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掙紮(三合一)(2 / 2)

想到此處,蕭清毓對噬靈藤道:“你都聽見了,往後,莫要再挑撥我與師尊的……感情。”

噬靈藤暗自罵他榆木腦袋,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也還是不回頭。

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也就他蕭清毓一廂情願,唯他家師尊說一不二。

平日裡也沒見他犯傻,怎麼一到他家師尊的問題,就如此執迷不悟。

噬靈藤雖然嘴硬,卻是真心喜歡這個小輩,不止因其體內潛藏的法則之力,也是因他的個人魅力。

既然他還是拎不清,也隻好自己出馬了。

“知道了,”噬靈藤催促道,“你快些吧。”

至於它自己究竟什麼打算,就沒必要讓蕭清毓知道了。

常人在鬼靈芝麵前無不迷失心智,可蕭清毓作為氣運之子,深受法則厚愛,又剛剛領悟了大道三千,無需自己抵禦心魔,天道便將壓製之法傳入他的識海,而後在他體內自發運轉起來。

蕭清毓將手覆在鬼靈芝上,甚至不用思考,法則之力便在他與鬼靈芝之間不斷流轉。

仿佛此物,生來便是為了等他。

靈芝本是天地靈物,不屬萬木之流,鬼靈芝更是陰煞無比,本非他之道法,卻因蕭清毓得天獨厚的法則親和力而使二者相得益彰,很自然地就能將其摘取。

而在他將鬼靈芝拔離地麵的一刹那,那物便自動化作一道黑色虛影,鑽入他眉心之中。

在他的身後,楚潯眼前再度浮現出青衣修士的虛影,所過之處,草綠花紅,生機盎然,而當他離開那片土地,便又恢複一片死寂。

他身形虛幻,衣袂翻飛,似乎下一瞬,就要隨風而去。

徒留一地的草木清香。

這回,楚潯看清了那是誰。

青衣修士的身影與將鬼靈芝捧在手裡的蕭清毓漸漸重合,最終融合為一,飄向遠方。

是要離他而去了嗎?

“毓兒……”楚潯情不自禁喚了一聲。

“嗯,我在,”蕭清毓轉過身來,笑意溫和,將鬼靈芝送到他麵前,“師尊您瞧,我把它摘下來了。”

楚潯驟然醒轉,不動聲色地調息一二。

近日實在精神緊張,才一鬆懈下來,竟就如此憊懶。

連這已被摘下的鬼靈芝,都能影響他的心魂了。

“甚好,”楚潯唇角微勾,上前一步替他理了理因蹲起而有些散亂的發絲,“既然已無事了,我們便先離開此處罷。”

楚潯不曾忘記那名隱藏於暗處的邪魔,那人雖暫時被他挫敗了陰謀,但必然不會收手。

以他的謹慎,隻怕一擊失敗,便即遁走,想來短時間內,不會再來第二次。

屆時,他隻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蕭清毓掐了個訣,腳下頓時生出一片青碧葉片,其形之大,可容兩人站立。

他麵色微紅,向楚潯伸出了手,道:“幼時師尊也曾禦劍載我,如今……我雖不使劍,卻也能以這法子,載一載師尊。”

許是方才楚潯情急之下與他十指相扣的舉動讓他不自覺地放開了許多,眼底竟都帶上了幾分祈盼之意,若是貪圖美色之輩,隻怕心魂都要給他勾走。

楚潯猶豫片刻,輕輕握上了他的手,隨他一道踏上葉片。

蕭清毓見他如此配合,麵上喜色幾乎把持不住,輕咳了幾聲掩飾尷尬,周身青碧靈力翻湧起來,將葉片輕輕托起,升至高空。

腳下的葉片看似柔軟,實則很是剛硬,承載他二人輕而易舉。

楚潯讚道:“不錯,此番曆練過後,毓兒修為精進不少。”

“都是師尊之功,”蕭清毓語氣略帶酸楚,“一路上弟子收獲良多,全都仰賴師尊指點,都是弟子無能,無法護持好師尊。”

楚潯神色不動,將手按在他肩頭,嗓音柔和,略帶鼓舞之意:“你已做的很好,為師……心中甚悅。”

蕭清毓麵皮又是一熱,微微垂首,一個不慎,右手便擦過楚潯腰間,還未等他羞得道歉,便發覺自己觸碰過後,那玉佩再度閃爍起灼灼光華,與那日自萬絕穀中而出時,一般無二。

下一瞬,玉佩自楚潯腰間飛出,雀躍地奔至蕭清毓麵前,蕭清毓遲疑地將其抓住,便見其上紋路點亮更多,自初始的東南一角向中心蔓延,就快點亮一半。

從萬絕穀到千鬼域,這玉佩上的紋路,簡直沿著二人走過的路在不斷激活。

此方玉佩隻是他信手雕刻而來,卻能暗合法則之意,攻防一體。

而師尊所選的路線也未曾與他商討,卻能與玉佩紋路走向相符。

此事著實匪夷所思,總不能是二人心有靈犀之故……

“是法則?”出乎意料的,師徒二人忽而異口同聲。

楚潯並無反應,蕭清毓卻因著正在腦海裡想那“心有靈犀”之事而有一絲赧然,裝作驗證的樣子端詳玉佩,實則不過掩飾尷尬罷了。

【他心跳好亂哦。】

“……沒事不要亂關注他。”

要它時時關注蕭清毓狀態的是楚潯,這會兒要它不要再探的,也是楚潯,明風雖為最高智能的AI,也無法理解,不過他被寫入了絕對服從的程序,於是繼續乖乖“看戲”。

“嗯,應當是的。”楚潯依舊鎮定自若,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側,與他一道觀察玉佩的異樣。

蕭清毓努力忽略身邊的熱度,把話題往正事上帶:“按師尊所繪路線,下一站,該是鎏光城了吧?”

那日楚潯為將路線刻入自己識海而與他額頭相抵的畫麵仍曆曆在目,分明才過去了不到月餘,蕭清毓卻恍惚覺得,這一月以來的日子,與師尊間的距離,比之先前那十餘年的光景,都要親近許多。

“不錯,正是鎏光城。”

鎏光城乃長生宗盤踞之處,楚潯可沒忘記那裡還有個杜林等他處理。

“小子,你們去鎏光城?”安靜了許久的噬靈藤道。

“嗯,怎麼了?”

“從此地到鎏光城,途經桃花塢,其地風光甚美,桃林絕豔,乃是人間極樂之處,”噬靈藤為防蕭清毓拒絕,迅速切入正題,“而桃花塢真正一絕,乃是其桃木遍地。”

“桃木乃祛邪避陰之物,以其花果釀製而成的桃花酒,更是可驅逐心魔、滌蕩體內邪氣。你師徒二人如今自千鬼域內而出,你體性純木尚好,而你那師尊到底經受心魔誘惑拷問,如今雖已轉醒,但他既修為有礙,便無法將邪氣全部排出,若是陰邪之氣長期淤積體內,則要於身體有損。”

蕭清毓對師尊修為究竟是何情況雖有些猜測,亦在心底有隱隱懷疑,但既無明顯證據,他就願相信師尊。

是以一談及楚潯身體,蕭清毓立馬鄭重起來:“此話當真?”

“那是自然,我可曾騙過你麼?”噬靈藤正色道。

自然是真的,隻不過,還有後麵一半沒告訴你罷了。

桃木祛邪,以之入酒,自然能滌蕩神魂,但若是邪魔飲下此酒……

雖不如雄黃酒令妖魔現形那般有效,卻也要讓邪魔修一碰就醉得人事不省。

除非親眼見證楚潯飲下此酒,他都不會相信楚潯身份。

蕭清毓體內蘊藏無儘法則之力,不知有多少人搶破了頭都無法得到這許多,他可得替這傻孩子好好把關才是。

“你騙過我,你已不知幾次和我說師尊的不是了。”蕭清毓下意識回敬了一句。

嘖嘖,張口閉口都是他家師尊。

不過,噬靈藤的建議的確讓他心動。

不僅是因著桃木酒的緣故。

還是因為鎏光城與這千鬼域,距離頗遠,而桃花塢在二者之間,到千鬼域的距離與自萬絕穀到千鬼域的距離幾乎相等。

對應那玉佩之上,則是紋路正中地域。

更是因為,他與師尊外出這許多時日,無一日不在外奔波,而他無力時時護住師尊,便隻能同師尊分離。

而桃花塢不僅和平安謐,更有桃花成林。

此時正值早春時節,桃林中盛景獨絕,可堪與師尊一同,休憩一些時日。

……也算是他的一點私心。

“師尊,此去鎏光城距離尚遠,我們不如便中途在桃花塢修整一二。”蕭清毓麵懷希冀,小心翼翼道。

“桃花塢?”楚潯沉吟片刻,疑惑道,“那裡並無什麼厲害妖獸,也未曾聽聞有和奇聞異事,怎麼想去那裡?”

奇了,男主的性子他是愈發摸之不透了。

原著裡的蕭清毓,分明殺伐果決,追求無上道法,除天下蒼生與至高仙途之外,無物可以入他的眼。

在楚潯看來,桃花塢這等休閒之地,實在與蕭清毓八竿子打不著。

“我們雖不過出遊月餘,我所得體悟卻比從前多年修行更多,”蕭清毓斟酌道,“而今已快到極處,弟子欲找個和平的所在,沉澱一二。更何況,師尊陪弟子這許多時候,若不休息一段時間,身子該要吃不消了。”

“若是在他處,弟子怎敢放任師尊在外而獨自閉關潛修?”

這理由倒是與楚潯對蕭清毓性子的認知相符,蕭清毓難得對他提出什麼要求,楚潯也樂得應允。

“是為師考慮不周,你本就在化元巔峰,時時都可能結成金丹,若隻知吸納而不內化於心,結丹後便要根基虛浮。”楚潯微微頷首,已是允了。

“多謝師尊!”蕭清毓眼角有些喜意,語氣也輕鬆許多。

有這麼高興麼?

楚潯心中一哂。

“此去既然路遠,你也彆再馭使仙法了,丹翅鳥可不是白買的。”楚潯輕笑一聲,將蕭清毓的被風吹散的發絲攏到耳後,抬手將丹翅鳥自禦獸牌裡釋放而出。

丹翅鳥懸停於二人身畔,楚潯先一步上其背脊,而後一如先前蕭清毓所做那般,伸手邀請。

“先前毓兒還說起幼時為師禦劍載你之事,如今時過境遷,為師已是不能……”楚潯輕歎口氣,微微一頓,“不能再度禦劍飛行,不過,如此載你,卻還是省得的。”

話畢,楚潯便在心裡暗自唾棄自己實在卑鄙,時時不忘在蕭清毓麵前維護“關愛弟子奈何修為儘喪的五好師尊”人設。

一時間,蕭清毓心中又是怔愣又是酸楚,在師尊口中聽見這等喪氣之語,他不自覺地咬了咬嘴唇,終是將已到嘴邊的寬慰之語咽了下去。

再動人的好話也換不回師尊已損的修為,亦不如……實際行動。

蕭清毓順從地牽過了楚潯的手,跟在他身後踏上丹翅鳥的背脊,在師尊身後站定。

在蕭清毓身前數尺之處,楚潯背對於他,正專心控製方向。

蕭清毓並未放開他微冷的手,而是上前一步,將師尊另一隻手也握在掌心。

楚潯疑惑地轉過身來。

蕭清毓麵上含笑,將師尊的手慢慢捧起,送到唇邊哈了口氣,將一縷純粹無比的木屬靈力送入楚潯體內,為他溫暖一二。

青碧之氣化作一團光暈,自二人周身虛虛擴散,把他二人包裹在同一空間之內,將無儘的罡風儘皆阻隔在外。

如此……像是獨處於一處僅有他二人的,狹窄天地之間。

“高空風大,師尊亦要當心自身,莫要再讓我擔心了。”

許是先前心魔劫的餘威仍在作祟,楚潯心中難得生起些許怪異之感,雙手不自然地掙紮了一下。

“好了,這下該不冷了。”蕭清毓神色自若地放開了手,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

“嗯,你且先歇歇吞食幾粒丹藥,恢複一下。”楚潯輕咳一聲掩飾尷尬,緩緩道。

蕭清毓依言而為,卻不曾離開師尊半步,直接在他身側坐下,自儲物鐲中傾出幾粒丹藥咽下,闔目調息起來。

鬼靈芝雖已入了他識海之內,但他本身修為未至金丹,在天地饋贈之下將淩霜花種於心腑之內都很是勉強,是以此花平日裡都龜縮於花種之內,不到危機時刻絕不輕出。

而噬靈藤雖跟了他,卻隻是“無名無分”,並未真正與他結契,不過看他投緣,才肯護持於他,在蕭清毓徹底收服它,或是在他長成之前,若是噬靈藤與他反目,他幾乎毫無勝算。

鬼靈芝卻又有些不同。

鬼靈芝自地府開口之處滋生而成,常年受陰煞之氣的澆灌,極難生出靈智,這一株已有千餘年的壽命,卻仍懵懂如牙牙學語的幼童,在自己觸及它的外表的一刹那,能傳遞給自己的唯一念頭,就是要親近於他、認他為主。

蕭清毓雖不懂為何不論是淩霜花、噬靈藤還是鬼靈芝此等奇物,都如此青睞他體內氣息而肯臣服,卻已隱隱知道,自己與旁人或有不同。

這一切絕非氣運驚人可以解釋。

以他如今的景況,貿然與鬼靈芝認主有很大風險。他雖受天道庇護而可抵禦心魔,卻無法承受鬼靈芝經年積累的煞氣,一切須得等到他金丹大成,才有可為。

鬼靈芝雖靈智懵懂,卻一心要融入他血肉之中,不等自己施為,便搶先進入他的識海,找了個舒適地帶躺好。

著實可愛得緊。

也就更好……操控。

除卻因自己修為所限而不能隨心所欲運用的淩霜花,以及性情難測偏又實力強勁的噬靈藤外,他也該有一誠心為他,且易於掌握的手段才好。

蕭清毓雖未睜眼,卻是不由自主地,將頭轉向了楚潯所在之處。

不論己身之道還是這一身能為,除卻他的過人天資之外,皆是師尊予他。

他卻無何物堪與師尊,甚至無法為師尊修補丹田……

“靜心凝神,氣沉丹田。”耳邊傳來師尊和悅的嗓音,蕭清毓驟然驚覺,自己雖能免於心魔操控,卻還是不知不覺間,起了波瀾。

楚潯將手搭在他脖頸之間,冰冷的溫度時不時與他頸項間的皮膚相觸,

到底是他意誌薄弱。

默默將師尊所授的清心訣運轉一遍,蕭清毓再度沉澱下來。

這回,已是能自如地與鬼靈芝溝通。

“要……要……”

蕭清毓將一道靈力試探地送到鬼靈芝麵前,卻被它一把揮開。

鬼靈芝反衝之力太大,蕭清毓識海一痛,一口鮮血已是湧到嘴邊,他再也支持不住,血漬自唇角垂掛而下。

“怎麼了?”楚潯在他身側坐下,一把將他的腰攬住,語帶關切。

“鬼靈芝不是這樣收服的啦!”在楚潯腦海裡,因為險些釀出大禍而被楚潯罵了一頓,不敢輕易惹出事端的天狼炫耀道,“我和他做了一千年的鄰居了,我最懂他啦!”

“嗬,鄰居?”楚潯心底冷笑一聲,“你那是鄰居嗎,你那叫利用了他一千年。”

“也……也差不多,反正我知道啦。”天狼有些心虛,趕緊把方法告訴了楚潯,末了委屈兮兮道,“你什麼時候讓我見見他?你看,我那鄰居都已經進到他身體裡了!”

楚潯沉默了一瞬。

若非他知道天狼雖智計多端,實則純真如幼子,會覺得他這話實在奇怪。

但這話也就是很奇怪啊。

“怎麼,你也想進到他身體裡嗎?”楚潯再度冷笑一聲。

“是啊!你不想嗎!那可是法則之子!”天狼興奮道。

楚潯咬牙切齒:“我,不,想。”

末了感覺仍有哪裡不對,補充道:“你也不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