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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真 退戈 9919 字 7個月前

化妝師將他的臉化得很白,是帶了點青色的慘白,粉撲得厚厚的,眼下描了青紫,嘴唇卻點得血紅。而他的衣服又是偏深色的,兩廂對比之下,顯得他的五官十分陰森,分外恐怖。去了燈光較暗的地方,拍出來的人臉,恐怕能直接拉去鬼片現場。

林城皺眉,他甚至認不出鏡子裡的自己。他讓化妝師把粉卸掉一點,那個化妝師說:“太監的妝容就是這個樣子的。”

林城說:“那古代妃子的妝容也不是你化的這個樣子,是用的鉛粉,一到晚上就變得顏色暗沉。你也要給她們化成那個樣子嗎?”

“你怎麼意思啊?你不高興化那去找彆人化!”化妝師直接將東西一丟,麵色不善道,“人物妝容要求是導演提的,你去跟導演說啊!”

林城也來了火氣,說:“導演需要的是這樣的妝?這部電視劇的角色需要這樣的妝容來表現?它整體的風格是這樣的?”

化妝師去找導演,結果還沒走遠,幾個人一起走了進來。

林城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朝門外看去,王澤文隻瞥了一眼,就皺眉說:“太醜了,卸掉。這什麼東西?”

先前的化妝師頓時滿臉尷尬。

黃導問:“聽見了嗎?”

化妝師趕緊去找卸妝水。

黃導又說:“算了,換一個人吧。”

那個化妝師被邊上的同事擠下,另外一人過來給林城卸妝。

厚重的妝粉並不容易卸乾淨,化妝師心急,手比較重,多擦了幾遍。等他處理完,林城的臉已經紅了一層。王澤文看得很不高興。

再重新上妝的時候,王澤文就兩手環胸地站在邊上,一副生人勿進的冷漠氣場,盯著化妝師工作。

林城從鏡子的倒影裡看他,覺得這人比自己的臉色還黑,眉宇間的疲憊倒是在憤怒的衝擊之下徹底不見了。

林城提著多層的衣擺站起來,把王澤文帶出了休息室。

見左右無人,王澤文氣憤道:“我不是告訴你,有人欺負你,就去找黃導嗎?你就這樣啊?”

林城:“沒人欺負我,你來了才有。”

王澤文無理取鬨:“乾什麼?怪我氣場不行嗎?”

林城說:“我先去上個廁所。”

王澤文跟著他:“都是男人,怎麼還不能一起上廁所了?”

林城不是真要去廁所,朝著移動廁所那邊走了一段,拐了個彎兒,又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王澤文更生氣了,嘀咕道:“嫌我煩?下了床就不認人,你當我是免費工具人?”

林城作勢回身踢他一腳,被王澤文擋住。

林城說:“你彆鬨了,這裡人這麼多。”

王澤文:“好,我就看你拍戲。”

兩人在拍攝場地準備。

餘暉今看見王澤文出現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但王澤文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王導很好地發揮了自己組霸的氣場,搬了張椅子過來,大爺一般地坐在場邊,將導演的氣勢都給壓了過去。他翹著條腿,冷酷地掃視全場,就想看看,這個片場還有誰敢作妖。

林城覺得他就像一隻受驚了的刺蝟一樣,渾身炸滿了刺,還四處跳跳,反應過激地對待周邊出現的人。

……不對,王導是隻海膽。不受驚也是滿身炸刺。

黃導還跟執行導演說:“你看,一個厲害的導演,就算平時再不正經,再慈祥,再好說話,但是認真起來的時候,一定要壓得住全場。你看看他是靠什麼在鎮場子的。”

年輕的執行導演額頭留下一道冷汗,心說,靠多年聞名在外的淫^威,還有靠他似山高海深的背景。

黃導又喊:“王澤文你身上的氣勢收一收,這又不是你的組,乾什麼呢?”

王澤文把腿放下了。

黃導:“這是一條腿的事嗎?要不你給我走,要不你上來乾點事。反正你也閒,不如提攜一下小輩。”

王澤文於是上去親自掌鏡,眾人皆是瑟瑟發抖。

強壓之下果然效率倍增,早上的工作進展順利。到了後麵,變成了黃導和王導,對本劇導演的教學現場。

林城提前收工,提著衣服跑去上廁所。他不敢憋,畢竟這戲服脫一遍都得很長時間。

在他從廁所出來的時候,餘暉今已經換好了衣服,穿著一件白色的背心走過來。

林城瞥他一眼,把綁到腰上的衣擺小心地放下來。

“你跟王導的事,被他家裡人知道了?”餘暉今說,“王導今天居然還會來看你。他是想跟你認真過,還是沒把你當回事兒?”

林城靜靜地洗手,把肥皂泡兒在五個指頭上都搓了一遍。

“他能喜歡你多久?”餘暉今眼睛發紅,嫉恨地說道:“到時候你怎麼收場?”

林城還沒回答,王澤文神出鬼沒地出現,站在廁所門口陰惻惻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餘暉今變了臉色。

林城轉過身,平靜地說:“他問我,你能喜歡我多久。”

王澤文聞言很是激動:“當然是一輩子!”

林城說:“哪裡有那麼長的一輩子?”

“怎麼就不能一輩子了?所謂厭煩了還不是渣的借口?”王澤文瞪了林城一眼,又去罵餘暉今,“我說你們這些人好煩啊,乾嘛老對彆人說一輩子一輩子的,我不能保證自己的一生,難道你們能嗎?啊?你能嗎?”

看他情緒激動,林城拉著他出去。

“我早想罵他了,你彆攔我!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對勁!”王澤文嘴上不爽,還是跟著林城走了出去,他叨叨道:“他叫什麼來著?你彆跟他說話,他說不定就是想跟你炒CP吸血。動機不明,趁火打劫,其心可誅。”

林城:“……”完全不在一條線上。

林城跟他站在路邊:“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王澤文說:“我不跟著你我跟著誰?我答應你要陪你工作的,不好嗎?”

林城猶豫良久,問道:“你母親真的沒事嗎?你留在這裡陪我她會不會生氣?”

王澤文心底最想回避的問題被他點破,眼神中閃過一絲拉扯的痛意。他幾欲張口,最後才冷靜下來,放低了聲音說:“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她其實心裡都明白,也知道自己做的根本沒有用。她就是……不甘心地垂死掙紮一下。我現在去見她,隻會惹她生氣。”

林城深深地看著他,腦海裡又冒出昨天他不舍得問出口的話。

“如果她一輩子都想不明白嗎?”林城嘴唇翕動,很小聲地問,“你會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林城緊跟著又說了一句:“你要是不知道,你就先不要回答。”

“我是想清楚了的,所以我讓你相信我啊。”王澤文斟酌著問,“你下次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她?”

林城驚訝道:“我?”

“是。”王澤文想去碰他的手,最後還是變了個方向,改成提他整理歪斜的腰帶,“等這部戲拍完,你陪我一起去看她吧。隻要你在我身邊好好呆著,我就不怕了。你會不會怕?”

林城如輕絮一樣飄蕩的心情,在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裡,如同找到了紮根的土地,停泊了下來。他心說,如果前提是和他一起,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他按住王澤文準備收回去的手,收緊手指,認真答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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