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他們在第三天清晨埋葬那個年輕人。

這是一場異常安靜的追念。負責主持葬禮的黑田兵衛一改以往警界在受害者葬禮開發布會的風格,驅逐了一切媒體的采訪。

於是被邀請的人寥寥無幾——警察廳的幾位長輩,警校的五人,還有幾個降穀零他們從未見過,卻仿佛是佐川涉熟人的人。

沒了。

講起了也有點荒唐,佐川涉那家夥熱熱鬨鬨的活了二十多年,死了卻仿佛變性一般喜靜起來。

躺在地下安安靜靜,好像從來沒有活過,卻又在這個場合時時刻刻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不過要細想,也符合他那種“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的爛人性格。

一聲不吭的死了,然後留下無限的驚惶和不可置信。

沒有人拒絕這場葬禮的邀請,即使是看上去永遠也不會來這裡的鬆田陣平,所有人都安靜的來到這裡,安葬一個剛畢業就殉職的警官。

除了這場葬禮主角的父親,他在人世的最後親屬。

仿佛他真的失蹤,人間蒸發一般,連消息都全無。

葬禮和悲劇好像總發生在陰雲之下,而這次葬禮卻頂著湛藍的天空,和溫柔的陽光。

可是降穀零卻覺得自己仿佛身處一場淅淅瀝瀝的冷雨裡,寒意一層一層浸到骨頭裡,即使是再熱烈的事物也無法讓他溫暖起來。

因為有一個人死了。

他們實在是過於年輕,從未想過在這趟一直同行的生命列車上,是否會有哪個人一聲不吭的跳車,然後留下原地,在月台上對他們遙遙揮手。而他們卻不斷前進,最後對那個人的記憶隻留下一個影影綽綽的遠影,就這麼生生把他落下了。

當最後一個人也放下白雛菊之後,他們開始埋葬年輕的警官。

那個小小的盒子裡,放不下他的遺骨,隻有一套從未被穿過的警服和一點隨身物品。

爆炸那一刻的溫度高達上千度,而人的骨骼在900度便會化成灰燼。

在高壓水槍的衝擊下,他的骨灰早已和廢墟混在一起,無法分離,也無法分辨。

最終他們隻能這樣將他埋葬。

諸伏景光和伊達航找到了那位最後和佐川涉有過對話的醫生小姐,六樓的監控被恐/怖/分/子提前破壞,他們無法看到一點消息。

他們迫切的想知道他有沒有留下什麼,什麼話,什麼東西,什麼念念不忘的事情。

無論什麼都好。

這樣能給他們突然空蕩蕩的心帶來一點安慰,又帶來更大的傷疤。

可傷疤或者是一件好事,能讓他們永遠記得那位早亡的友人,而不是在推進的歲月裡遺忘。

但是那位幸存的醫生小姐輕輕搖了搖頭,她說:“我問過他了,他說沒有。”

“他好像覺得遺言是什麼折磨彆人的事情,所以他什麼也不想留下。”

“他不想讓什麼人遺憾,或者難過。於是他好像非常欣然的奔赴死亡。”

“非常感謝。”諸伏景光勉強笑了一下,從胸口的衣兜裡掏出手機,“請留給我一個聯係方式,水野小姐,如果您有任何再想起來的事情,請聯係我。”

醫生小姐點了點頭,給了他一串號碼,然後禮貌的道彆。

諸伏景光安靜的看著那串數字幾秒,關上了手機屏幕,在把它放回去之前伊達航輕輕的拉了一把他的手臂。

他了然,然後順暢的把它丟進了褲兜,仿佛它最開始就在那裡。

在那個小小的骨灰盒沉眠六尺後,他們為他立起了墓碑。

墓碑上帶著那個人的照片,他穿著一件乾淨的白襯衫,側頭看向他們,鐵灰色的眼睛仿佛盛著飛鳥,他唇邊含著輕鬆的笑意,風采如故。

一個衣著體麵的老人慢吞吞的走到他的墓碑前,顫抖的伸手摸了摸,然後彎腰,在那個狹小的石台上放下了一瓶昂貴的低地威士忌。

他直起腰的時候晃了一下,仿佛馬上就要摔倒,萩原研二連忙上去一步,扶住了他。

老人慢吞吞的站穩,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低聲說了句“謝謝”。

萩原研二一時間不知道怎麼稱呼:“您是?”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