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晉|江首發(二合一)(2 / 2)

與替身仙君和離後 明蔻 15495 字 4個月前

但此時,好像隻能反複念著這句話,才能麻痹掉他心口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疼意。

他之前深陷情劫,都是以為薑陶陶愛著她,還兩度為他而死。

而現在,一切都被推翻。

她根本不愛他,所謂的尋死,也隻是想更快地去見他的長兄。

甚至,鳳凰真身還因此涅槃,突破了修煉中最後的枷鎖。

這些誤會跟自作多情,可以到此為止了。

晏臨則闔眸,將仙力運轉逐漸恢複平穩,原本粗重紊亂的氣息,亦是回到了正常。

但,睜開眼時,看見那張臉,他還是下意識地僵了一僵。

薑陶陶一邊理著發絲,一邊用稀鬆平常的語調道:“看來你不需要幫忙,自愈得已經差不多了。”

晏臨則喉結滾了滾,原想出聲,將那些剛剛在心頭過了十幾遍的冷言冷語都說完。

卻不知是哪裡出了差錯,隻生硬地答了個“嗯”。

多餘的,像含了石子,堵在喉嚨裡,半點都說不出來。

誰都沒有說話。

他不想去看薑陶陶的臉。但眼神避開了,神識卻已經貪婪地湧上去,將薑陶陶的五官描摹得一清二楚,刻在他腦海中。

“我要去見一麵長兄。”晏臨則急促地轉移走話題,半句沒提到他們倆之間的事,“剛才傷到他,是我魯莽。”

薑陶陶又看了他兩眼。

也沒彆的意思。就是再感歎一遍,孺子確實可教。

不愧是九重天的眾仙之首,方才還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樣,現在就理智了,還沒有推脫錯誤。

小鳳凰的態度也跟著緩和了:“他還在休息,你亥時之後再去吧。”

“九重天還有要事,我不便在這裡多待。”

薑陶陶咦了一聲,眨眨眼:

“我忘記跟你說了,天外天的氣息更有助於哥哥恢複。他很早已經同我商量過,接下來一段時日,打算呆在鳳凰台裡靜養。”

晏臨則表情一滯。

薑陶陶以為他不放心,繼續說:“他住在南側殿,跟我離得很近,還有仙醫啊藥仙什麼候著。”

跟她待在一起。

還是她親口說的“很近”,想必,也就一牆之隔。

可能連半點男女隔閡都沒有。

他們在人前都這般親密無間,人後……誰又知道會是哪番樣子?

袖下長指,已經不自覺地用了力。

他已經把纓穂收了起來,掌心裡空蕩蕩的,愈是這般使勁攥著,愈是清楚自己什麼都沒有攥。

良久後,晏臨則才終於找回了他曾經慣用的,極度生疏的語調,淡淡道:“勞煩上神。”

“啊?”薑陶陶詫異地瞥了瞥他,才道,“沒事的——”

“既然按上神所說,我們之前的恩怨都已經一筆勾銷,現在你平白幫我的長兄,我當然該道謝。”

幾百年裡,這是仙君第一次,如此鄭重地跟另一個人解釋,他為什麼會如此冷淡。

換個人,定然能聽出他話語底下,掙紮著的那絲欲蓋彌彰。

但薑陶陶確實是沒有怎麼在意,也確實是沒聽出來。

她徹底卸下了之前對峙時的心思,清了清嗓子,十分坦誠地道:“其實哥哥能回來,你幫了大忙,你有恩於他,也就是有恩於我——”

晏臨則神情一僵,語調更加冰冷:“不必。我們已經毫無瓜葛,客套話就免了。”

“……?”

“這不是客套。”

她繼續說:“你應該還不知,我跳誅仙台後去了一趟下界。在三千凡塵中某個位麵裡,有個叫鐘臨的,跟你長得很像的年輕修仙者。”

時至今日,她仍然沒發現,“鐘臨”就是晏臨則本人。

小鳳凰以為仙君對很多事一無所知,所以乾脆趁著這個時候,全盤托出以表誠意好了。

“雖然不知道你的情劫為什麼會落在彆人身上,但是,能安安穩穩發作,沒有影響到哥哥重塑魂魄就好。我覺得,這還是多虧你太強了,能壓住天劫,移花接木……”

所以,有一說一,這也算是一樁恩情。

薑陶陶一口氣說完,停下來,等晏臨則的反應。

而晏臨則扯了下唇邊,實在擠不出來半個字。

他一個音節都沒有說,連句簡單的“嗯”都沒有,生怕一開口,就難以克製住傾天的狼狽。

——在那個位麵裡,薑陶陶是有意識的。

那她最後被朱雀火灼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哀求他殺了她,是不是,全都是刻意為之?

難怪瀕死時,她要對他說“謝謝啦”。死之後,魂魄都是笑著的。

原來是她滿心都想著,快點回去見心上人。

他當時慌亂地救她,反倒是在阻攔那對有情人重逢。

那一劍,還是在成全她了。

晏臨則剛剛千方百計,就為了不被薑陶陶看出任何破綻。

可現在,薑陶陶就站在他麵前,用如此真誠無辜的語調,譏嘲著他的多此一舉。

——何必呢。

她早已經見過了他的掙紮跟痛苦。

那是天道之子被迫變成凡人時,比現在還要狼狽脆弱成千萬倍的樣子。

隻是,她沒有放在眼裡,更沒有放在心上。

薑陶陶低下臉,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太過投入,乃至沒有注意到晏臨則越來越不對勁的神色。

她又找到一個事例:“我幫他重塑魂魄時用的鎖魂彆,還是你大發慈悲,才讓我有機會看到摹本。”

晏臨則瞳孔一縮。

“……我送你的鎖魂燈,也是拿來做這個的?”

明知道會得到什麼答案,他卻還是不假思索地問出了口。

薑陶陶點頭:“是啊。”

他看著她,像不死心:“我送過你兩盞,都是?”

“噢,你最初送我的那半盞太小了,還是壞的,沒辦法用。

後來你又給的是個很大很大的流月金燈,我直接在上麵雕刻符文做成仙器,當做九九歸一陣法的陣眼了。”

“鐘淵最初回來,魂魄就係在你送的那盞燈裡。”

心頭最後一層冰雪也融得乾乾淨淨,全都變成了潮水,張開爪牙,似是要將他的五臟六腑都撕裂。

冰雪下麵壓著的那些愛恨,也不得不跟著重見天日。

他習慣用修為壓著一切,但現在,修為已經不管用了。

體內近似崩潰,晏臨則卻分出精力,牽強地笑了一下,笑聲格外短促乾澀:“是嗎。”

“我當初說要搬出重闕殿去流月山,就是打著那裡方便施展鎖魂陣法的主意。那裡久久不住人,我本以為不會成功的,沒想到你竟然答應了。

正好也是那天晚上,哥哥的氣息恢複得很好,第一次主動來找我,才讓我下定了施展陣法的決心。”

還有很多事,薑陶陶沒有說完。

反正,拋開剛才那點不愉快,她是真的挺感激晏臨則的。

“仙君,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你已經幫過我還有他,很多回很多回。”

晏臨則繼續笑,也繼續說著剛才那句話:“是嗎?”

擺不出彆的表情,也吐不出彆的字眼。

薑陶陶看出他越來越明顯的僵硬,話鋒一轉:“……總之,天外天願意與九重天結交。仙君要是真的有要事處理,我也不會多挽留了。以後隨時再來,鳳凰台都歡迎。”

晏臨則的掌裡,多了一根鳳羽。

他下意識想要捏緊,長指卻穿過了羽毛,全撲了個空。

薑陶陶提醒:“那是虛影,假的。仙君放在神識裡就好。”

“假的。”晏臨則重複了一遍,眼底泛著不正常的色澤,“對,都是假的。”

“…………?”

薑陶陶詫異後,便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仙力運轉很不正常,幾乎到了傾塌的臨界點。

就像是……

當初晏鐘淵死了,她站在禁地周圍,滿心茫然,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

這種感覺,熟悉得令她有些心悸。

“晏臨則,你該不會是真的遭了什麼情劫——”

情劫有很多種的,譬如對修為、對某些事的執念之情。薑陶陶壓根就沒往彆的方麵想。

但晏臨則否認得很快很急:“沒有。”

為了避開薑陶陶,他甚至退了一步,背靠著冰冷的高柱。

冷意順勢爬上發顫的脊骨,直至天頂。

他快要否認不了了。

薑陶陶剛才列出的那一樁樁事,直至此刻,晏臨則才發現,他原來記得那麼清楚。

那盞流月金燈,他忐忑了許久,不知道該不該送。

不送,薑陶陶收著那半盞破燈修修補補,又會把手弄得滿是傷。

送了,也是在提醒她,他對她不夠赤誠真心,有再強的修為,也隻能做到這一步。

看見薑陶陶接過燈盞,臉上掩不住的驚喜時,他也忍不住勾起了一點笑。

聽見她在絳雪麵前撇清關係,把他準備的禮物都說成是送絳朱的時,他又煩躁起來。

那些起伏的情緒,近似莫名其妙。

記憶被拉扯著往回,最終停在了,薑陶陶要搬去流月殿那夜。

他在流月山域下幾度徘徊,躊躇不定,又莫名其妙地消磨掉了一整夜。

直到現在才恍覺,那些心口空缺處蔓延出來的莫名其妙……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的情根,就是從那時某一刻起,一點一點滋生出來的。

“晏臨則,你應該更清楚,普通的雷劫難不住你,想必你跟當初的我一樣,真是遭了什麼——”

“沒有。”

他雙眼通紅,堅決地咬定這兩個字。

那一刻,萬人之上的仙君,突然就像是個不懂事的小朋友。

貪嘴偷拿了把糖,怕被人發現,手裡緊緊攥著,其實糖紙都露在外邊了,旁人一看便知。

卻還要拚命搖頭,說沒有,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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