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晉|江首發(1 / 2)

與替身仙君和離後 明蔻 19271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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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暗道不妙, 攥緊了小弟子的肩膀,試圖將人再拉得遠一點。

但怎麼可能攔得住仙君。

晏臨則冷沉下臉,神識再度鑽進少年的眉心裡, 搜刮了個遍。

小弟子隻看了一眼,在腦海中留下一個短暫的片段, 便驚嚇得躲進了石碓裡。僅僅那一瞥, 根本辨彆不出更多的信息。

他反複看了好幾回。

小弟子受不住這短促而猛烈的仙力, 兩眼一翻就暈過去了。

司命連忙給人喂藥, 表情很不自然:“君——”

晏臨則卻已經不在原地了。

他轉眼就來到流月山域的山麓,一切都跟從小弟子記憶裡攛取的畫麵毫無區彆。

除了沒有那兩道人影。

那個男人……跟他有著如出一轍的相貌。

風雪太大了,小弟子仙力低, 雪視能力不好, 視線被蒙得模糊, 也分不清那人是滿頭銀白, 還是覆了層雪的黑發。

而男人旁邊,穿著火紅鸞紋長裙, 杏眸流盼的女子。

無論是相貌, 神態,還有那一襲她曾經愛不釋手的鸞紋錦衣,都不應該有第二個人。

最關鍵的是, 那微微偏過臉認真關切的神情,跟薑陶陶曾經每個夜裡等他回來, 看見他時, 一模一樣。

晏臨則記得很清楚。

可就是因為認得那是薑陶陶,這一切都說不通了。

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腦海裡升騰又泯滅。他試圖冷靜,但就算動用了仙力也無果。

“君上!”

司命氣喘籲籲地飛過來,停在他身後, 一邊大口呼吸一邊道:“對這件事,我有些頭緒了!”

晏臨則重重蹙起眉,沒有阻止,卻也沒有應聲。

經絡裡仙力起伏,直逼心口,擾得他現在極為浮躁。

希冀一次次被燃起,又一次次被熄滅。

從在山頂試鎖魂燈屢做屢敗,再到現在,來找兩道虛無縹緲的影子,整個流月山域,好像都在嘲笑他的狼狽。

“君上前些日子遇見天劫,神識不定,思緒飄忽。那兩道身影,說不定就是您分出去的神識,捏出來的虛影。”

司命說得擲地有聲。

幻術,生死術,鎖魂術,都是司命星君最懂的範疇。在這方麵,他無論怎麼胡編亂造,都顯得很有可信度。

晏臨則眯起眸,聲線很涼:“那不可能是幻術。”

“一般的幻術不可以,但若是仙君曆劫時,沒來得及收回本體的仙力跟神識呢?以前沒有這種情況,君上怎麼能篤定?”

司命對上那雙深黑的眸子,深吸了好幾口氣,又將問題拋了回去:

“那仙君以為如何?

難道您真覺得,那會是薑陶陶?

她就是個凡妖,跳下誅仙台,沒有外力的幫助,她怎麼能複活?退一千萬步,就算真是,她身邊另一道影子又如何解釋?”

晏臨則不可能相信,薑陶陶真的複活不了了。就是知道自己在掩耳盜鈴,他也要去找彆的生死之術能救陶陶。

但是,他一定會相信——

薑陶陶絕不可能跟另外一個男人那麼親密。

這般篤定,比其餘任何理由都有說服力。

所以,那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隻可能是仙君分出去的意識。

司命的解釋,立即從三分合理,提到了十分。

司命硬著頭皮道:“君上……打擊過重,心魔太強,脫離本體控製的意識,難免會忍不住想起曾經的場景。”

所以,小弟子看到的那一切,都是他幻想虛構出來的。隻是仙君修為太強,執念太重,才比幻術更真實百倍。

也十分合理。

晏臨則眉間的焦灼漸漸冷卻,視線下移,落在地上那越堆越高的雪。

良久後,他反倒陰冷地嗤笑了聲:“原來是我瘋了。”

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給司命,給他自己,還是給根本不可能在這裡的薑陶陶。

“……”

司命不敢接。

心裡卻止不住想,希望被寸寸撚滅的滋味,對仙君來說,大抵確實很是煎熬。

晏臨則這性子,幾百年都倨傲如斯,刻在骨裡,改也改不掉。

這還是頭一回……用這麼毫不掩飾的語氣,說這麼妄自菲薄的話。

…………

兩人離開山域,卻突然發現,九重天好像變了個樣。

無處不在的微微寒意,都抵擋不住那一陣接著一陣人生鼎沸的喧鬨。

司命從人群裡聽到了隻言片語,神色驟變。

瞬間放滿了腳步,離晏臨則遠遠的。

晏臨則無暇理會,回到重闕殿,便重重關上了殿門。

方圓幾裡,都被結界牢牢地鎖住,鑽不進一點多餘的吵鬨聲音。

直到——

三青鳥飛到了他的案桌上。

從薑陶陶跳下誅仙台之後,這隻曾經最喜歡依賴著她的小鳥,已經許久沒有露過麵了,似乎是懨懨地藏了起來。

仙君有耳聞過,它跟那隻小花仙住在一起,就是一直都不願意飛回重闕殿見他。

靈智太高了,可能是在跟他慪氣。

那現在,三青鳥衝破重重結界阻礙,如此興奮地在他麵前跳來跳去,是什麼意思?

晏臨則心底一動。

明知得到的答案會再度失望,卻還是忍不住問:“是陶陶——?”

三青鳥停住了上躥下跳,歪過腦袋,圓石般的眼睛看著他。

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一副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樣子。

周圍的風聲靜了一瞬。

晏臨則捏緊了手裡的毫筆。

三青鳥好像不是很懂仙君在等什麼,又或者是故意唱反調。

它沒有理會晏臨則的期待,低下頭,在他麵前放下一根細長的羽毛。

準確說,是一道還燃著火的羽毛狀虛影。

上麵仙力流動,溫熱平和,卻無端令人心生敬畏,不敢對這小小的信物有任何怠慢。

當然,這些人裡,不包括晏臨則。

他仍看著三青鳥。

小鳥不能理解他驀沉的眉眼,喜悅地鳴叫兩聲,又唰的飛開了。

餘音繞梁,將原本安靜的重闕殿,吵得格外令人煩躁。

晏臨則擰起眉,收回神,總算有空去打量那根鳳羽。

看清楚的一瞬,他不免頓了下。

這是——

鳳凰涅槃,天外天開,召萬仙同慶,萬物同賀。

已經千百年來沒有出現在世人麵前的鳳凰,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渡完劫了?

這根鳳羽既是邀請函令,也是通往天外天的司南。

按照自古的禮節,作為九重天的眾仙之首,他很有必要去參加這場盛事。

晏臨則格外想要推辭。

但,三青鳥作為鳳凰最忠實的信鳥,將這根鳳羽交到他手上,意味已經足夠明顯。

他必須要去。

若說其餘的繁縟瑣事,仙君還能推掉。

這個卻是完全推脫不了。

鳳凰自古就是受天道庇佑的祥瑞象征,於三界都地位超然。

無論是哪個位麵,典籍裡一定都記載著對她的崇敬之詞。

九重天作為曾經有鳳來棲的地方,當然更不例外。

何況,千百前天地變故,九重天力薄,沒能留下鳳族,隻能看著其後裔離開,另尋地盤,一直是眾仙的沉痛與遺憾。

反正,不得不去。

晏臨則蹙起眉。

良久後,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鳳凰一生隻有一次生死攸關的天劫,涅槃重生後,就將無限接近於天道的生死輪回之秘。

那陶陶的下落,是不是——

仙君的眸底,情緒難以克製地微微一動。

即便清楚這次會跟之前每一次一樣,沒有任何結果,他抿緊薄唇,還是將鳳羽收進了神識裡。

*

天外天上。

鳳凰台浩大得一眼望不見邊。

儀典已經默認好設在最南邊,四方中火最旺之處。

與其他位麵不同,天外天幾乎全部受鳳凰之火的影響。因此,這裡的紅日也是自南升,自北落。

如今夕陽將熄,南邊略略暗了一些。

薑陶陶正在摘垂絲海棠。

摘掉一枝,就用一下晏鐘淵剛剛教她的術訣,試圖點花成玉。

成功當然是很輕易地成功了。

就是那玉質附著上了她的仙力,色調有點濃,她不太喜歡。

試了好幾次,薑陶陶還是不滿意。

她抬頭看向晏鐘淵,小聲道:“你可不可以再教我一下……我覺得我現在做的都不好看。”

晏鐘淵垂眸,看著那清一色的火紅,很認真地說:“質地這麼透徹的紅玉,已經很難得了。”

“但我不想要紅玉。你送我的這支,會更粉一點。”

薑陶陶嘟嚷了聲,沒再去問晏鐘淵,低下頭,繼續念起術訣,倔強地獨自嘗試著。

弄了半天,總算有支粉嫩色澤的了。

她大喜過望,舉起來想拿給晏鐘淵看:“哥哥,我成功了誒——”

正好,跟晏鐘淵四目相對。

他似乎剛剛在看著她出神,眸色很柔和。

驀地撞進了她喜悅的眼神裡,怔了怔,才緩過神:“怎麼了?”

顯然是沒有聽到她剛剛說的話。

不過,薑陶陶也不甚在意。

畢竟他剛剛是在看著她發呆誒。

她反手將粉花玉收到袖口裡,反盯著晏鐘淵看了良久。

看得晏鐘淵都鎮定自若地移開了視線。

薑陶陶偏過腦袋,突然彎起眼,盈盈地笑:

“你剛剛偷偷看我,是因為前三百年沒有看夠,還是因為我涅槃之後又漂亮了?”

這種話,她以前也天天問晏鐘淵。

尤其是剛認識的時候,換上女子衣裙,哪哪都覺得新鮮,臉上沾了泥也要問一遍,不嫌煩。

往日裡,晏鐘淵每次都很無奈地笑了下,頷首應道:“是。”

知道他隻是在順著她說,薑陶陶還是很高興。

她很知足的嘛,就是想聽晏鐘淵誇一句。

但這一回,上仙伸手撥開她發上散落的海棠花瓣,停頓片刻,很認真地說:“都有。”

是沒看夠,還是覺得她更好看了?

——都有。

將這一問一答咀嚼兩遍,就能感覺到有一點點不對勁了。

薑陶陶睜大眼,睫毛局促地扇了扇,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

她覺得她有點奇怪。

也說不上是怎麼回事,就是,有點……不好意思,這樣子吧。

她還覺得晏鐘淵有點奇怪。

同樣也說不上怎麼回事,就是,好像,比以前要直白了一點……但又沒有挑明了說,這樣子吧。

以前,晏鐘淵對她的態度,幾乎沒有變過。

一直都是這樣,很溫柔,很耐心。

讓她忍不住嘚瑟她的小特殊。但在多次亂七八糟試探後,見他態度不變,又偶爾會沮喪。

而現在。

他好像是會變的了。

大多數時候,跟以前無異。

但偶爾會更古怪些,或是更疏離,或是更親密。

像是以前一直繃在他麵前的那根弦,已經漸漸鬆掉了般。

搞得她也一上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