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在山崖上的彆墅,外層的塗色在風吹日曬下已經變得灰蒙蒙,卻無法掩蓋它的昂貴。
臨海彆墅造價高昂,地勢偏遠,周圍沒有配備生活設施,一般人不會住在這個地方,隻會把這裡當作度假彆墅。
或者是因為缺少人住,這地方從每一個縫隙裡都滲著死氣沉沉的味道。縱使花瓶裡的百合花上還掛著露珠,陽光毫不吝惜的鋪灑在室內,那股冷濕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就像這裡被灌滿石膏,做成了一具擺放在陰影裡的標本,玻璃罩子也隔不斷那種一塵不染的生分。
這地方根本不適合人住,就隻是一個落腳之地,如果有更好的選擇沒人會來這裡。
這棟彆墅,采光一般,朝向湊合,海風吹著特彆冷,周圍連個商店都沒有,外賣也不會送上來。
如果非要構造那種高處不勝寒的味道,還不如跑富士山頂看看櫻花,再不濟找個高樓站天台上,能讓你高的腿軟。
但這地方是他家。
真他媽晦氣。
三流偵探快速的得出這個結論,佐川涉有些困惑,他仿佛無數隻手推著走,踉踉蹌蹌的掠過一個又一個房間。
難以想象的,這空曠到冷清的地方,居然每一個角落都能細碎的勾起他一點回憶。
餐桌的百合花邊,不苟言笑的科學家僵硬的勾起一個溫柔的笑,拿慣試管的手小心翼翼的切開蛋糕。
【十四歲生日快樂,阿涉。】
二樓的陽台上那架天文望遠鏡邊,極具理性思維的事業狂曾用感性的語言形容天上的星星。
【南冕座更像花草編製的環,托勒密把它稱“南方的花環”。】
畫室裡放著一把大提琴,他曾經好奇的試著撥弄,抬頭時發現那個女人站在門口。
【你喜歡大提琴嗎,阿涉?】
但更多的畫麵,是那個黑發綠眼的、被他稱作母親的女人在玄關步履匆匆,隨手拎起鑰匙,頭也不回的離開。
【媽媽晚上有個實驗要盯,想吃什麼自己叫外賣。】
佐川涉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極端的混亂,外來的記憶和他自己的糅雜在一起。那個女人,叫佐川香理的那個女人,她長著一張三流偵探素未相識的臉,而十四歲的佐川涉卻隻想拉住她的衣角喊媽。
開局撿媽,不知道還會不會買一贈一得爸。
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他隱約能判斷這是一條盤山公路,而他正在往山下疾馳而去。
耳邊響起一些轟鳴,眼前是乍起乍落的強光,直到劈裡啪啦的雨點打在他臉上好一會,佐川涉才恢複了理智。
佐川涉皺著眉看著前麵冰冷的建築物——實驗室?那是他的目的地?
這風大雨大浪也大的,不在家睡覺跑出來乾什麼?製造凶殺案現場?
佐川涉看不太清,眼前時不時一黑,偶爾跳過一些紅色的數字,在他麵前一晃一晃,透著水汽般濃鬱的不祥。
【00:03】
【00:02】
【00:01】
烈火吐出了險惡的長舌,一瞬間吞噬了冰冷的鋼筋水泥,不知道怎麼炸開的玻璃渣下雨似的碎了一地,但佐川涉沒有聽到一聲爆鳴。
他先是一愣,隨即瞳孔驟縮,佐川涉立刻鬆開了機車跳了下去,重重的蹌在地上。
那輛機車狠狠的撞在了一邊的牆上,他直到此時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死死的扣著油門。
一個普通的實驗室哪裡來的爆炸?
如果是爆炸為什麼沒有爆鳴聲?
玻璃是怎麼碎的?
實驗室發生火災可以立刻撲救,怎麼會燒成這樣?
每一個疑問都能展開一串的思考,然而佐川涉的腦子在那一刻突然炸開,所有的念頭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媽——”
他聽見歇斯裡地的聲音從他口中出來,佐川涉這才在剛剛蘇醒的混沌裡找到了一點由頭,跌跌撞撞的爬起來,用襯衫遮住口鼻,跟人間瘋狗一樣衝進去。
那個叫佐川香理的科學家還在裡麵。
操。
操。
操。
佐川涉快速迅捷的往裡麵跑著,在灼熱的火舌裡尋找那個黑發綠眼的女人。
開局死媽不吉利,人必須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