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些沒法轉讓的,比如公司的繼承,我還沒決定。”他把文件翻到了某一頁,“你不懂得管理公司,這些給你也沒用,但你可以決定它們的歸屬權。”
“沈騫還是沈朗,或者是彆人,由你來決定。”
宋疏抬眸望向男人,那雙眼深邃如海,唇角還帶著點點的笑意,卻莫名讓人覺得寒冷,如同浸潤在冰窟之中。
因為他說,“沈騫的命,也交給你定。”
宋疏哪裡不知道他話裡的深意,沉吟片刻微微偏過頭,“你要我如何。”
“很簡單。”沈承峰屈起食指蹭了蹭他柔軟白皙的臉蛋,繾綣溫柔,“離沈騫遠一點。你離他越遠,他越安全,得到的也越多。”
忍不住傾身吻他的唇,沈承峰像是在哄他,又像是在懇求,“何況我遲早會死,你和他,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乖乖的,好不好?”
輕飄若羽毛的吻落在唇上,讓原本微腫的唇再次泛起一陣酥麻,他想到了車廂裡那隱藏在香水後淡淡的血腥味,點頭說了好。
“但是我想出去拍戲。”宋疏說,“我不想一直呆在家裡。”
……
宋疏接的新戲是一部諜戰片,他親自選的,飾演一個年輕的軍官。
那日和沈承峰說開之後兩人關係也恢複到了從前,聽聞這角色要用槍,沈承峰便親自上手教他。他站在宋疏身後握著他的手,宋疏整個人都陷在了他懷裡。懷中人發絲柔軟耳尖雪白,還散發著淡淡清香,於是男人在扣下扳機的時候咬了他的耳垂,宋疏頓時就像一隻炸毛的貓,再也不要他教。
他還經常親自開車接送他,於是整個劇組都知道了他們的關係,而且是沈家正牌夫人的身份。
沈家大少爺因為奪權失敗被逐出B市的消息也在上流圈子裡傳播開來,沈氏這種頂級財閥不知道人多少盯著,這個消息自然炙手可熱,一時間沈氏內部風起雲湧,巴結討好沈朗、排擠沈騫心腹的比比皆是。
不過也不敢做得太絕,因為沈大少本身實力雄厚,沈承峰也沒有直接表態,讓人揣摩不透。
宋疏不關心這些,他已經很久沒有和沈騫聯係了,消息也鮮少發,前幾天沈朗刻意來告訴他沈騫在X市被拍到用豪車載美女,他也毫無反應,仿佛一點都不在意。
但有一天拍戲休息的中途,他突然就被人拉著鑽進了一條巷子裡,沈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戴著鴨舌帽、大墨鏡,著實把宋疏嚇了一跳。
“你怎麼又……”宋疏偏過頭不給他親,眉頭緊蹙,“放開我。”
沈騫起初耍賴不放,但很快他就發現,宋疏的眉梢眼角都浸著冷意,他是在認真拒絕自己。
“你是不是看到那條智障新聞了?”沈騫討好地圈著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蹭,“那是我舅舅的女人,車也是他的車,隻不過雇我做了趟司機……”
“不必和我解釋。”宋疏聲音淡淡,再一次推開了他,“而且,我認為你應該交一個女朋友。”
沈騫一愣,然後他聽到宋疏繼續開口。
“你應該娶妻生子,擁有自己的家庭,而不是來糾纏我。”他說,“因為你和承峰鬨彆扭讓我覺得不值得,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不想被打擾。”
“你走吧,不要再來見我了。”
沈騫不死心地想要挽留,宋疏的眉頭便越皺越緊,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取出一塊表還給他,沈騫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自己送他的那塊,梗著脖子怎麼也不肯接。
於是宋疏手掌一鬆,那價值千金的表便掉落在了臟汙的地上。
沈騫也許不缺錢,但刀尖舔血下賺來的第一筆金倒底意義非凡,他還是會心痛的。
宋疏離開的時候也帶走了他懷裡的殘存的一絲白梅香,於是血腥味在幽暗的巷子裡蔓延開來。即便沒有用力,但沈騫的傷口還是裂開了,被沈承峰追殺這麼久,他身上的刀傷槍眼數不勝數,若非冬日穿得厚,便是裹再厚的繃帶都能透出來血跡。
今日剛踏上B市的地盤他便挨了一槍,他沒覺得疼,死裡逃生時也不覺得怕,隻是想到一會兒就能見到他,便什麼都值得了。
腰腹傷口滲出的血沿著皮膚蔓延,粘膩而冰冷,他隻是輕輕觸摸了一下,便疼到渾身發抖。
何巍不讓他來,但他偏要來,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自從母親死後,這個日子便鮮少有人提及。
他以前也不在乎,後來……後來他想在這一天見到宋疏。
***
時間過得很快,等宋疏拍完這一部戲之已經到了來年三月,恰逢上一部戲播出,他的臉終於正式出現在了屏幕上。
正如經紀人所說,他甚至不需要什麼演技,光靠這一張臉就能紅,花瓶又怎樣,娛樂圈就沒有比他更好看的花瓶了。再加上劇的熱度很高,人設也棒,宋疏很快就火了起來。
他長得這樣好看,又是新出來的小明星,不乏圈內有很多大佬對他感興趣,可但凡隻要敢伸伸手的,都或多或少知道了厲害。
媽呀,那可是沈家,還是正牌夫人,誰敢惹?
於是很快,這個消息不僅在上流社會,在其他地方也傳播了開來,與此同時,沈家正巧要辦酒會為沈承峰慶生,於是男人便想在這個酒會上正式宣布宋疏的身份。
沈承峰每年生日都是整個家族集團的盛會,世交親眷、生意夥伴、各大關係財閥往來車水馬龍絡繹不絕,酒會更是熱鬨非凡。
宋疏不適應這種衣香鬢影和敬酒攀談的場合,沈承峰也不強求他出去,隻等最重要的時候把他帶上台,介紹給眾人就足夠。
他今日這一身白色的西裝是沈承峰親手挑的,出去前男人捧著他的臉一寸寸用目光描摹,然後埋頭在他的白細的頸子下親吻,留下一個顯眼的紅色吻痕。
宋疏沒有拒絕,他的眼簾微微垂下,在品味剛才男人眼底浮動的一絲不安。
天幕陰霾,雲層低垂。今日其實並不是一個好天氣,窗外的草地不如平日的綠,沒有陽光照耀的噴泉也少了幾分色彩。
所以在一隊黑車依次停在彆墅大門前的時候,氛圍顯得格外肅殺。
為首的那輛車門打開,高大挺拔的男子探身出來,墨鏡遮不住刀劈斧鑿般的麵部輪廓,門前的安保剛想出聲去攔,手臂便被狠狠扭住,人直接跪到了地上,連同其他的夥伴一起。
這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人好像是……大少爺?!
家中充當迎賓的傭人見到沈騫立刻僵在了原地,最前麵那個還腿軟向後退了半步。管家匆匆走進正廳找到人群中的沈承峰,俯首他耳邊急切地道出了這個消息。
沈承峰眸色倏然變冷。
“大少爺他帶了不少人,已經把沈宅圍住了,而且都有槍,下人根本擋不住……”
管家聲音顫抖地還想再說什麼,大門“哐當!”被重重打開了。即便是觥籌交錯的熱鬨場合這一聲也極其地響,所有賓客同時回頭,驚愕染上每一張臉龐,富麗堂皇的大廳頓時炸開了鍋,議論聲轟然響起:
“……沈騫?沈大少?”
“那不是大少爺嗎?我說怎麼沒看到他。”
“他不是被趕出B市了嗎?難道是回來奪權的?”
“沈總生日來看一看也正常吧?”
“你看他像是要來慶生的樣子嗎?沈總臉都黑了!”
“……”
沈騫對周圍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卻恍若不聞,眾目睽睽之下,他舉步徑直走到了沈承峰麵前,圍繞的賓客無一阻擋,自覺地為他讓開一條道路。
他周身縈繞著一種極具壓迫感的氣場,那是屬於上位者的威嚴,也帶著年輕野獸的血腥氣,視線一觸及他就從心底裡升出一股顫栗,不由自主往後退開。
沈騫把墨鏡摘了去,麵色冷淡地在沈承峰身上打量,最後定格在他臂彎裡的那隻手上。
那是一隻很漂亮的手,白皙如玉、骨節分明,其中的無名指套著一枚戒指,象征意味不言而喻。
沈騫眸光凝了瞬,很快把視線放回沈承峰臉上。
“父親,生日快樂。”
他做了個手勢,身著黑西裝的手下立刻拿上來了一個錦盒,“這是我準備的生日賀禮,您看下是否合意。”
那禮盒在沈承峰眼前被打開,那黑布托著的分明是數枚子彈頭。
有靠得近的賓客看到此物,立刻和身邊的同伴低聲議論起來,於是他們聽到了沈大少接著說,“這都是從我身上挖出來的,拜父親所賜,今日一並奉還於您。”
眾人麵露驚歎,心道沈家內亂,沈氏父子鬥得你死我活果然不假。
沈承峰隻是掃了一眼那盒子,冷峻的麵容上寒意彌漫,“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想乾什麼父親不是知道麼?”男人勾起嘴角,視線在某人身上一掃而過,然後毫無征兆地,沈騫抬起左手,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黑色的槍,直指沈承峰眉心。
“把他給我。”
在他舉槍的同時,潛伏在房子裡的黑衣手下也全部出動,氣氛瞬間劍拔弩張,所有賓客慌不擇路,互相拉扯著朝後退去,但門早就被堵死了,他們隻能瑟瑟發抖地貼在牆角,目睹這場逼宮鬨劇。
把他給我?把誰?沈大少不是為了奪權嗎?難道這對父子的矛盾另有起因?
但是能鬨到這種持槍包圍沈宅的地步,除了因為沈氏的萬貫家產還能為什麼?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空氣中的沉默就像繃到了極致的弦,火星子卻在無言中碰撞浮動。然後電光火石間,一把閃著寒光的刀從沈騫的右手飛出,準確無誤地紮進沈承峰想要掏槍的手,鮮血頓時噴湧而出——竟然直接刺破了動脈。
他到底沒有選擇開槍,不知是為了不嚇到那些抱頭鼠竄的賓客,還是為了彆的。
沈承峰用力攥住手腕,槍支啪嗒掉落,他的臉色是幾近冷漠的灰白。
其實看到沈騫的瞬間他就明白了,青年能踏進B市,能闖進沈家,也就意味著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一切掙紮都隻不過是徒勞。
血液落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兩名黑衣手下立刻上前,把沈承峰帶去處理傷口。
沈騫則立在原地,優雅從容地把槍收進腰間,然後慢悠悠轉過身,開始打量靜立在旁的男人。所謂的沈家夫人,竟然在這場鬨劇中始終未置一詞,那安靜優美的側臉仿若一尊沒有感情的冰雕,陽光一曬便要散成霧了。
片刻後,沈騫眯了眯眼,在眾目睽睽下一把抄起對方的膝彎,土匪般把人扛在了肩上。
再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沈家。
……
全場一片嘩然,徹底陷入了震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