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完結(1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19911 字 6個月前

無星無月, 雪落紛紛, 夜晚無法離開迷魂穀, 這晚他們待在崖洞中休息。

軍中的醫士告訴九寧, 自那天周嘉行負傷昏迷後, 他就再也沒有清醒過。

“我們被困在這裡, 契丹人和我們一樣也出不去,還好我們找到這一處崖洞躲了起來。”

阿史那勃格坐在地上,道明事情原委。

那晚他帶著李司空的親筆信準備偷偷離開太原府, 結果無意中發現李承業竟然和契丹人暗中勾結。為了稱帝,李承業不惜出賣中原,讓契丹人偷偷進入河東,兩邊結成同盟,以黃河為界, 各占一邊。

阿史那勃格趕緊將此事告知李司空,李司空暴怒而起,他們家在河東經營多年,祖輩都是體麵人, 李承業居然敢乾出這種遺臭萬年的醜事!

李司空催促阿史那勃格出城, 自己留下, 想手刃親子,奈何年事已高, 失手被兒子的親兵擒住關了起來。

阿史那勃格擔心李司空的安全, 去而複返, 李司空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他不管不顧,放了把火,背起李司空逃出太原府。

城中的內亂就是這麼鬨起來的。

周嘉行率軍攻城的時候,發現契丹人的蹤跡,親自帶兵追擊,連追了兩日兩夜後,又發現契丹國王帳下最勇猛的兩員大將和李承業在邊城會麵,更加不肯放過,一直追到了草原上。

而阿史那勃格也帶著李司空一直往北逃,幾方人馬混戰,最後天色暗下來,不知不覺進入迷魂穀,被困在這裡,始終無法走出。

所以契丹人才會煞有介事以戰書威逼鄂州兵退兵。

事實上,他們也不知道朝中兩員大將是不是折在周嘉行手裡。

他們懷疑周嘉行死了,但是又找不到屍首,而九寧不許部將走漏消息,除了困在迷魂穀的阿史那勃格這幫人,所有人都一頭霧水,摸不清情況。

契丹那兩員大將是皇族子弟,用兵奇才。皇帝非常震怒,他們的主帥無奈,隻能試探邊城守將。

就像幕僚們後來猜測的那樣,契丹人圍而不攻,就是為了搶先找到自己的大將。

迷魂穀內,雙方都找不到出去的路,一麵要提防對方偷襲,一麵忍饑挨餓尋找出路。

因為周嘉行受傷,阿史那勃格不敢和對方硬拚,找到崖洞躲了起來。

……

九寧握著周嘉行的手,低聲問:“二哥是怎麼受傷的?”

阿史那勃格垂下兩條胳膊,指指自己腰,“我們兩人合力擊殺那兩員大將的時候落下的傷,當時我比他傷得重,他可能受了內傷,傷到肺腑,昏睡到現在還沒醒。”

說完,又道,“蘇郎說絕對不能放那兩個人回契丹。”

熊熊燃燒的火把放出昏黃的暖光,籠在周嘉行臉上,他臉龐依舊俊朗,不看那一道血痕的話,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他有些發熱,九寧低頭,幫他扣緊衣襟。

懷朗在一旁安慰她道:“這裡缺醫少藥,等回到邊城尋一個醫術高明的醫士,郎主一定能轉危為安。”

九寧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懷朗道:“您睡一會兒吧?我來守著郎主。”

九寧搖搖頭,緊緊握著周嘉行的手。

她仿佛能感覺到生命力一點一點從他體內流失。

他不要命地征伐,拚著性命也要殺了契丹人中可能威脅到中原的猛將,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到底是為了什麼?

崖洞外,依舊是一片陰森的鬼哭狼嚎聲。

九寧看著周嘉行,幾乎沒有合眼。

她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唯獨不能改變他的。

這一世多弟沒有下毒害他。

可他還是出了這麼一次意外,一場誰都沒有想到的意外。

沒有毒|藥,還有其他東西。

防不勝防。

……

不覺間,天邊隱隱浮起魚肚白。

清淺光線射入崖洞內,阿史那勃格和懷朗出去探查穀中情況,看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九寧喂周嘉行喝水,他失去知覺,她隻能掰開他嘴巴喂他。

中午,阿史那勃格和懷朗回到崖洞。

他們到處看過了,發現落單的契丹人,當場斬殺,現在所有進入迷魂穀的契丹兵都死了。

懷朗道:“我攀爬到山丘高處,發現往西走可能走出去,西邊有條河,再往西,有一片水草豐美的平原,我以前在那裡放過牧。”

過了一會兒,補充一句,“那裡曾是蘇部的牧場。”

也是周嘉行當年千裡獨行,送母親骨灰返鄉,第一次被族人接納的地方。

在山穀裡不停打轉,就算把腳底磨破也不可能找到出路。正好阿史那勃格這些天一直躲在崖洞裡,忽然想到既然底下走不通,能不能從上麵走呢?

當然,這麼多人不可能就這麼順著險峻的山丘爬出去,一般人隻能爬爬土丘,像那些岩壁光滑的山丘,他們根本找不到地方下腳。

不過這對於懷朗來說沒什麼難度,他身負武藝,又帶了足夠多的繩索,綁上繩索就能攀爬到高處。

他靈機一動,和阿史那勃格分彆爬到最高的幾座山丘上遠眺整個迷魂穀,雖然還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徑,不過大致能辨明方向。

找到方向,再加上哨探的分析,他們決定往西走。

……

準備出發的時候,九寧找來繩索,一端係在周嘉行身上,一端係在自己身上。

她想起懷朗說的話,展目四望。

雪後初霽,天地一片寂寥。

仿佛能看見多年前,那個孤獨的少年郎,騎著一匹黑馬,在月夜下獨行的樣子。

按著懷朗和哨探的指示,他們在錯綜複雜的岔道間七拐八拐,始終朝著西邊走。

天黑之前,前方傳來一陣驚喜的歡呼聲:“可以看到大河了!”

兵士們歡欣鼓舞,加快腳步往前跑去。

懷朗回到九寧身邊,道:“沿著大河繼續往西就安全了。”

周嘉行救了整個蘇部部落,蘇部早已經歸附。

九寧緊緊抱著周嘉行,心情沒法放鬆。

他為什麼醒不了?

殘陽如血,在被困將近一個月後,疲累的士兵們終於走出迷魂穀。

脫險的士兵歡笑著奔向大河。

這條大河還沒有封凍,水麵波光瀲灩,岸邊一人高的荒草隨風搖擺,暮色四合,天邊收起最後一道霞光。

星星浮了上來,銀河燦爛,橫亙過碧藍深空。

人人精疲力竭,沒法在繼續行路,他們駐紮在河邊,哨探回去報信。

九寧守在周嘉行身邊,發現他和昨天一樣,隻有一點發熱,沒有高燒,也沒有全身冰冷,但就是沉睡不醒。

她靠著他,不知不覺睡著了。

半夜,九寧忽然被一陣狼嚎聲驚醒。

臨時駐紮的營地裡一片騷亂,驚叫聲四起。

九寧脊背一陣陣發涼。

懷朗掀開帳簾,大聲道:“敵襲,是契丹人,他們也找到迷魂穀了!追著我們過來了!”

九寧趕緊坐起來,和懷朗一起抱起昏睡的周嘉行。

“怎麼會有狼嚎聲?”

懷朗眉頭緊皺,“是契丹人驅趕過來的狼群。”

狼群本來畏火,不敢靠近營地,但契丹人不停驅趕狼群,狼群開始襲擊他們的營地,見人就撕咬。兵士們倉促之中沒法結成戰陣,這時候契丹騎兵衝入營地,他們隻能撤退。

如果周嘉行醒著,他們不必畏懼契丹人,但是現在周嘉行昏睡著。

懷朗將九寧和周嘉行送上馬背,“往西走,不要回頭,西邊有人接應。”

九寧沒有遲疑,甩出鞭繩,狠狠踢一下馬腹,駿馬揚蹄嘶鳴,奔跑起來。

出了營帳,九寧才知道為什麼懷朗臉色那麼難看,狼群根本不怕兵士們手中的火把,前仆後繼衝擊營帳,眨眼間就能將一匹倒地的馬匹撕咬得可見森森白骨。

而狼群之後,還有虎視眈眈的契丹軍。

狼群追了上來。

這些狼是真正的野狼,個個凶殘,到處都是撲過來的血盆大口,狼嚎聲響徹天際,震得人心頭發顫。

九寧抱緊周嘉行。

她就是不撒手,如果非要周嘉行死的話,那就一起死好了!

……

黑馬馱著二人衝出營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身後,狼群還在嚎叫。

……

星光黯淡,馬蹄踏過積雪,在一處河穀前停了下來。

九寧早已力竭,滑下馬背,摔落在雪地裡。

她依然緊緊抱著周嘉行,抬頭去看白馬。

馬腿上鮮血淋漓,是剛才逃出營地的時候被狼群撕咬的,它跑不動了。

九寧歎口氣,環顧四周。

四野寂靜,她和其他人跑散了。

她不敢閉眼,掙紮著爬起來,脫下身上的氈袍,墊在周嘉行底下。

周嘉行高大挺拔,重得像座山,她臉都漲紅了才把人挪到氈袍上,累得氣喘籲籲。

人都走散了,馬也跑了,隻剩下他們倆了。

她捏捏他的臉。

“你不要走,你走了,我下輩子還要殺你……”

周嘉行沒有回應。

九寧咬咬牙,背過身,拖動氈袍,繼續往前走。

他好重……

她望著西方的方向,懷朗說接應的人在西邊,護送她逃出來的人肯定也往西邊走了,她必須儘快和其他人彙合。

這種大雪天氣在草原上待一夜,能凍死人。

而且契丹軍隨時可能找過來。

九寧咬緊牙關,繼續拖動氈袍。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她停下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十指早已經磨破,血跡斑斑,氈袍早就被血染紅了一片。

她回望剛才經過的地方。

雪地上一條長長的拖痕。

周嘉行躺在氈袍上,雙眼閉得緊緊的,那雙淺色的、平靜無波的眸子,可能再也不會睜開了。

“二哥……”

九寧怔怔地看著他,忽然淚如泉湧。

迷迷糊糊中,她摔倒在雪地上,掙紮著抱住周嘉行。

頭頂銀河璀璨,星辰燦爛,在無邊無際的蒼穹中靜靜閃爍。

萬籟俱寂。

“二哥,你答應過我,要帶我來草原……”

她想起那個月夜。

他們倆並轡而行的月夜。

意識逐漸模糊。

……

迷迷糊糊中,九寧耳邊飄來一段嘈雜的聲音。

她皺眉,不耐煩地揮揮手。

嘈雜的聲音靜了下來,接著,是一道讓她覺得有些熟悉的嗓音。

“你願意留下來?”

九寧睜開眼睛。

眼前一片白茫茫。

那道嗓音接著問:“你願意留下來?”

九寧輕哼一聲,“願意。”

那個看不見的人沉默了一會兒,“你曾經屠殺無辜,被罰經曆九世,如今你已經贖清罪孽,可以往生了。”

九寧幾乎快忘掉這些事了。

她成為九寧,為長公主這個身份努力學習,和周嘉行一起平定天下,每天過得忙碌充實,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得過且過……自從放下隱憂後,她就不再為記憶的事煩惱憂愁,因為她知道,這一世不會再重來。

她想好好過完這輩子。

周嘉行昏睡不醒,是不是因為她已經完成任務?

沉默的聲音再度響起,“你真的願意留下來?”

九寧抬起頭,粲然微笑,“我願意。”

她可是女帝,她的丈夫是周嘉行,她有那麼多朋友親人,天高地闊,山遙水長,她還沒好好享受生活呢!

聲音再次沉默。

“你想救他?”

九寧知道對方說的是誰。

“他是個好人。”她道,“每一世都是。”

還是個倒黴的、總被她殺死的人。

好人為什麼不能長命?

九寧聲調一變,“我曆經九世是為了贖清罪孽……他呢?”

不可能無緣無故每一世碰到的人都是他。

那道聲音仿佛有些詫異,淡淡道:“他的九世……沒有意義。”

九寧顫聲問:“我們以前認識?”

“不,你不認識他。”

九寧笑了笑,長舒一口氣,攤開手腳,一副大咧咧耍賴的樣子,“他如果死了,那我也不必留戀這一世,結束這一切吧。”

那道冰冷的聲音這次沉默得更久。

終於,聲音再一次響起,毫無感情地道:“也罷。”

既然那個人為她死了九世,給他一世圓滿又如何?

九寧緩緩閉上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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