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過火(2 / 2)

楚潯這才明白自家弟子這是又想了一堆有的沒的。

這白發的確是近日生出,但卻非是因他衰老之故,他靈力根本無恙,又怎會衰老?

不過是原主修行魔功時,險些走火入魔罷了。

但真相不可與蕭清毓和盤托出,且這又是一樁能用來攏住他的心的事,楚潯也便放任這為了師尊“多愁善感”的弟子自行腦補了。

蕭清毓心裡酸澀難言,悶悶往後退了兩步,不自覺地咬緊下唇,隻覺自己眼眶一熱,稍稍抬起頭來,不讓眼淚當真流下,已是一副黯然神傷之貌。

他悄悄彆開臉去,不敢直視楚潯雙眼,語意乾澀:“師尊又是哪裡的話……往後,師尊若是缺了什麼,隻管與弟子說便是了。師尊若是無法化出,亦、亦有弟子可以代勞。”

“噗,你這又是在做什麼,”楚潯知道這是賣慘成功,雖也有些心軟,到底不敢輕易卸防,還是要再添一把火,遂上前一步在他發頂輕輕一撫以示安慰,道,“這麼大人了,還是這麼沉不住氣,將來若是為師不在身邊,可不是太容易被人騙了麼?”

“不要再說這等胡話了,師尊!”蕭清毓心緒動蕩極大,一反平日裡的柔順,一把將楚潯推開,神色嚴肅,語氣冰冷,氣勢極強。

他雖是天魂之體,氣血卻頗不寧靜,楚潯幾乎可以聽見床上那具實體逐漸粗重的呼吸。

蕭清毓深吸口氣,眼底的猩紅終是褪去,他嗓音雖低卻很是堅定:“便是舍了弟子己身性命,也要為師尊……延續一二。”

冥冥之中,天道已是聽見了他的許諾,蕭清毓胸口一陣悶痛,正是契約訂立之兆。

如斯誓言,絲毫不求回報,隻是一味付出,即便要他粉身碎骨,他也並不後悔。

隻因師尊是予他新生之人。

他眼眶紅了一片,嗓音不自覺地顫抖起來,語氣裡儘是祈求之意:“師尊、師尊不要走好麼?”

楚潯並不知蕭清毓於心底做下了何種決定,亦不知其內心經受了怎樣的痛苦掙紮,隻是輕歎口氣,道:“罷了,為師不走還不成麼?你愛鑽牛角尖便鑽吧,隻是要小心,切莫釀成心魔了。”

蕭清毓怎麼做都不要緊,左右都是於他有益,隻要不懷疑他便好了。

晚了。

心魔已成,誓言已立,又豈是那麼容易拂去。

見蕭清毓仍舊愁容滿麵,楚潯無奈地搖了搖頭,雖才打定主意要控製一下二人之間的距離,但蕭清毓這副模樣實在可憐,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拇指貼上了他的臉側,輕輕揩去他臉頰上滴落的幾滴淚珠,柔聲道:“好了,不說這個了,該做正事了,嗯?”

蕭清毓神思不屬,一時不明白楚潯所說“正事”是為何意,勉強將煩雜思緒按捺下去,目光遲疑地望向楚潯。

楚潯並不答話,隻是默默地牽起了他的手,帶著毫無防備的蕭清毓向桌邊靠近一步,而後將他的手緩緩按在桌上琳琅滿目的物品之上,一件一件地試探過去。

右手被沁涼冷意包握於掌心,耳畔是師尊微冷的呼吸,連鼻尖都縈繞著寡淡但醉人的霜雪氣息,蕭清毓仿佛置身於一片孽海之中,幾乎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看起來是可行的,”須臾之間,楚潯已經放開了他的手,在他身畔自如地坐下,總結道,“如此看來,你雖為天魂之體,不可觸物,但不知為何卻可與為師身體相觸,也可借為師之手,摸到旁的物事。”

“啊?嗯,是,是的。”蕭清毓尚在羞赧之中,理智半點不剩,木木地應了兩聲。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昏黃燈光之下,蕭清毓與楚潯四目相對,楚潯尚算平靜無波,而蕭清毓於情之一字上生澀無比,滿腦子亂七八糟,一邊唾棄自己糟糕至極的回答,一邊卻又忍不住回味師尊的手覆在他手背之上的冰涼觸感。

他年紀尚輕,仍舊懵懵懂懂,雖模糊意識到師尊於他而言與他人大不相同,卻不知那究竟意味著什麼。

楚潯心智與情商皆勝過他無數,偏偏是個冷情冷性的主,隻懂撩撥而不知收斂,也就無怪他這單純的小桃花一點一點被人摘走了心。

唯有屋外間或響起的鴉鳴之聲能勉強打破二人之間異常的氛圍。

恍惚之間,蕭清毓忽而憶起,他來時心中忐忑鬱結,分明訂了兩間上房,卻因著自己酒醉且受那女鬼影響,肉身已是與師尊同屋而住了一日一夜,即便是原先在二人洞府之中,也不曾有這等親密經曆。

還未等他覺出尷尬來,一想起那不知潛藏於何處的女鬼,蕭清毓心中便湧起一絲不妙的預感。因著親近法則之故,他的預感向來頗準,那滿穀遭了汙染的桃花僅是一個開始,在此方地界裡,可能藏了更多的秘密。

而他卻在此關頭天魂離體,難以發揮己身實力,莫說護住這一城百姓,便是連護住師尊,都很艱難。

窗外的鴉鳴之聲愈發淒厲,蕭清毓無端地心頭一跳。

他忽而看見了一名倒在血泊中的中年男子,在男子身後,是一名桀桀怪笑的紅衣女子,她雖換了張臉,但蕭清毓就是知道,那正是那名女鬼!

蕭清毓臉色一變,原本微妙旖旎的心思驟然散去。

城中已有危險!

“最近怎麼總是不專心。”楚潯見他神色反複無常,不由歎了口氣。

楚潯心知是自己撩得過火,早已逾越了師徒間該有的距離,而這傻徒弟,又是撞了南牆也不肯回頭。

他又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