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還在和那隻愚蠢的感應器說話,即使它做成了一隻玩偶狗的形狀也非常古怪。
一個人已經躺在墳墓下了,永遠的閉著眼,看望他毫無意義,與墓碑說話也毫無意義,因為完全不會有任何回響。
諸伏景光大半夜上墳和玩偶狗說話,不瘮得慌嗎?
佐川涉知道他現在應該拔腿就走,但強烈的好奇心最終占據了上風。他猶豫了一下,從衣兜裡拿出了眼鏡和口罩戴好,然後拄著雨傘慢吞吞跟在了諸伏景光身後。
他安靜的看著諸伏景光放下百合花,和墓碑對視了一會,挽起袖子輕輕擦掉墓碑上的水珠。
“一會大概還會下雨。”佐川涉沉默了片刻,出聲道。
“沒關係。”諸伏景光的聲音輕鬆,“明天再來一趟好了。”
他很想辯駁說這沒有意義,但他本人現在和諸伏景光隻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不方便放肆的說話。
佐川涉換了一種說法:“很少有這麼晚來掃墓的,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不是,隻是有些事沒想明白,想來這裡看看他而已。”諸伏景光站起身,也沒有看向那個和他說話的人,“這位先生不也是這個時候來了嗎?”
佐川涉被前一句話打了個激靈,又被後一句話嚇了一下,他沉默了一瞬才說道:“白天我不是被歡迎的客人。”
墳墓主人大白天來給自己上墳是要上今日頭條的,他能說什麼,今天頭七我回來看看?
諸伏景光倒沒有因為這句似是還非的話有什麼想法,他隻是很平淡的一笑,雙手插兜看著墓碑。
好像在墳墓麵前沒有誰是特殊的,所有的人都可以改變,而躺在地下的人已經永恒。
佐川涉不太習慣這種氣氛,尤其是墳墓主人就在這裡站著,他卡在一半不上不下,最終忍不住強行找了個話題。
“他有留下什麼遺言嗎?”
問題一出口,不僅是諸伏景光,他本人也愣在了原地。佐川涉下意識壓低了帽簷,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留下了什麼。
“沒有。”諸伏景光否認道,聲音聽上去還帶著些許笑意,“以那家夥的性格,他的遺言會是‘請把Zero的女裝照片燒給我’。”
佐川涉沉默了,他發現這真他媽的難以辯駁。
他點頭承認道:“很有可能。”
“在這裡就能把事情想明白嗎?”佐川涉問道。
“嗯——”諸伏景光聳了聳肩,“這確實讓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晚上不適合做決定。”佐川涉道,“如果很重要的話,再慎重一些最好。”
“我已經想了一段時間了。”諸伏景光微笑,仿佛終於想通了什麼,壓在心口的鬱氣終於塵埃落定,“但做決定是一瞬間的事。”
然後又陷入了沉默,他們無聲的站在墳墓前,像是在進行什麼交流,忽然,諸伏景光額頭一涼,雨又下了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人出聲提醒道:“該走了,警官。”
諸伏景光沒有動:“我再待一會,您先走吧。”
那個人“嘖”了一聲,又歎了口氣,往前走了兩步,把雨傘扔到了他懷裡。
諸伏景光吃了一驚,驀地回頭――卻發現那個人已經走出去了一段路,又突然停在原地回頭看他。
那個人穿著一件深色風衣,戴著帽子,在夜晚看不清表情,他安靜的站在原地看他,又出聲補充道:“回去吧,警官。”
“他會大笑著拉你在雨夜狂奔,但不會樂意看你在他墓碑前淋雨。”
然後陌生男人轉身離開,瘸著腿步履匆匆,沒有再在雨幕裡回頭。
諸伏景光又茫然又奇怪,在原地站了一會,結結實實淋了一頭雨。
他連忙張開傘,頭頂的陰影蓋住了黑色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