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1 / 2)

逼真 退戈 11569 字 7個月前

王澤文陪林城在劇組的那幾天過的很單純。

工作的環境就像個世外桃源一樣, 能夠以正當的理由屏蔽一切的麻煩。而到了林城殺青離開的時候,兩人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想要麵對那些外界的紛擾。

他們一起回了家, 反手關上門, 然後平靜地坐下。

王澤文說:“我給她打電話了。”

林城點頭:“好。”

然而電話沒有打通。

王澤文鍥而不舍地打了六次,到後麵臉色越來越凝重, 一遍遍等著電子音從連線轉為忙音,然後再重複之前的動作。

整個過程裡,兩人都很安靜。林城在心裡跟著那“滴滴”的聲音默數, 數到後麵數亂了節奏。

王澤文皺眉,說:“她不是這麼幼稚的人。”

林城突然有了一種極其不妙,或者說是悲觀的想法。

王澤文又切換到彆的號碼, 開始聯係秦玄。他轉過身,朝著外麵的陽台走去。

在他打電話的期間,林城不安地拿出手機,解開屏幕。看見光線亮起之後,又覺得好像沒有事情做,重新把界麵按掉。當他毫無意識地放空想法,王澤文走了回來。

“她病了。現在在醫院。”王澤文看著林城說,“前幾天她在公司暈倒, 醫生說是因為睡眠不足。她精神狀態很差,所以醫生讓她住院了。”

這句話透露出很多的信息,林城仔細盯著王澤文的表情, 想要分析他的內心想法。

他知道王澤文此時肯定心懷內疚, 而他下一步的動作必然是去醫院探望。至於更長遠的內容, 他看不出來。

王澤文說:“我去看看他。”

他沒有再用“們”。

林城手腳發涼。他保持著善解人意的表象,再次點頭說:“……好。”

等王澤文離開很久, 林城才從那種無限放空的狀態裡回神。他站起來,發懵的大腦,想不出下一步應該要做什麼。

他在屋裡轉了一圈,覺得這個地方太安靜了。

這個時候他急切地需要找人聊一聊,林城終於想起來,翻出通訊錄,打給小電壓。

手指按下去沒多久,冰冷的電子音就消失了。

“乾什麼呀?”青年年輕又朝氣的聲音在對麵響起,“想我了嗎?大寶貝~”

林城握著手機,沒有說話。

小電壓:“是不是林城啊?你的手機丟了嗎?喂喂?”

林城吐出口氣,說:“是的。”

小電壓:“你不要給我玩憂鬱啊。如果你在玩什麼大冒險的遊戲就給我掛掉,我這裡很忙的啊!”

林城握著手機,重新在沙發上坐下。

揚聲器裡傳來一陣鍵盤劈裡啪吧的工作聲。

大約過了有兩三分鐘之久,敲打聲漸漸停下,小電壓終於發現他還沒離開,奇怪地“咦”了一聲。

小電壓判斷了下,作為彩虹屁專家的他明白了自己兄弟此刻心情不好,忍痛安慰他道:“給你發個紅包吧,我把我賬號裡的錢分你一半好了。”

他扣扣索索地給林城發了個88元的紅包,然後問他:“你好了嗎?”

林城說:“你再發一個。”

小電壓氣道:“你騙我紅包!”

小電壓又發了8毛8的紅包,然後驚訝地發現林城其實根本就沒有領取。

居然不是在殘忍地欺騙他的財產。小電壓發現事情很大條。

“你分手了啊?”小電壓問,“你現在人在哪裡啊?”

林城:“沒分手,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小電壓:“那你說話啊!”

林城:“不知道該說什麼。要麼言不由衷,要麼詞不達意。我覺得……很無力。”

小電壓受不了了,他被林城影響得很神經質,大聲叫道:“林城你到底乾什麼!誰惹你不高興你就去收拾他啊!豪橫去啊!你小林不是一直很豪橫的嗎?!”

可是林城在麵對王澤文的時候,一向都是小心翼翼的。

小電壓繼續叫道:“要麼你去找你男朋友要麼我來找你,你選一個!”

林城:“我不能找他。”

“為什麼不能!”小電壓要瘋了,“他是你男朋友啊,憑什麼不能找他?給他做點飯,給他帶過去。他要是跟你生氣了,就說明他不愛你,甩掉他!那麼乾脆利落的事情還需要猶豫嗎?”

林城掛斷了電話。

林城鬼使神差的,去灶台那邊開始煲湯。在等湯燉煮完成的兩個小時內,他耐心地等待王澤文的電話。

林城想,如果在這段時間裡,王澤文給他打電話了,他就什麼都不做。如果沒有,他就去醫院看看。

事實是沒有。一切隻是他自己的過度擔憂和胡思亂想而已。

林城抱著保溫杯,一路來到病房樓下。在充滿潮濕味道的大門前,他抬頭看了眼素白色的大樓。當他望著上麵一扇扇打開的玻璃窗,又不知道應不應該上去了。

或許是醫院這個地方帶著特彆的氣場,在生死的渲染下,所有的情感思索都變得思路清晰。

林城在踏滿腳印的台階上坐下,就在想,既然王澤文真的愛他,除了他誰都不行,那麼王女士的想法就可以不重要。

但他知道其實不是的。

家庭是每個人都過不去的一道坎。比如他,哪怕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哪怕他已經接受自己是被拋棄的不幸的人,但是如果某一天,他的家人突然出現,向他懺悔,卑微地懇求他的原諒,他的人生依舊會為那兩個毫無交集的人而出現巨震。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家人,是命運在人類身上種下的共同的弱點。人類習慣在那種抹不去的血緣印記中尋求慰藉,互相的慰藉。

每個人對愛過自己的人都會有不忍,何況王女士愛了王澤文二十幾年。

所以,如果王澤文來了,他要跟他說什麼呢?

你不要走。

你不要因為你媽媽生病而離開我。

我和你媽如果非得選一個的話你會選誰?

不行。

如果王澤文真的告訴他,他母親的身體狀況不好,堅決地反對他們在一起,所以他們需要分開一段時間,林城無法自私地跟王澤文說那樣不可以。

爭吵跟失望會讓他們分開,區彆隻是早晚。

林城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辦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樂觀。像王澤文說的一樣,相信他。或者是善意地認為,王女士是個尊重自由的人。

?

王澤文站在窗戶邊發呆,目光沒有焦距地在落在樓下的主路上,不斷掃視,但是並沒有明確的目標。

他看見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男人從門口走了進來。那個人低著頭,臉上戴著口罩,頭上蒙著寬鬆的軟帽,腳步不疾不徐。

王澤文覺得這個人有點熟悉,然後一直盯著對方直到那人走入自己的視野盲點,而他自己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對那人的異樣關注。

王女士半靠在床上看書。書頁翻動的聲音嘩啦啦地響起,從時間來判斷不具有某種既定規律,顯然對方可能是隨便翻翻,並沒有因為徜徉在知識的海洋裡而感到快樂。

護士進來給王女士換了藥瓶,隨後醫生又來詢問測量了一遍數據。整個過程王澤文都表現得溫順而安靜,仿佛一個大型背景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隻是因為這個地方需要這麼一個裝飾物而已。

在王女士打完幾通工作電話之後,她終於放下了手頭的事情,問道:“你見到你親媽,已經連尬聊都做不到了嗎?”

王澤文說:“我正在努力避免尬聊。”

“沉默並不是一種解決方式。”王女士歎道,“你這樣我很難過。”

王澤文把床邊的凳子換了個方向,在邊上坐下,問道:“那你是希望我說真心話,還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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