏就會碎成很多個小小的碎塊,碎塊在燈光下麵的話會閃爍很殘忍的光澤。

“不記得了。”椎名真白坦然的說。

他眼睛裡麵的波光瞬間被打碎了,滴落到地上,碎成了很多個小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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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的淚水椎名真白心裡毫無波動。

雖然毫無波動,但心臟的某一塊地方卻好像是為了不讓椎名真白忘記它一樣開始了鈍鈍的疼痛。

就是一根針刺進去一樣的疼痛麵積,卻並不像是被針刺到一樣的鮮明,隻像陳年的舊傷一樣,你以為它已經好了,可是用手摸上去的時候會發現那個地方比其他地方敏感很多,感覺到淡淡的疼痛。

椎名真白把右手輕輕地捂在胸口,然後覺得不太對。她的受傷害麵積並沒有這麼大,把指尖輕輕地按在那裡,也要比指尖小很多。

到最後她隻是看著他。

莫名其妙的,就好像是站在海洋之中受海水的呼應一樣,她的眼淚也跟著下來了。

準確來說應該是生理鹽水嗎?椎名真白這麼想,把頭滴下來彎著一根手指擦她濕濕的眼睫毛。

就算在那裡擦去一滴水,也會有更多的液體流溢出來,到最後她放棄了,把已經完全濕掉的手放下來,感覺到臉上麵有兩行熱熱的痕跡湧動。

她注視著他,感覺到太宰治並不是因為想到了某一些難過的事情而哭的,他眼睛裡麵的淚水簡直就像是椎名真白哭泣的反射一樣。

她茫然的看著他,開始敘述自己的事情。

“你知道嗎?”

真白的手握著他,很冰冷,她一開始的體溫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因為新陳代謝的高效率而有點高,但是現在握著他的手簡直就像是海洋深處的魚類一樣冰冷。

“我覺得我像是一個被打開的盒子,本來我的包裝是好好的,第一次死亡的時候把上麵的緞帶給拆開了,第二次死亡把我的包裝也給打開了一次,就算再拿出透明膠和緞帶過來也沒有辦法把我包裝成原來的樣子了,任誰過來看一眼都會知道這個人已經被打開過了。”

“那個叔叔說的並不對,我並沒有什麼強大的力量,我隻是…”她有些局促不安的握了握他。

“我隻是和神明融為一體而已。”

太宰治看著她。

“如果一滴水滴入了海洋裡麵它也就變成了大海,但是在大海裡麵沒有它的個人意誌發揮的餘地。神明永遠都是無比仁慈的,祂向我們所有人展現著祂們的榮光,在畫中我看到祂的身影,我難以抗拒的與祂融合在一起,我身體的細胞每一次分裂分化都朝著祂的方向靠近一點,因為人類本來就是通過這種方式來進化的。”

“我會變成大海裡麵的一滴水,我是一個盒子被打開,裡麵的內容物則不歸我的管束,我…”

椎名真白抓著他的手不知不覺間非常用力,她的手指陷進了他的手臂裡麵,她的語氣很平靜,眼睛卻在說救救我。

“我要消失殆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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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有些驚歎的看著她。

他看著她的眼神和森鷗外不一樣,森鷗外看她的時候椎名真白總覺得自己是一個等著被打開的盒子,森鷗外已經把裡麵的內容物全部取出來一次了,她為了自保把他殺掉,她其實真的有一點害怕,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的人非得不讓人家有任何的秘密,非得這麼不尊重彆人的個人情感,把盒子的內部全部掏空不可。

但是太宰治看她的眼神讓她又有點想哭了,卻是很溫柔的那一種。像是你在外麵已經玩的很累了,回到家,回到媽媽的懷裡麵,會忍不住想哭泣一樣。

明明沒有發生什麼痛苦的事情啊。椎名真白想,用手背壓著自己的眼睛,感覺到下方有著熱熱的湧動,淚水從眼皮和手背皮膚的間隙中湧出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哭這麼多,難道是因為現在自己站在大海之中,也被大海無儘的水分補充了嗎?

太宰治的手抓著她,他對她說真白。

“你全部忘記吧。”

椎名真白已經沒有辦法再叫他小津了,她覺得這個稱呼是自己還有記憶的時候才有資格對他說出口的,現在什麼過去都不記得隻是遵從著慣性跟在他身邊的她並沒有這麼叫他的資格,他說‘你全部忘記吧’的時候真白往下瑟縮了一下。

她現在還記得最勉強的一點東西,這些東西與其說是之前的那些讓她決定去愛的記憶,倒不如說是之後今天勉強拚湊起來的回憶。在酒吧的時候逃出來真的很好玩,飆車的時候她也有點被嚇到了,真的很感謝的他能夠和她一起從10米高的斷崖上麵跳下來,更何況他哭了。

他為什麼要看著她哭呢?她以為這個世界上麵沒有任何人會像以前世界的爺爺一樣愛她,但是他的確看著她流淚,好像她的經曆是什麼非常值得痛惜的事情一樣。

椎名真白茫然的看著他。

太宰治說你全部忘記吧。

“在幾個星期之前你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子,普通不是說你有多少畫畫的才能有多喜歡畫畫跟社會脫節的有多嚴重,就說你站在地上麵的時候看著一朵花生長綻放,你想到的隻是那一朵花而已,你沒有從那裡麵幻視到任何恐怖的東西。但是現在你看到這副場景會尖叫,你筆下的花永遠長了牙齒花瓣是肉質的張著嘴要吃掉畫布外的你。”

“幾星期前如果有人要傷害你,你可能會逃走,也可能會默默忍耐,也可能反抗回去,但是你不會有那種‘為了保證以後他不會傷害我,我必須得殺掉他不可’的想法,並不是說你不可以報複回去——之前那個人罵你的時候我把酒瓶砸他頭上了——是說你的行為會讓你痛苦,你其實並不想要這麼做。”

太宰治看著她。

“但是你非得這麼做不可。”

“黑手黨把你給馴化了,森鷗外知道隻要這麼做你就一定會墜入黑暗中,你開始確定這個世界上都是一定會害你的人,你覺得他們必須得死,如果不死你就沒有辦法擁有任何平靜的人生。你不是為了快樂而宣泄暴力的,你是被逼到角落裡非得反抗不可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