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1 / 2)

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說實話,他的確是被震驚到了,這完完全全顛覆了他這十幾年的認知。

自古以來,隻有那實在窮苦的百姓家才會隻娶一個媳婦,但凡手裡多點餘糧的——哪怕是那鄉野村溝兒裡的地主老爺還要娶個幾房小妾呢。

再往上,富商、當官兒的、權貴直至權傾天下的帝王,誰又不是妻妾成群?

有本事的男人多娶幾個女人並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甚至可以說是天經地義的。

這是自男權社會以來根深蒂固紮在所有人腦海中的思想,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早已默認接受了這個事實。

身為大清朝的皇家阿哥,胤禛自然也不會例外。

先前之所以拒絕皇貴妃安排人伺候的提議,一則不過是覺得德妃突然提出這件事屬實令人生疑,二則也是覺得自己年齡還小,全心全意認真學習爭取早日進入朝堂辦實事才是最重要的,倒不必急著沾染女色。

事實上或許再過兩年皇貴妃提出要給他安排人,他恐怕真就毫無負擔地接受了。

畢竟在他的認知中,這件事就如同吃飯喝水一般再自然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哪怕他心悅林言君,也甚至都不會因此而產生任何的負罪感。

因為他根本就不認為這是所謂的背叛。

所以他很難以理解林言君如此的特立獨行。

這幾天他思來想去也未能有個結果,他知道她在等他的答複,可他卻實在是茫然無措。

對於女色二字他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將來多幾個女人少幾個女人其實都無所謂罷了,隻是再怎麼樣他也不可能隻有一個嫡福晉啊。

這不合常理,更不合規矩。

胤禛頭痛得很,一時半會兒根本就不知該如何麵對那個小姑娘,遲疑著根本就不敢去見人。

不如再緩緩?等過兩日……

然而冷不丁從沉思中一回神,抬頭卻見“承乾宮”個大字赫然出現在眼前。

“爺?”蘇培盛一臉疑惑不解地看他,似是在催促問他到底要不要進去。

胤禛站在門口一時陷入了掙紮,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一咬牙,“罷了,回……”

“四阿哥?”可巧範嬤嬤在院子裡頭瞧見了他,忙就迎了上來,笑道:“娘娘正念叨著四阿哥呢,可巧您就來了。”

得,這下想逃也逃不掉了。

無法,胤禛隻得硬著頭皮隨範嬤嬤走了進去。

一張冷冰冰的俊臉慣常板得硬邦邦的,薄唇微微緊抿,嘴角繃成一條刻板嚴肅的直線,瞧著便覺不好靠近。

雖外表看起來與尋常無異,但卻無人知曉他此時內心的慌亂膽怯,恍然間聽著那腳步仿佛都略顯沉重了幾分。

打小便在跟前貼身伺候的蘇培盛幾乎可以說是對他了解最深的一個人了,旁人看不出的東西,他卻隱約察覺出了不同,心裡不免有些擔心。

那日出宮原本爺是很開心的,後麵送林家姑娘回家,臨分彆前二人單獨說了幾句話,打那之後他家爺就仿佛是丟了魂兒似的。

不知究竟是被何事所困擾,整個人都陷入一種莫名的情緒中不可自拔,甚至猶如困獸一般,煩躁不安又迷茫無助。

再觀今日的種種奇怪行為,果真怕是與林家姑娘脫不開關係的,隻不知二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難不成是林姑娘殘忍地拒絕了他家爺?

猛然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個荒謬的念頭,隻嚇得他狠狠一哆嗦,險些左腳跘右腳當場表演一個平地摔。

“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你來得倒是趕巧。”皇貴妃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滿眼儘是打趣的笑意,“好了快坐下說話罷。”

“四阿哥安。”林言君起身見禮。

“林姑娘不必多禮。”眼神快速瞄了她一眼便又立即挪開看向了皇貴妃。

這與尋常不敢冒犯的意思可有些不同,倒像是在刻意躲避什麼似的。

林言君不禁暗自哂笑。

縱然知曉自己不過是異想天開,可心底深處又何嘗不曾存了些許妄想?

這幾天她麵上不顯,心裡卻也是時刻緊繃著、期待著,有如那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般,一時歡喜地幻想以後,一時卻又害怕那不想麵對的現實,真真是患得患失沒個消停。

如今看來,總算是塵埃落定了吧?

也罷,終究是她妄想了。

心口微微一疼,一瞬間險些要委屈地落下淚來。

幸好忍住了。

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隔著厚厚的衣物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塊玉的存在。

抿了抿唇,對著皇貴妃抱歉道:“娘娘恕罪,這一頓折騰得我疲乏得厲害……”神色懨懨,著實沒個什麼精神頭兒的樣子。

皇貴妃不禁懊惱,“都是本宮的不是,淨想著許久未見卻忽略了你的身子,你快回去歇著罷。”

又對著胤禛微微一屈膝,便扶著丫頭的手緩緩離去。

“你們兩個可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背影才消失不見皇貴妃便迫不及待地問兒子,皺眉道:“方才還喜笑顏開一切都好好兒的,怎麼你一來她就要走了?是不是你招惹囡囡生氣了?”

胤禛默默收回不受控製的視線,微垂著頭嘴唇緊抿,沉默半晌說道:“的確是有些小矛盾,不過皇額娘不必擔心。”

說了等於沒說。

瞧他這副模樣就知曉甭想從他嘴裡撬出點什麼來了,皇貴妃索性也不再追問,隻是咬著牙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這小子打小脾氣就又臭又硬的,對著旁人也就罷了,對著人家小姑娘若還不知收斂些早晚將人嚇跑了。”

“這也就是虧得你是皇上的親兒子,再是不必愁娶不著媳婦兒的,若生在那尋常百姓家,以你這副臭脾氣我估摸著你非得孤寡一輩子不可!”

“囡囡這孩子外表看起來弱不禁風似的,實則內裡卻也是個剛強的性子,你私底下能讓著就稍微讓著她一些,總歸跟她也牽扯不到什麼要緊的大事,何必非得較勁爭個你高我低的?能不硬碰就彆輕易硬碰,你們兩個這樣的性子都太剛強……過剛易折啊。”

能說出這番話也足以見得皇貴妃是真正拿林言君當作親閨女似的看待呢,麵對兩個孩子的矛盾更多也是站在小姑娘的立場上勸。

胤禛倒也沒有什麼不滿的,隻認認真真聽著,聽到那句內裡性子剛強時,眼神不禁微微閃動。

“皇額娘放心,兒臣心裡有數。”一句話結束了這個令人煩惱的話題,又問道:“皇阿瑪下旨省親一事……不知佟家準備得如何?可曾有個什麼具體章程?”

“昨日你郭羅瑪嬤進宮,說是已經找了人在設計圖紙,一麵正在趕緊采購石材木料等所需之物呢,家裡頭幾房人通通都是忙得熱火朝天的,花出去的錢更是如流水一般。”話到最後,皇貴妃的眉頭簡直都快打結了。

按照額娘口中所說的想法,一個園子建下來估摸著都得百萬打底,更何況除了她以外還有其他嬪妃家中也在同時興建省親彆院呢。

僧多粥少的,商人少不得就得坐地起價,一時又是哄搶又是互相攀比的,簡直都不敢想最終得花費出去多少銀子。

而如此興師動眾大把銀子燒出來的省親彆院,卻也不過是給嬪妃歇腳一用,甚至都不可能在園子裡留宿一夜。

“你說你皇阿瑪究竟在想什麼?他也從來不是如此奢靡鋪張之人啊。”皇貴妃滿臉不解,憑她絞儘腦汁也不知這人究竟打的什麼算盤,“好端端的省的什麼親?大清向來也沒這麼個先例。”

胤禛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猶豫再,壓低了聲音說道:“這麼些個娘娘家中同時興建省親彆院所需石材木料等數目都是極其龐大的,京城內如何就能全部供應得上?雖價格提高了不少,可仔細想來又是否當真短了誰家的供應不上?”

這還真不曾聽哪個嬪妃抱怨過。

京城是極其繁華不假,可再怎麼說那些商人也不可能時時囤著這樣一大批東西在手裡,正常來說這不得消耗到猴兒年馬月去啊?尤其是木料,就不怕時間長了不小心受潮蟲蛀砸在手裡?

然而事實卻是,京城內的存貨的的確確就供應上了!

但凡去采買,隻要手裡捧著銀子那就沒有買不到的。

這可就怪了,就仿佛有人事先就預料到京城會迎來一場巨大消耗似的。

皇貴妃頓時兩眼微微一眯,一個無比荒誕的念頭浮現於腦海中。

“長達八年的藩之亂消耗之巨大難以想象,南邊的台灣要收複,北邊的老毛子年年侵犯越界,還有那狼子野心的噶爾丹……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燒錢的事。”偏這錢還不得不燒。

胤禛不禁歎了口氣,聲音愈發低沉微弱近乎難以聽清,“國庫……難以支撐幾時……”

簡而言之,康熙沒錢了。

聽罷這些,皇貴妃也沉默了。

原先的荒謬也好怒氣也罷,此時此刻全都煙消雲散了。國庫空虛有多危險?養不起兵搞不起武器,彆人一旦打了過來要怎麼抵抗怎麼反擊?甚至就連不時有個天災降臨,皇上可能都無法掏出來足夠的銀錢賑災。

國家沒有錢去賑災,受災的百姓便無法快速回歸正常生活,那時將會有大批普通百姓變為流民此處遊蕩惹是生非,亦會有大批良田無人耕種漸漸荒廢,從而導致國庫稅收大幅縮水。

這就是一個要命的惡性循環。

一旦真走到那個地步,大清必然得麵臨內憂外患兩麵夾擊。

這個國家都將會變得岌岌可危。

所以康熙得想方設法充盈國庫。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