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桃春(1)(1 / 2)

第九十五章、絳桃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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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夫人看著綠腰,綠腰規規矩矩地低著頭。

沒能從信賴的侍女那裡收到一點安慰和支撐,戚夫人失落地回過頭,有些倉皇地看了容晚初一眼,小聲地道:“勞娘娘的惦記。”

她遲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道:“說出來教娘娘笑話,是妾身在園子裡頭,走路沒有走穩當,跌了一跤,把頭給跌破了。”

容晚初眉梢微壓。

戚夫人悄悄抬起眼來,向她麵上溜了一眼,沒有看到有什麼不耐煩的,稍稍放了心,跟著又道:“前頭已經請了太醫到府上來,也開了方子的,瞧著有些嚇人,不過是皮外的傷,其實已有些好了。”

容晚初淡淡地“哦”了一聲,道:“園子裡灑掃的仆役也不能輕縱了才是。”

戚夫人低聲道:“素日裡看他們都還算勤謹的。”

她看容晚初微微沉了臉,就噤了聲,想了一想,又道:“妾身回去就好好地教導他們。”

她態度十分的認真,即使是以容晚初的眼光來看,她此刻也是字字句句都出自本心。

容嬰說,他看到戚愷抓著戚夫人的頭撞在假山上。

如今傷痕猶在,敷上了厚厚的膏貼。

受傷的人卻是她自己走路不穩跌傷了頭。

容晚初專注地看著戚夫人。

戚夫人對上她的視線,就有些抑製不住的瑟縮,下意識地抓/住了身邊侍女的衣袖。

容晚初看了綠腰一眼,道:“本宮這裡又不吃人。”

綠腰麵上神色微微有些僵硬。

她屈下膝來向容晚初行禮,神態十分的恭敬,道:“是奴婢沒有服侍好夫人,還請貴妃娘娘責罰。”

戚夫人急道:“怎麼是你沒有服侍好我呢?你素日裡最貼我心的。”

又轉回頭來對著容晚初,神態十分的懇切,道:“娘娘,這丫頭是最周全的性子,都是為妾身自己不經意,倒連累了她。您不要責怪她了。”

一主一仆,倒是恩義重如山。

容晚初像是看了場戲似的,撫著茶盞柔潤的圓弧,看得津津有味。

她不說話,戚夫人原本就有些膽怵,更不敢再說彆的。

綠腰屈著膝、低著頭,看不到也聽不到上首的情形,冷汗沿著鬢角涔/涔地往下滴。

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道:“罷了,既然夫人這樣溫善寬容,本宮也不是不講理,非要做這個惡人。”

她笑道:“瞧把這丫頭嚇的。”

就側頭叫了一聲“阿敏”:“請下去吃口茶壓壓驚。”

阿敏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綠腰的身邊。

綠腰有些驚愕,急急地道:“奴婢要在夫人身邊服侍……”

阿敏已經溫聲笑道:“宮裡著許多人,難道還服侍不好夫人一個!”

就拉著綠腰的手,看似親密實則強硬地帶了人下去。

乍然離了體己倚重的丫頭,戚夫人有些肉/眼可見的坐立不安。

容晚初麵上帶著笑意,冷眼打量著她,隻覺得她比起上一回相見,不過一、兩個月的時候,卻憑生出許多違和感。

就好像一根草失了紮在地裡的根係,上頭看上去還鬱鬱青青的,可是總有種一陣風來就會吹折的虛飄。

這種感覺十分的玄妙,即使是容晚初也不能確定是真實還是錯覺。

她低下頭淺淺地抿了一口茶。

戚夫人失了綠腰,不安地輾轉了一回,漸漸地平靜下來。

她縮在椅子裡,兩隻手搭在膝頭,一對拇指絞扭著掌心裡的帕子,看上去卻是溫順又端莊的。

容晚初不緊不慢地喝著茶,忽然問道:“上回二叔托夫人向本宮轉達什麼話,可巧後來事情多,本宮竟給忘了,若不是今兒見著夫人想了起來,”她微微抿唇,神色和緩地問道:“怎麼二叔竟也沒有再來同本宮說呢?”

戚夫人茫然地抬起了頭。

容晚初細細地認著她的表情,又道:“二叔既托了夫人的口,想必不是尋常的瑣事。萬一是什麼要緊的事,豈不是在本宮這裡耽擱了。”

戚夫人囁喏道:“回娘娘的話,妾身、妾身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性子,您和二老爺都是做大事的人,怎麼會把事情交給妾身來做。”

容晚初輕輕地“哦”了一聲。

從她的語氣裡聽不出滿不滿意來,戚夫人有些惶恐,生怕是自己誤了正事,絞儘腦汁地回憶著,卻怎麼也想不起容玄渡曾托過她什麼事。

她喃喃地道:“男女有彆!何況老爺還不在府裡,妾身隻在內院裡走動,向來都沒有同二老爺說過一句話的……”

她說著說著,幾乎要掉下眼淚來了。

容晚初放下了茶盞,離了座椅親自走到她麵前來,抽了手中的帕子給她,溫聲道:“是本宮記差了事,倒教夫人受驚了。”

戚夫人很少與她這樣近地接觸,不由得嚇了一跳,甚至向後縮了縮身子。

但她語氣低柔,神態溫和,放低了姿態,全然是包容和愧疚,讓戚夫人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忍不住抽噎了一下,眼淚在睫上要掉不掉的,戰戰兢兢地接了容晚初的帕子,小聲道:“娘娘日理萬機,妾身這些小事,不值得娘娘牽掛。”

容晚初垂著眼,靜靜地看著她,有股說不清的猜測亂糟糟的,在腦中翻江倒海,讓她不得不強行轉開注意力,放到彆的地方去。

不是自己的錯覺,是戚夫人真的比上一次見麵的時候更加脆弱易感了。

更膽小,更怯懦,更驚惶。

就像是隻失家的兔子,賴以藏身的草叢被翻了一回又一回,漸漸連小風吹過都不由得惶然逃竄。

容晚初看著戚夫人捏著帕子,小心翼翼地沾去眼角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