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有紅包)(2 / 2)

與替身仙君和離後 明蔻 15851 字 3個月前

他的魂魄已經恢複,動用些仙力重構一副血肉之軀,絕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現在,失去了鎖魂燈的指引與支撐,隻剩她半邊精魄相護,晏鐘淵哪怕養好了魂魄,也絕不能夠隨意抽離出燭盤。

那該怎麼重塑?

司命沉吟後,一邊翻找出九重天的地圖,一邊解釋道:

“鎖魂彆給你的方法,是把鎖魂燈當成一種暫時的宿體。因為術法再強大,燈盞本身卻要弱小很多,不能承載晏鐘淵的修為,隻是個容器。”

“但,有你的精魄在,你大可以擯棄它的法子,將這個燭盤,徹底當做是晏鐘淵的某一世。再以轉世為引——”

他要解釋清楚,免得薑陶陶不信。

但,薑陶陶其實並不想聽。

她現在隻有這一條可以走。

信得走,不信也得走。

薑陶陶沒有異議,隻追問:“如何轉世?”

人會生老病死,自然輪回。

燭盤被精魄所護,不出意外,卻是永生永世都不會變。

“九重天西南申位,死門大開。有一處地方,於常人來說是魂飛魄散。於你和晏上仙,隻是此世肉身破滅,重歸本體——”

司命的手指,落在地圖左下角。

那裡有重重疊疊險峻的山脈,圍著中間一塊平地半拱起來。整體像個四麵封閉,沒有棺蓋的棺材。

中央,用殷紅如血的朱筆,寫了三個小字。

——誅仙台。

*

雲海亭上。

以朱雀族長老為首,眾仙請願懲處薑陶陶的信函,一封接一封地被信鳥帶了進來,在亭邊堆起一座小山。

然後,頃刻間便被粉碎得一乾二淨,化作灰塵,順著風飄了出去。

落折震驚地偏過頭,看著晏臨則。

仙君垂眸,正望著亭下那無邊無際的雲,臉色淡漠。

但他的行徑,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這全然是在偏袒薑陶陶。

在朱雀玄女的努力之下,不過半日,整個九重天都知道,薑陶陶怒急攻心,傷了絳朱的臉,還引發了流月山域大亂,差點牽連整個九重天以東。

並且,薑陶陶對此供認不諱。

如此事實確鑿,如此影響惡劣,眾仙怎麼可能不齊齊請願?

行吧,偏袒也就算了。

好歹薑陶陶曾經跟他夫妻一場,有點情分,偏心是人之常情,也不是說不過去。

但問題回來了,她傷的難道不是絳朱嗎?

這麼琢磨著,就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落折道主心頭疑惑,麵上卻沒表現出來。

同晏臨則看了片刻的雲,才不經意地道:“此事被朱雀族鬨得很大,君上想過如何收場嗎?”

晏臨則停頓了半晌,道:“我還在等薑陶陶的解釋。”

傳言裡說她已經認過罪了,看來,事實並不儘然。

落折心領神會。

他原應該止住話頭,想起那隻溫軟柔弱的雀妖,還是沒忍住,道:“看上去,薑陶陶對君上而言,並不隻是一個……外界傳的那樣。”

一個絳朱的替身。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

晏臨則微微眯眸,神色驟地冷厲。

威壓逼得落折喘不過氣來。

仙君一向討厭有人窺探自己。

落折自認嘴賤,並沒抗衡,隻是白著張臉,硬生生受了下來。

本以為要受多大的罪,沒想到,頃刻後,窒息的威壓便被收住了。

落折道主再次狐疑地望向仙君。

晏臨則同樣也在審視他,嗓音微微有些涼:“什麼叫做,看上去?”

落折愣了。

思索幾許後,才不太確定地道:“大概是……看著,更有人情味了一點?”

他並不是沒見過晏臨則跟絳朱,曾經是如何相處的。

誠然說,仙君對玄女的照料絕對跟常人不同,格外格外地特殊。

但再特殊,晏臨則也依舊是那個晏臨則。

沉斂,冷淡。

隻有在絳朱閉關後,他才會漸漸變得心煩意亂,不似之前那般出塵。

但哪怕是那時的種種,都沒有如今劇烈。

明明最初交接儀式上,薑陶陶跟絳朱初次碰麵,他還能毫不猶豫地選擇絳朱。

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刻開始,就悄然變了樣。

有句話,給落折道主一千萬個膽子,他都不敢說出來。

這對比……

不知道的,還以為絳朱才是薑陶陶的替身呢。

*

第二日清晨。

晏臨則再次來了流月殿。

殿裡一片空茫寂靜,沒有點燈,還稍微有些昏暗。

他將傳音符放在案桌上,“差點忘了,你不方便找到我。”

仙君自然而然地,將薑陶陶這大半日沒有聯係他的緣由,歸結為了——她做不到。

自從上次那回,薑陶陶差點被傳音符反噬。

已經遍布裂紋的玉符,便被留在了重闕殿裡,壓箱底放著了。

晏臨則想起此事,修好後,才給她帶了過來。

薑陶陶正在案桌的另一端寫字,寫幾筆,就要抬頭看一眼麵前的燭盤。

比起昨日,她的確冷靜了許多。

沒有張口就讓他走。

但那張臉卻是……比昨日更白,看著更嚴重了。

已經看不見什麼血色,像具即將被抽乾所有生氣的空空軀殼。

向來星亮烏黑的眸子,也變得愈發透明,沒有神采。

晏臨則找不到彆的理由。

隻可能是朱雀火不可逆轉地灼到了薑陶陶的魂魄。

以及,她自己悲傷過度。

他重重地擰了擰眉,“流月山上的事,我知道並不是絳朱說的那樣。”

晏臨則又給了她一次解釋的機會。

這是第三次,遠遠超出了他應該有的耐心。

仙君已經想過,事實就按薑陶陶說的來。

無論她話裡到底有沒有摻假。

但薑陶陶似乎仍然不領這個情,邊寫字,邊滿不在乎地道:“你就按她說的處理吧。”

真按照絳朱的說法,疊在她頭上的刑罰,不知道得有多重。

何況,他已經明顯表過態——比起絳朱,他更願意相信她。

就算如此,薑陶陶還是跟當初一樣,決意要認罪,她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

晏臨則看向那個燭盤。

乾淨嶄新。昨日見,上麵還有損壞的裂口,如今已經修複好了。

燈芯上端,還在無聲地冒著火星子。

薑陶陶很在乎它。

他眉眼蹙得更深,到底還沒有同薑陶陶說太多重話,隻道:“……那盞燈壞了,以後也會有新的。”

沒必要太過傷心。

再這般下去,沒兩日,她本就虛弱的妖身,真的馬上就要被拖垮了。

心結是用再多天材地寶,都解不了的死結。

薑陶陶頭也沒抬,下著逐客令:“我已經認罪了,你不應該先去找刑罰司嗎?”

晏臨則微微一頓。

“我沒打算追究。”良久後,他說。

薑陶陶繼續寫著她的字,一聲不吭。

晏臨則見她沒有半點爭辯的心思,摁了摁眉間。

“——至多,我以你的名義,給朱雀族一份道歉的書令。”

仙君竟然還來征求她的意見,也是難得。

往常,他想做的事都不容置喙,壓根不需要告訴旁人一聲。

薑陶陶有些意外,但並不代表她會同意。

想也不想,她斬釘截鐵地道:“不行。”

她匆匆又寫了幾個字,放下銀狼毫筆,直直地看向晏臨則,將態度擺得太明白不過:“我不會給絳朱道歉。”

“隻是以你的名義。”

並不經薑陶陶的手,也不需要她親自寫那些措辭。

薑陶陶扯了扯唇角,重複道:“我說不行。”

“往日裡,有人犯了事,不都是送去刑罰司嗎?我也跟其他人一樣就好。”

晏臨則隻當她是在負氣。

他挑明了問:“刑罰司的要求,重則流放,輕則幽禁,你真的收得住?”

流月山域之事,跟其餘的小打小鬨不同,必須要拿出結果。

哪怕是個敷衍的結果。

寫一封粉飾太|平的道歉書令,再由他壓下所有的輿論跟懲處,比起刑罰司那苛刻嚴峻的要求,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了。

被壓低的嗓音,一字一字從男人的喉間蹦出,“薑陶陶,你現在還是我的道侶。”

所以,他理所應當要護著她。

“馬上就不是了。”

薑陶陶拿起剛剛寫完的那張宣紙,吹了下上麵未乾的墨跡。

然後,跟銀狼毫筆一起,遞到他麵前。

宣紙最正中央,和離契三字,寫得整整齊齊。

內容跟風朵曾經教給她的大差不差。

唯獨不同的是,沒有列舉晏臨則的幾宗罪,反而檢討了一下自己的罪過,說她身份卑賤,心思狹窄,罪孽深重,一切都是因為她配不上晏臨則……

非常給仙君麵子。

晏臨則眸裡附上一層氣息森森的暗色,冷下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知道啊,”薑陶陶指了指右下角,那是留給他們簽字承認的位置。“我們和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