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賓那邊氣氛如常,個個麵帶笑意,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家人有什麼大喜事。
女眷這邊卻一個個如喪考妣,與男賓那邊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林瑩心中惴惴不安,時不時抬頭看一自己的丈夫,卻又在丈夫察覺到有人注視自己看過來的時候立刻低下頭,眼裡滿是恐慌。
男賓那邊受到女眷這邊的氣氛影響,原本的喜悅也打了折扣。
但好在,他們慣會做戲,新娘進門後,一個個的臉上瞬間盈滿了笑容,讓人完全察覺不到半點兒不好的情緒。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
一直到婚禮結束,林蔻都沒察覺到不對。
次日,忙了大半個晚上的甄賦天不亮就醒了,他見林蔻還在睡,特意又閉上眼睛準備陪林蔻再睡一會兒。
誰知屋外突然想起一陣蟬鳴——
這是血滴子的暗號。
甄賦立刻睜開眼睛,小心地為林蔻掖好被子,便準備起床。
林蔻瞬間睜眼:“你這麼早起來乾什麼?”
甄賦被嚇了一跳,趕緊開口:“有人在叫我,應該是出了什麼事,我得去看看。”
林蔻點點頭:“你忙完了記得回來陪我睡覺。”
甄賦一頓,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解除警報,林蔻很快又睡了過去。
甄賦則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將門輕輕關上後才順著蟬鳴找到了一個蹲在自家牆邊的大樹上的同僚。
他有些不高興:“我新婚,請了假的!”
即便是全年無休的血滴子,也沒有新婚次日還要工作的吧?他可是請了三天婚假的!
同僚也知道自己在新婚次日上門不地道,但他也沒辦法啊:“你當我想來討嫌?這不是你昨日成婚,釣出來幾條小魚?”
甄賦皺眉:“我的婚禮還能釣魚?”
同僚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釣出來的那幾條魚是甄家的,你畢竟是甄家人,我來找你一是因為此事是你負責,二也是想讓你早做準備,免得到了老大麵前一問三不知。”
但甄賦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甄家還與滄海遺珠的案子有關?我在甄家生活了快二十年,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
同僚聳肩:“這就要問你自己了。”
甄賦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忙和同僚道了聲謝,然後便和他一起離開了屋子。
甄賦的上司姓胡,與甄賦這種純探子不同,他的上司還是正經科舉出來的進士,隻是在皇上上位前卷進了奪嫡之中,被人當成了炮灰,眼瞧著一輩子的前途都完了,這才接受了皇上的招攬,成了血滴子的一員。
而因為甄賦學識不錯,這位胡大人向來待他比其他人更多了幾分重視。
平日見到甄賦不說笑臉相迎,至少也不會鐵青著一張臉。
但今日……
甄賦對上胡大人失望的眼神,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今日隻怕不能回家陪林蔻睡回籠覺了。
胡大人要知道甄賦心裡的想法,怕不是要一巴掌拍在他臉上。
但好在,他不知道。
甄賦走到胡大人麵前:“胡大人,卑職來晚了。”
胡大人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沒事,我理解,新婚夜剛過去我就讓人把你叫過來,確實有些不近人情。”
他頓了頓,又道,“但現在的情況是,我不在今日把你叫來,你下次指不定就要被皇上叫過去問罪了。”
甄賦皺眉:“這麼嚴重?甄家直接參與到了案子中?”
胡大人欣慰地點點頭:“他們不但直接參與進了案子當中,還是其中‘義忠親王女兒’的保護人。”
“義忠親王的女兒?”甄賦驚訝,“兩位殿下的身份已經查清楚了?”
胡大人搖頭:“哪兒那麼容易?若非你夫人與蘭蘊的相貌足有五分相似,秦氏的五官又著實與兩位王爺沒有半點兒相似之處,她們四人的身份隻怕更難分辨。但這兩位殿下的父親是親兄弟,相貌……
胡大人狠狠地歎了口氣,心裡憋屈地不行。
此案剛被發現不久,他們血滴子就把四個姑娘中的其中兩個的身份查清,可如今都過去大半年了,另外兩位的身份卻還是一頭霧水,這個結果如何不讓人感到挫敗?
甄賦反倒沒怎麼受到影響——
畢竟,他在江南潛伏了好幾年都沒找到賬本兒,若非林蔻,他隻怕到現在都還想不到賬本兒不是物件兒而是一個人。
他的耐心早就被鍛煉出來了。
甄賦想了想,問道:“那甄家保護的,到底是哪一位姑娘?我夫人,還是妙玉?”
四個姑娘兩位在江南,兩位在京城,甄家雖然既不在姑蘇,也不在維揚,但所在的金陵與維揚、姑蘇都很近,為哪一個提供保護都說得通。
胡大人經曆了那麼多風雨,很快就調整過來:“你覺得呢?”
甄賦眼神黯了黯:“是妙玉吧?我夫人小時候受了很多苦,甄家若真是保護她的,也太失職了。甄家對義忠親王還是挺忠心的。”
胡大人頓了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確實是妙玉。”
甄家以妙玉父母世交的身份出現,對妙玉說,她的父母因為被義忠親王逼宮一事被砍了頭,為了避免她受到牽連,才將她送到了甄家。
但她幼年體弱多病,找了好些個替身代她出家都沒用,最後隻能讓她自己進入寺廟帶發修行。
不過即便進入了寺廟,甄家也從未虧待了她。
妙玉的日常用品一部分來自甄家,一部分來自義忠親王的其他殘餘勢力,還有一部分則來自於義忠親王遺留的財產。
有錢,又有甄家照拂,妙玉倒是沒吃什麼苦。
但……
甄賦心情非常不好:“我從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也許是因為我母親早逝,也許是因為我母親隻是榮國府的庶女,又是父親的繼室,我在甄家並不受重視,也沒辦法接觸到太多訊息。”
“其他事我好歹知道該怎麼去查,甄家人似乎從未特意去過姑蘇蟠香寺。”
胡大人想了想:“若真如此,甄家人應當每次都是趁著去姑蘇辦其他事的時候去探望妙玉。也隻有這樣,你才會從未察覺到有這麼個人存在。”
畢竟甄賦在甄家生活的時候,極少有機會跟著長輩外出。
那次前往維揚,還是他第一次離開金陵。
胡大人確定甄賦並非故意隱瞞,也不是蠢到沒發現甄家人的異常後,也放心了一些:“既然知道甄家人是當年案子的知情者,此事也算有了突破。就是……”
胡大人想到至今還關押在王府的甄家人,腦袋真是一抽一抽地疼。
他們原本想的是暗中調查,一來此案涉及到的人大多身居高位,甚至牽扯到了皇家,沒辦法放到台麵上來說;二來等真相調查出來後,兩位殿下完全可以暗中認回身份,到時候也不至於鬨得滿城風雨。
可忠順王爺夫妻直接抓人,事情就沒那麼容易低調了。
甄賦也想到了這點:“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也隻能將錯就錯了。甄家人已經被忠順王爺抓了回去,那另外幾個知情人是不是也能抓了?”
“誰?”
“寧榮兩府幾個不成器的男人,秦氏的養父秦業,還有……”
“還有?”
甄賦皺眉:“鎮國將軍與鎮國夫人,這二人中必然有一個當年事件的知情者。也許不知道全部,但絕對知道一部分真相。林文林武兩兄弟的女兒都被換了,這可不像是一個人能做到的。”
“換我夫人的應當是錢氏,但錢氏的女兒又是誰換的?”
胡大人連連點頭:“你說得對。”
既然事情已經被忠順王爺夫妻鬨開了,他們也隻能把案子放到台麵上來查了。
甄賦隻是探子,沒辦法查案,胡大人便直接讓他回去了。
甄賦領命告退。
臨走前,他多提了一句:“大人可以重點調查一下寧國府的賈珍,他對秦氏有不軌的想法,必然知道秦氏不是義忠親王的女兒。問他,至少能知道秦氏是怎麼成了秦業養女的。”
林文的女兒,亦或者林武的女兒,反正絕不可能是兩位王爺的女兒。
不然,他絕對不敢對秦氏生出那種想法。
胡大人大驚失色:“秦氏不是他兒媳嗎?他怎麼敢?!”
甄賦一臉厭惡:“寧榮兩府從根子就爛了,賈珍更是其中翹楚,他做出什麼都不讓人意外。”
胡大人差點兒沒吐出來。
這都是什麼玩意兒!
因為太過惡心,胡大人在審賈珍的時候,特意用了重刑。賈珍可不是硬骨頭,沒多久就招了——
“秦可卿是林文的女兒!是林文親手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