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洗白(修)(1 / 2)

大堂內設雅席,周刺史、周百藥等周家郎君裹襆頭,一襲圓領袍服,站在階前,含笑和慧梵禪師見禮。

身著法衣的僧人們依次落座,齊誦經文,配合著長廊裡傳來的沉重悠長的鼓樂聲,氣氛肅穆。

儀式過後,眾人談了會兒佛理,然後開始飲宴。

周嘉暄在長廊儘頭等著九寧,牽她去女眷們所在的側廳,看到跟在一旁的周嘉行,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九寧扯扯他的袖子,小聲喚他:“阿兄?”

周嘉暄嗯了一聲,收回審視周嘉行的視線,送她到了側廳門外,“跟著娘子,彆到處亂跑。待會兒宴散,我帶你去見慧梵禪師。”

九寧眨眨眼睛,“見禪師做什麼?”

她對佛理不感興趣。

周嘉暄道:“江州不知多少人想和禪師說上話,除了伯祖父,禪師平常很少見外人。他知道你母親也是長安人,想和你說幾句話。”

九寧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立即改口:“那就見見吧。”

即使是亂世,世家女郎的派頭也不能丟,不管做什麼都要互相攀比:家世門第、鮮衣美食、珠寶首飾、豪奴美婢,這些九寧都明顯壓彆人一頭。雖然她年紀小,暫時沒有人拿她和其他小娘子比較,但稍微有見識的人一看便知她日後一定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她天生麗質,容色不凡,不是那種小娃娃的可愛,長大後肯定能豔壓群芳。

唯獨在才學這一項上,九寧天資有限,不喜歡咬文嚼字鑽研學問,跟著周都督以後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先生壓根不敢多管她,隻求她不要像周都督那樣隨時隨地拔刀砍人就行。

周家其他房的小娘子背地裡笑話九寧空有其表,是個木頭草包,漂亮是漂亮,卻肚內空空。

九寧嘴角輕揚,目露得意之色。

慧梵禪師雖然是個和尚,也熟讀儒家、道家典籍,懂五六種文字,寫了很多文章,是整個江州、甚至可以說是全天下最有學問的大儒之一,士林文人對他推崇備至,不管他主動提出要見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其他小娘子都會嫉妒她吧?

嫉妒去吧,她們越眼紅,她越得意!

周嘉暄輕笑,忍不住捏了捏九寧的臉,“這麼高興?”

九寧嘿嘿一笑。

阿兄,你永遠不會懂什麼叫小人得誌。

女眷們彙聚一堂,這種場合誰都不想被人比下去,一個個發髻高聳,盛裝打扮,頭戴花冠、金步搖,身著大袖紗羅、曳地長裙,肩挽夾纈團花披帛,滿室珠光閃爍,寶氣浮動。

九寧提著裙角跨過門檻,環顧一圈,所有美婦人都貼花鈿、飾麵靨、畫斜紅,一張張臉塗得像花一樣,脂粉起碼有五層厚,根本認不出哪一個是繼母吳氏。

倒是有些人先看見她進來了,不約而同地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搭理她。

九寧偏偏朝她們走過去,“五姐,八姐!”

五娘和八娘臉色一僵,假裝沒聽見,繼續和其他小娘子說笑。

九寧插到她們當中,狀似無意地抬手理理發鬢,讓其他人能夠近距離欣賞她的纏臂金、鑲嵌寶石金腕釧、琉璃指環和鬢邊戴的瑟瑟發釵。

看吧,多看幾眼,都是價值千金的珍寶喲!

小娘子們平時再怎麼爭風吃醋、掐尖要強,表麵上一定笑盈盈的,永遠雲淡風輕,保持世家女郎風度。

可以勾心鬥角,絕不能像市井婦人那樣撒潑打滾。

她們還從沒碰到像九寧這種大大方方跑過來炫耀的,一時之間齊齊呆住,臉色忽青忽白。

九寧將她們眼中的惱怒儘收眼底,粲然一笑,轉身去找吳氏。

猶如忽然一陣清風掃過,吹皺一池春水。

小娘子們不淡定了。

“她頭上戴的發釵是什麼樣式的?我以前怎麼從來沒見過?”

溫家小娘子小聲問。

楊家小娘子哼了一聲,“肯定是她生母留給她的東西,多少年前時興的花樣,早就過時了,你自然沒見過!”

其他人跟著附和。

“對,如今早就不時興這個了,也隻有她會戴那種俗氣的發釵。”

“現在時興素雅,渾身上下金燦燦的,未免太庸俗了,又不是市井暴發戶。”

一陣七嘴八舌。

和往常一樣,小娘子們的友誼就是在無數次背後議論另外一個小娘子的壞話中建立起來的。

但這一次抨擊完九寧後,小娘子們不像以前那樣心情舒暢,反而罕見的沉默。

因為喬南韶之前想向九寧提親,八娘心裡有點彆扭,所以其他人嘲笑九寧時,她沒有開口幫自己的堂妹說話。

笑話九娘吧,笑話得越狠越好!

可真的聽到彆人口中吐出來的那些酸話,八娘一點都笑不出來。

她朝天翻了個白眼。

九娘剛才那個裝扮……明明很好看很漂亮呀!根本沒過時好吧!

九寧轉了一圈,找到繼母吳氏。

吳氏遞了個黑漆小托盤給她,讓她跟在自己身側,自己手裡也捧了隻漆盤,送進大堂。

齋僧是功德,九寧年紀小,用不著和其他待嫁小娘子一樣避諱,可以跟著婦人們一起去大堂。

大堂裡很熱鬨,上首設長榻,兩邊是蒲團,下首鋪簟席,中間一條烏木大長桌,陳列瓜果鮮花。

周刺史正和僧人們談笑風生,周百藥、周嘉言、周嘉暄和其他郎君陪坐在下首,族學的郎君幾乎都來了。

僧人們雖是出家人,但個個是人精,他們常常和權貴世家打交道,應付這種場合遊刃有餘。

慧梵禪師講了個詼諧的笑話,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九寧有些吃驚,原來高僧私底下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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