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有紅包)(1 / 2)

與替身仙君和離後 明蔻 15851 字 3個月前

她本就纖細的身形, 在飄下來的點點雪幕裡,顯得更單薄了幾分。

絲毫不像絳朱剛才口中描述那般,心機怨毒又盛氣淩人。

晏臨則從未見過薑陶陶如此。

他傾身, 嗓音不自覺地放輕放緩:“碎片交給我。”

流月金鋒利, 易傷手。

薑陶陶的裙擺跟袖口, 已經被七零八落的碎片給割破了。

她手一直在抖,根本拿不穩東西, 稍有不慎, 就會進一步造成骨肉之傷。

然而,薑陶陶的反應卻格外的劇烈。

她不假思索地側身避開, 反倒將懷裡那堆碎片摟得更緊, 嗓音冷又短促:“你彆碰我!”

薑陶陶盯著他的那雙杏眸裡,沒有往日的半點情意。

所望之處,充滿了戒備跟排斥。

晏臨則頓了一下。

難得的好意被這般拂了麵子,他竟沒有轉身就走,隻“嗯”了聲。

壓下那點淡淡的異樣, 視線緩緩掃過薑陶陶的臉。

任是誰都能看出,薑陶陶現在的情緒極為不穩定。

視線都是破碎晃動的, 空茫, 沒有聚焦, 隻有在剛剛排斥他的時候, 才有了明顯的情緒。

像隨時都會哭, 卻哭不出來一樣。

用失魂落魄來形容, 都太輕了。

冗長的靜默過去之後,晏臨則又道:“陶陶, 你該先回流月殿。”

他很少這麼叫薑陶陶。

疊字念在一起, 有種令他極為陌生的親密。

絳朱孤零零站在原地, 驚愕地看著——他竟然在關心薑陶陶??

難道就是因為薑陶陶現在這樣,看著更可憐一些嗎?

巨大的荒謬感襲來,玄女咬緊銀齒,又重複了一遍:“薑仙子她剛剛同我有些不快,就算已經動了手,怕是現在也還沒消氣吧?”

話裡話外,都是在給晏臨則上眼藥。

薑陶陶慢吞吞地抬起臉,跟絳朱對視。

眼裡深刻至極的嘲弄,像是比玉簪更鋒利的短匕。

明明於修為而言,她現在不如絳朱十分之一。

但絳朱,就是被她愕得不輕。

有一瞬間,甚至有種骨子裡的發怵。

絳朱立即移開視線,求助般地看向晏臨則。

晏臨則卻定在薑陶陶纖細的頸子上。

上麵沒有任何傷痕,但似乎浮著一層很淡很淡的紅。

這是剛剛經過加持後的朱雀火,灼傷過魂魄的象征。

薑陶陶感覺不到痛,也不在意。

但在其他任何人眼中。

這種已經難以愈合、深入骨髓的傷口,對一隻孱弱卑微的雀妖來講,都是致命傷。

薑陶陶現在的虛弱跟異樣,絕對跟朱雀火有些關係。

絳朱見狀,連忙辯駁:“當初陶陶跟我爭執不休,傷到了我的臉。臨則,你也知道即將花祀,我不能有一點差錯。當時我過於著急…………”

“……為了防止雪崩,我才用了如此強烈的火。原是想護著她,彌補我剛才多嘴的過錯,誰知道她會往雪裡撲?”

這番話,跟之前說的邏輯無比自洽。

在以退為進的同時,幾乎把責任全推給薑陶陶。

反正,先不好好商量的是她,動手毀絳朱臉的是她,造成雪崩的也是她。

薑陶陶嗤笑一聲。

她沒太多力氣,聲音很輕,卻極冷:“我何止是想傷你的臉。”

說罷,連多餘的反駁都沒有,低下頭,繼續收拾懷裡的流月金碎片。

四周鴉雀無聲。

連一點多餘的響動都聽不見。

絳朱驚愕惱羞之後,反倒鬆了口氣,有一瞬間的慶幸。

薑陶陶這番口不擇言的威脅,不就相當於直接認下了所有的過錯嗎。

晏臨則卻著實滯了良久。

望向她的神情,複雜難辨。

她沒空管這兩個人到底都在想什麼。

將裙擺割了一截下來,包住那堆碎片。空閒的手拿起燭盤,小心翼翼地護好,避開風雪。

然後,就準備下山。

路途遙遠,薑陶陶一個人拖拽著這麼多殘片,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晏臨則原想送她。

薑陶陶卻回避掉與他的接觸,直截了當地拒絕:“讓開。”

三番五次,她都是如此乾脆地排斥著他。

……明明昨日,兩人之間才微微緩和了些。

也不知方才山頂上,到底真的發生了什麼。

肯定不如絳朱說的那樣。

她沒傷到絳朱彆處,反倒劃破了那張略帶相似的臉。

也不知絳朱在她麵前,是否提到了些他的事。

仙君蹙起眉,不由分說捏住了她的手腕,低低道:“你想昏死在路上嗎?”

語罷,薑陶陶還沒來得及掙脫,眼前便是一晃。

又重新回到了流月殿裡。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案桌上的鎖魂彆摹本。還沒合上。

薑陶陶重新低下頭,將碎片挑練出來,放在地上,拚湊好燈盞原本的形狀。

燭盤就放在最中央。

她以為這般,能重新凝聚起鎖魂燈裡殘存的,哪怕隻有一絲的力量,讓燭盤裡的燈芯燃得更旺些。

不過等了片刻,便發現都隻是徒勞。

燈芯裡仍然隻有淡淡的煙。

不知是不是她心裡亂,總覺得這煙甚至越來越小了,隨時都會滅掉。

一旁。

晏臨則特意將效力極猛的丹藥磨碎,加仙露稀釋,熬成藥湯。置在她身前的矮茶幾上。

順著薑陶陶發呆的目光看去,正好也看見了地上那熟悉的形狀。

——鎖魂燈。

是她剛剛補好的那盞?

怪不得碎掉之後,會難過成這樣。

即便真是薑陶陶直接導致了流月山域雪崩,背後的原因,恐怕不在她身上。

哪怕絳朱言辭鑿鑿,薑陶陶也跟著認罪,絲毫不解釋。

在晏臨則心中,事實也絕非如此。

她如此孱弱,怎麼可能主動傷得了朱雀玄女?

不知不覺之間,仙君心底已經偏向了薑陶陶。

以一種連他自己都沒有預料和察覺的方式。

薑陶陶瞥見送到麵前的藥碗,立即伸手擋住。

啪——

碗被打翻,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已經沒精力再跟晏臨則計較,語調輕緩,卻是一字一字從唇裡擠出來的:“我讓你不要碰我。”

“晏臨則,你的朱砂痣也受傷了,看見了嗎?你去找她行嗎?”

三番五次,都是如此的語氣。

晏臨則臉色微沉。

他示意在一旁轉圈,不敢上前的三青鳥去銜丹藥。

垂下眸,斂住那點不虞之色,儘量讓聲音顯得平淡些:“那好。等你冷靜了,我再來看你。”

…………

薑陶陶很冷靜。

她連火都不想發,也不想生氣。

就是剛剛麵對絳朱的顛倒黑白,最多是覺得可笑罷了。

至於晏臨則為什麼突然偏袒關心著她,而不是絳朱……

隨便吧,可能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朱雀玄女在胡說八道。

此時此刻,薑陶陶腦海裡,不斷重複著司命的同一句話。

在法陣開啟之前,司命就已經告誡過她。

鎖魂彆成功後,鎖魂燈就成了晏鐘淵的新宿體。

他真身已經被毀過一次,經不起第二次再被破壞了。

要是這次法陣有什麼閃失,那下回……連用鎖魂術的資格都沒有。

沒有鎖魂燈提供支撐,燈芯隨時可能會滅。

鎖魂彆裡並沒有記載這種特殊的情況,薑陶陶也知道該挽救。

九重天之下,最能參透這種秘術的,應該就隻有司命了。

薑陶陶來不及後悔跟難受,收斂好情緒,拿上燭盤,讓三青鳥載她去司命殿。

一落地,便聽見司命道:“宗小公子方才已經動了身,他——”

話並沒說完,當司命看清薑陶陶時,不免愣了愣,咽下剩餘半句。

她沒有怎麼收拾自己,頭發重新挽上了,碎發卻是有些亂。臉色更是肉眼可見的不妙。

薑陶陶將燭盤置在案桌上,開門見山:“鎖魂燈壞了,有什麼法子可以補救嗎?”

司命端詳了片刻,逐漸麵露出難色。

“上神,”他斟酌片刻,頭回用上如此鄭重的稱呼,“這怕是……不太好辦。”

薑陶陶睫毛顫了顫。

她像是沒有聽見後半句,平靜且篤定地道:“你也知道我是上神,一定會有法子的。”

當然有。

隻是被司命默認地否決掉了。

見薑陶陶如此堅決,他張嘴又閉嘴,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才重提:

“晏上仙的魂魄還在燈芯裡靜修,無法同外界有任何聯係。

若取你一半精魄,護住燭盤,助他度過最後關頭,再重塑肉身,方可成功。”

薑陶陶垂下眼,半晌後,問:“怎麼重塑?”

按照鎖魂彆原本的流程——

晏鐘淵養好了魂魄。

她便動用秘術,將他的魂魄從燈盞裡抽離出來。

到時候,晏鐘淵自有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