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鏡說:“葉子上不止有水呢,你閉上眼,有風還有月亮。這是風和月在吻你。”
楚非歡歎息一聲,把葉子丟掉了。
林鏡瞪眼,罵罵咧咧又摘下一片葉子:“難道不是嗎?”
他把葉子放到嘴邊又要吹奏,忽然遠處一聲狼嚎驚起靜夜。“嗷嗚——”,整個山林都為之一振。亂葬崗不遠處的野狗們赤紅著眼開始撕咬,犬吠暴躁,跟發了瘋一樣。“怎麼了?”林鏡葉子都吹不下去,瞪大眼看著前方。楚非歡雖然少年成名,但畢竟現在也隻是一個凡人少年又受了重傷,兩人一老一幼,都對付不了狼群。
他臉色蒼白:“狼。”
林鏡:“廢話,誰不知道是狼!我要知道,狼在哪裡,為什麼叫。”
楚非歡青瞳看著他身後:“在你身後。”
林鏡:“???”
楚非歡:“不過不是狼。”
林鏡剛舒口氣。
就見少年悶悶說:“是死人。”
林鏡:“”
他一回頭,就見背後站這一個半邊臉已經腐爛,青白浮腫,東倒西歪搖搖晃晃站著的死人。白骨森森的亂葬崗,一下子被喚醒,一雙雙布滿屍斑的手從草席枯枝裡伸出來。
“——你小子下次把話說完行不行!!”
林鏡超出身體極限,一下子丟掉葉子從棺材裡坐起,腰也不疼了腿也不瘸了,拽著楚非歡就往山下跑。死屍一個一個蘇醒,嘴裡發出類似咀嚼的古怪聲音,已經脫離眼眶的眼珠子緩慢轉動,僵硬地朝他們走來。
可憐林鏡一個七十八歲的老頭,現在倒這黴。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寺廟救下這個大麻煩!
上坡容易下坡難尤其是晚上,一個踩空,林鏡就拉著楚非歡一起從山崖上滾了下去。唯一慶幸的是,山坡不高,他們也就是被荊棘和堅硬的石頭劃出點傷而已。在滾的過程中,林鏡把腰閃了,痛得他死去活來。
老乞丐的身份雖然可以裝逼,但也不能掩蓋他是個又老又窮的乞丐啊。
滾到山腳下剛好在一個山洞前。
“你走吧,彆管我,嘶,老頭腰閃了。”
楚非歡的臉上被劃了一道口子流出鮮紅的血,頭發亂了。他握著春水劍,上去扶林鏡:“我帶你走。”
林鏡暴躁:“你帶我走什麼啊!你現在應該把老頭我扶儘山洞休息!”
楚非歡:“”他還是照做了。
兩人在山洞裡的時候,聽到了外麵一陣搖鈴鐺的聲音。楚非歡想出去看被林鏡攔住了。兩人壓低著身子,看到一群少年往這邊走來。他們身上都是純黑的衣袍,袖口和衣領繡著白色鶴翎,一身修真界名門正派的打扮。
鈴鐺出自一個少女之手。
少女一襲水藍衣裙清麗絕倫,皮膚如雪,烏發輕挽,整個人清冷跟九天玄宮的仙女似的,手裡拿著一個白玉鈴鐺做武器,皓腕搖動,蓮步輕移。
旁邊的少年問道:“相思,你發現了什麼嗎?”顧相思抬頭,輕聲說:“沒有。亂魔鈴到這裡就沒有回音,蝕陰派的那些人應該都跑了。”
少年咬牙切齒:“居然讓那些魔頭跑了?隻可惜帝陽長公主府上三百餘人全部死於非命,現在楚非歡也生死未卜。”
顧相思蹙了下柳眉:“當務之急還是先找人吧,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
突然有一少年道:“顧師姐!山上有動靜!”
顧相思清眸一凝:“走。”
幾位少年匆匆離開。
林鏡真是看了心煩,推攘了一下自藍衣少女出現後視線就沒從她身上挪開的楚非歡。
“彆看了!她在找你,現在滾出去和他們相認吧。”
楚非歡低頭:“算了。”
林鏡白眼直翻:“你眼珠子都要粘人家女孩身上了,還擱我這裝啥呢。”
楚非歡都不想跟這他解釋自己看的是少女手裡的鈴鐺,低聲說:“他們是好是壞暫時不知。”
林鏡驚了:“你還會看人好壞了?”他嗤笑:“彆扯了,就是不好意思唄,我懂,年輕人。”
楚非歡氣得轉過身,閉眼睡覺,不想理這個滿腦子不正經的老頭。
林鏡看到那個女孩的第一眼就猜出了多半是個金牌身份的玩家。人設是清冷孤絕,把現在的楚非歡交給她在合適不過了,說不定還能湊成一對姻緣。
楚非歡想要睡覺,林鏡現在卻變臉,完全不想讓他睡了。
反正都要走,離開前一下這個小屁孩。
“咳咳咳。”他裝模作樣咳嗽兩句,然後一個石頭扔到少年身上,陰陽怪氣:“我腰都閃了,你還睡的著,給我把水拿來。”
楚非歡睡眠很淺,睜開眼,壓抑又無奈把懷裡的水囊遞了過去。
從山上那麼掉下來,又和老頭聊了那麼久,現在再多思緒也沒了,他昏昏欲睡。
可是旁邊的人就是不讓他睡。
“你都不生火?蛇進來怎麼辦?”
“哎喲我的腰,你快去給我拿點草來讓我躺著。”
“石頭啊!給我搬快進來,沒有枕頭怎麼睡覺。”
“楚非歡,你聽到老鼠叫沒這玩意偷走我的碗怎麼辦,你去給我把它殺了。”
“不行,我還是不安生,你出門看看狼和死人有沒有追下來。”
“楚非歡”
“楚非歡”
楚非歡脾氣過於好,被人欺負都隻會認命。在想要睡覺卻不能睡時困意就會加深一萬倍,等到最後他聽老頭的聲音都快要聽不清了,眼皮直打架。做完一堆無理取鬨的事終於閉上了眼,大腦一片漆黑,這一睡就睡死了。
林鏡等他徹底睡了,才從草堆上爬起來,在昏暗的月光中看著少年緊閉的眉眼。一時間心頭無限感慨,最後林鏡搖搖頭拿著碗,一瘸一拐出了山洞。
在亂葬崗和山洞這麼一折騰,外麵已經是黎明。天際剛吐魚肚白,朝陽微紅的冷暉慢慢灑落人間。
林鏡知道那群人很快又會折返,他拄著木頭做的拐杖,一點一點消失在地平線上。他扮演的這麼一個猥瑣、惡毒、無理取鬨還招人煩的老頭,也不知道最後加的會是正義值還是邪惡值。
不過無論加啥都微不足道吧。
楚非歡的故事才剛剛開始,修真界動輒數十年,這一兩天的歲月又算得了什麼呢。
如林鏡所料,顧相思處理完死屍和群狼後,又找了回來。在山洞裡找到了沉睡的楚非歡。
少女舉手投足似乎都帶著清冷的香,她彎下身,水藍衣曳地滾如盛開的冰蓮。
“楚非歡。”
“這次又去哪兒?”
楚非歡迷迷糊糊睜開眼,輕輕低喃,在半明半暗光影裡青色瞳孔展露的瞬間,漂亮得像絕世珠玉。但他看清眼前的人後,眼眸寸寸冷了下來。
顧相思微笑,眉眼盈盈溫柔得像幅畫:“去哪兒?我來,帶你回家。”
帶你回家。
林鏡走著走著,突然腦海中得數值麵
板“叮——”的響了一下。
上麵寫著。
【楚非歡正義值:+5】
林鏡正在吃隨手拿的野果,一聽這提示,瞬間嘴裡的果肉直接噴了出來。
“正義值+5?”合著這玩意還有提示?
林鏡驚了,隨後一個晴天霹靂落在心裡,震的他人發懵。
也就是說“微不足道的影響”都是他的自作多情,實際上他做的一切對楚非歡都半點乾擾?!!!
“所以,老頭廢了半條命救你照顧你,還比不上那女的一句話?”
林鏡:“”
想清楚後,他扯了扯嘴角,神情扭曲。最後沒忍住冷笑一聲,楚非歡啊楚非歡,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還是個深度顏控?
不過也是,如果是那個女的廢半條命救楚非歡,現在估計已經是生死與共患難情深恨不得約定終生了。嗬嗬。
林鏡往回走,走了一天回到了自己的小寺廟。那裡現在還是一片狼藉,他拿著碗,避開地上的血跡和死蛇,進廟裡,燒起了火。
“我想看結局是不是還得附帶看一遍他和好幾位紅顏知己的愛恨情仇?算了吧,忙著呢,不想看戲了。”
林鏡該提醒的也提醒了,該說的也說了,算是問心無愧。
不過,對一個npc真的需要那麼真情實感嗎?算了他要是明白就不會救楚非歡了。
從懷裡翻出那三個木牌,“乞老三”“拐子李”“花徐娘”“上官晚”。
林鏡自言自語道:“扮個老頭都快給我累壞了,其他的我也不想嘗試了。就這樣吧,再見。”
他手一撒,四張木牌全部往火坑裡一丟,等著在乞老三這個身體裡自然死。
劈嗞啪啦,火舌將木牌卷進粉碎。就在林鏡吊兒郎當打算睡到死時,突然火盆裡發出一聲爆炸聲。
然後一個滾燙的東西從火堆裡跳出,直直砸到了他身上。“操!”他被嚇了一跳,直起身才發現掉跟前的是“上官晚”的身份牌。
與此同時,係統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上官晚是特殊角色,必須存在,請玩家不要消極遊戲。”
林鏡在求生者那麼多場過來,還是第一次遇見係統親自出現,扯了下嘴角:“怎麼?你還想強製我玩。”
係統:“請玩家不要消極遊戲。”
林鏡:“我怎麼消極遊戲了?我違規了嗎?不是你說木牌不強製全部使用嗎。”
係統卡了會兒,又說:“但是金牌必須存在。”
林鏡:“那就存在唄,我不燒了。”
係統:“上官晚必須由玩家扮演。”
林鏡:“”
林鏡:“????你們有毛病。”
係統今天有點詭異,停了會兒說:“能扮演金牌角色的我們選的都是S級精神力的玩家,有主動接觸楚非歡的大劇情,若是由npc扮演,會產生不可控的後果。”
林鏡樂了:“楚非歡就是個npppc之間的對話難道不是你們定的劇本,能產生什麼不可控的後果,你說出來給我聽聽。”
係統卡了很久,之後重複:“請您不要消極遊戲。”
林鏡玩了那麼久對係統這破性子都習慣了,但他爸爸當初就是研究院的一員,他對《求生者》整個係統也是抱一點感情的,不至於脾氣來了跟他對著乾。
林鏡一直脾氣都很好,歎口氣、善解人意:“行吧,不消極遊戲就不消極遊戲。但是我真的不想玩了,離上官晚出現還有那麼久,你要我坐在這裡敲碗唱歌混日子?”
這裡的時間流逝全部看重大劇情線,以楚非歡為準。溪水村帝陽長公主滅門一事,留給各方玩家接近主角的時間,少說也有十多天。之後的三張牌,估計也有對應的劇情。這麼一算,完全不知道多久到驚鴻220年。
林鏡一愣:“我發現這個副本的時間跨度是真的長啊,參與的人也多。有點和以前不一樣。”
係統很苦惱,說:“我去幫您請示一下。”
這個年未滿一歲的人工智能大概也沒想過會在遊戲裡遇到一個消極怠工的SS精神力者。
林鏡靠著佛像,把玩著上官晚的牌子,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但具體不對勁在哪裡他也想不明白。
不一會兒,係統回來了,它按指令行事,雖然說話冷冰冰,但實際上思維智商都跟個人類小孩子一樣。
最後那邊給出的協調是:“我們可以,現在讓您就直接到上官晚的身體內。”
林鏡笑了:“你們沒搞懂,在乞老三和上官晚身體內有區彆嗎?我是無聊啊。”
係統說:“我們可以讓您在期間去任何地方。”
林鏡:“嗯?”
係統:“但是是以靈魂的形式,做不了任何事。你將被剝奪玩家身份,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觀戰整場遊戲,你看可以嗎?”
林鏡手指夾著上官晚的牌子,聽到這句話瞬間坐起,笑起來:“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