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與替身仙君和離後 明蔻 17793 字 3個月前

夜幕低垂, 似粘稠的濃墨沉沉壓下,平添幾分壓抑與肅然。

九重天西南申位,誅仙台的方圓百裡。

都被肉眼難見的冷冽氣息, 嚴絲無縫地覆蓋住。

每個人, 每寸土地,每一株花草,都難逃眾仙之首的眼。

晏臨則容色平靜冷漠,遠看跟平常無異。

但抽離出來的氣息, 卻騙不了人。

強勢, 狂躁, 橫衝直撞, 明明隻有細細一絲,卻好像隨時都會變成鋒利的粗刃。

晏臨則站在高台上, 無意或是有意,忽視掉了誅仙台下的光景, 將視線移開,遠遠望向東邊。

正好是流月山域的位置。

時辰漸漸推移,夜幕變淺, 東邊的天色都開始泛出魚肚白。

晏臨則仍舊未動, 也未有收回探測的氣息。

臉上, 卻一點比一點冷沉。

“臨——君上。”

絳朱原想像以前那樣,喊他名姓。

可看見晏臨則那副從未有過的模樣,她不免感到慌亂又畏懼, 本能地改掉了稱呼, “還有幾個時辰,等到正午,就是我族花祀。”

“……君、君上能否網開一麵, 讓朱雀族人先行?”

絳朱微低著頭,保持著這般姿態半晌,也沒有聽見晏臨則回應。

隻剩風聲呼嘯。

好像,壓根就沒有聽見她這句話。

往日裡,晏臨則心情再不好,也絕對不會故意晾著絳朱。

絳朱又耐住性子,更清楚更大聲地重複了一遍。

晏臨則卻還是沒有回應。

一瞬間,周圍投到絳朱臉上的目光,都帶了些打量跟異樣。

仙君似是對高台下的一切,都提不起耐心。

他側過身,問司命:“星君既是熟悉此處,那這四山中,還有何處能藏人?”

語氣一次比一次鎮定,卻仍舊半句不離薑陶陶。

令人實在捉摸不透,他到底是彆有目的,還是真的擔心前道侶的下落。

“沒有。”司命直接戳穿了真相。

晏臨則好像隻是想得到一個他想聽的答案。見狀,並沒再理會司命星君,淡淡道:

“孕育誅仙台之處,定然複雜。”

所以,就是會有能藏人的地方,還沒有被排查到。

薑陶陶當然就在那裡。

仙君不但沒有收回探測的仙力,反倒又多用了幾道。

司命離得最近,最能感覺到晏臨則那愈發混亂的波動。

不免愈發心驚:“至少明麵上,活人已經全部排查完了,君上還要繼續在這裡——”待下去嗎?

晏臨則頓了頓,“還有物。”

——這幅仗勢,不找出薑陶陶,定然不會罷休。

但司命心知肚明,這就是找到地老天荒,也絕不可能再發現一絲一毫的蹤影。

“誅仙台不適宜動用修為,再繼續……底下的仙氣會暴|亂得更頻繁。”

晏臨則覆在四周的仙力,幾乎要把高聳綿長的山脈給壓平了。

要是等下真的發生暴|亂,高山無法阻擋,隻能袖手旁觀。九重天這大半邊,都免不了遭下一劫。

這絕非危言聳聽。

以晏臨則的修為,他動用如此多的仙力,又來不及收斂跟控製,一旦意外,肯定到這種地步。

晏臨則並沒有將他的話放在耳裡。

側過眸,捕捉到一隻從不遠處飛來的信鳥。

不過隻再普通不過的信鴿,飛進這方圓百裡,被他仙力所嚇,停在半空中瑟瑟發抖,都不敢往他這裡飛。

晏臨則將它召來,捏起它的脖頸,展開上麵一小條宣紙。

女官問:“寢宮布置後,還需要有什麼彆的要注意嗎?聽聞夫人身子不行,我擔心沒安排周道。”

這應該是發生意外之前寫的。因為他不像往常一樣在重闕殿,信鴿兜兜轉轉,現在才送到。

平平常常的語調,一瞬間便把晏臨則拉到幾個時辰前。

這裡的一切,都掩在這條紙下。

仿佛未曾發生過。

男人的長指摩挲了下宣紙邊,上麵自然浮起了一行字,是他的回信。

“西邊的窗全封上。”

四方的仙氣有微妙的不同,

這五年觀察下來,薑陶陶最適應不了的就是西風。

如今已經仲夏,沒多久就會入秋。

正是西風最多的時日。

要是再不注意,薑陶陶肯定會染上風寒。

信鴿不願在這裡多待,叼著回信就要飛走。

剛剛起飛,又被晏臨則捏住了。

他又加了一句:

“床褥不必換新。”

薑陶陶對氣味很敏感。

以前仆侍用術訣清理衾被時,她還專門囑咐過,隻需要清理走灰塵汙漬,不要碰上麵的氣息。

信鴿叼好,又要飛走。

然後,又被他攔下。

反複幾回,晏臨則將想起的事,都附在那條細紙上。

他之前還從未意識到,關於薑陶陶,自己竟然記得這麼多。

那些向來被忽視掉的細枝末節,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從記憶中,一點點冒出了尖。

信鴿都不敢飛了。

晏臨則闔眸,打住了那些冗長繁瑣的回憶。

良久後,才將情緒抽離回來,低低地命令信鴿:“原路返回。”

隨著那抹小小的白影遠去。

他眉眼舒展,神情再度緩和了許多。

司命瞥見這般,又瞥見已經空空蕩蕩的周圍,鬥膽提醒:“君……?”

晏臨則嗯了聲,竟不似剛才那般油鹽不進。

“薑陶陶在這裡呆不久,也該回去了。”

“……”

“???”

仙君掠過司命臉上的愕然,並未在意。

他此時十分冷靜,十分平常。

薑陶陶應該就待在某個探測仙力難以到達的地方。

但她身子弱,呆不久。

在這種混亂的地方,撐一兩個時辰已經是最多最多的了。

熬到現在,必然已經快吃不消。

但他還留在這裡。薑陶陶賭氣不願意出來,會繼續咬牙強撐著。

等他走了,薑陶陶很快就會出現。

——非常合理。

他繼續待著,反而還找不到薑陶陶。

晏臨則凝神,留下了大半部分神識在此處。

隻從魂魄裡抽出一點氣息,化成虛影。

然後,像個無事發生的正常人一樣,踱步離開了誅仙台。

*

早在很久前,晏臨則就打算讓薑陶陶搬離流月山。

太偏僻寒冷了,她不適宜待。

故而,花地旁寢宮的布置,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了。

如今再次修繕,方方麵麵都考慮得周全無比,挑不出什麼錯處。

已經可以入住了。

隻是,人還沒回來。

女官踉蹌得繼續要跪下去了,緊張到說話都字不成句:

“那、之前說、午時……我的意思是,您讓我們午時去流、流月山找夫人,但……”

晏臨則垂下眸子,不知道第多少回打量著鸞紋衣袂。

女官磕磕巴巴又問了一遍,他才道:“照舊。”

“照、照哪個舊……?”

晏臨則掀起眼皮,露出極濃的不悅。

好像很不喜她的多嘴。

“她很快回來,你們先照常布置好。”

女官沒懂,滿臉驚詫。

晏臨則愈發不耐,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

還沒想好要去何處,身體卻已經先一步,落在了流月山域上。

雪幕雖厚,但他將流月殿看得清清楚楚。

殿裡燈火通明,不停有人進進出出。

腳步聲,交談聲,其他的響動,交疊在一起。

這個時候的流月殿,竟比平時還要熱鬨上許多。

即便他看清了,那都是仆侍在清掃殿內,按他的吩咐將重要物品都搬走。

但晏臨則還是斂下心神,認真聽了聽。

總覺得那裡麵,應該還有一道薑陶陶的聲音。

並沒有。

他第一反應是想進去看看。

但到了咫尺之外,不知怎麼的,竟生出一種名為退縮的念頭。

仿佛是在畏懼即將看到的一切。

今夜,流月山的雪色好像比往日冰涼許多。

連帶著他的心頭,都浸上了層厚重陰寒的冷意。

晏臨則分辨不出那是什麼滋味。

是難過嗎。

但不應該。

真正難過起來,至少該是薑陶陶曾經在他麵前那般,哭得天崩地裂,肝腸寸斷。用再多靈丹妙藥緩解,也止不住心跟著一抽一抽的疼。

他並沒有,也不可能到那種地步。。

至多,也就是……心口處空了一截。

晏臨則心底真正情緒波瀾的時候,很少很少,他沒留意過。

隻依稀記得,以前也好像是這樣。

但在近日之前,從沒有過哪場漫天大雪,會浸到他心頭。

莫名其妙地冷。

他走進流月殿,就聽見一陣一陣的爭執吵鬨。

風朵手裡正拿著薑陶陶最常用,也最愛惜的那隻銀狼毫筆,想要離開。

幾個仆侍圍住她,不許她走。

“君上!”見晏臨則來了,仆侍立即跪了一地,起身後連忙告狀,“我們要把夫人的必需用品都搬走,這位仙子擅自闖入,非要阻礙……”

風朵看見晏臨則,臉色立即變了。

原本已經止住的眼淚,又一瞬間成串成串掉落下來,哭得不能自已。

她將銀狼毫筆護在袖子裡,盯著晏臨則,眼底刻骨的諷刺越來越濃。

“這裡是薑陶陶住的地方,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嗎。擅闖的不該是你的人才對?”

“我們早已得到了夫人的允——”

“閉嘴。”

風朵始終盯住晏臨則,隨著語氣一點點加重,瞳孔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