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亂了(1 / 2)

穿成男配長子 迎陽 13390 字 3個月前

三十八

甘願赴死這種事,南若隻在課本上看到過,電視電影裡是演的不提,冷千影輕描淡說要自我了結,給他帶來了很大的衝擊。

南若捫心自問,他做不到。

現代人尤其他們這一輩受到的是以自我為中心出發的三觀理念,整個社會大環境已經不需要他們犧牲自己來成全什麼,更多是為自己拚搏享受生活。

撇去消防員警察這類叫人一聽就肅然起敬的職業不談,南若前世活了二十八年,身邊親眼見到人與人之間最大的犧牲,也不過是六十多歲的父親染發虛報年紀去工地賣苦力給兒子賺錢買房,或者父母孩子有一方生病另一方捐腎捐骨髓,諸如此類等等。

他能理解冷千影這麼做是想保全妻兒,他殺人無數,即使避過了這一次,或許還有下一次,想報複他的人恐怕不止這對兄妹,與其沒完沒了,不如在他這裡結束。

可……

也不能這麼輕易就說去死。

還沒確定他一定中了毒,說不定還有救,或者還有彆的辦法,又或者……

對上冷千影平靜的目光,南若沉默了。

大約他眼裡的糾結太明顯,冷千影衝他一笑,解下腰間的短刀:“這把刀是我當年還在聖上身邊時聖上賞給我的,往後用不上了,穀哥兒如今進了鑾儀衛,拿去護身用。”

南若看向南宮雲林。

“禦賜之物豈能隨意轉贈……”南宮雲林嘴上說著,遞來的眼神卻飛快:拿,快給老子拿!

南若起身,伸出雙手。

“這是聖上私下所贈,並未登記在冊,算不得禦賜。”冷千影雙手將刀托起,盯著看了一會兒,像看一個老朋友,隨後鄭重交到南若手裡,“這刀陪我近十載,刀下所誅皆是惡人,望你物儘其用,莫要叫它蒙塵。”

南若手一沉。

忽然想到錦衣衛某種意義上也算變相行使了暗衛的職責。

冥冥中似乎某種宿命交接的齒輪開始滾動。

南宮雲林道:“冷兄放心,梔奴自小讀聖賢書,素來孝親愛弟,平日我不在家中,全靠他督促幾個小的上進,他會護著鳳有和幺娘。”

南若自是跟著許下承諾,心歎可憐天下父母心,冷千影為了女兒,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

趁著收刀有他說話的機會,立刻提了願以身做餌的話。

容相淡淡道:“明日你來。”

南若心頭一鬆,總算沒白跑這一趟,叫他來說明還有分瓜的機會,就怕不讓他參與。

回去的路上,南宮雲林搖著扇子笑他:“怎麼,這就被嚇住了?”

南若回過神來,嚇住倒不至於,他隻是在猜容相接下來會怎麼做,麵上擺出赧色。

南宮雲林輕嗤:“這才哪到哪兒,等你真上了朝堂再看,那可是真正吃人不吐骨的的地兒。”

端詳南若兩眼,忽的歎氣:“你這性子去跟那幫士子文官鬥心眼怕是不成了,真槍匹馬領戰怕也夠嗆……”

果然世事難得兩全其美,梔奴純善聽話得陛下娘娘青眼,可如今入朝為官,便太軟了些,冷千影送刀怕也有提醒他的意思。

哪有不見血能升官的軍衛。

桃花眼眯起:“明日見了容相,他叫你做什麼你隻管去做,不要遲疑,也彆多問,容齡這人雖迂腐了些,卻不會虧了替他做事的人。”

南若應下,心道剛剛還一口一個輔明,這會就變容齡了,果然是塑料戰友情。

回了府裡,南宮雲林拍拍屁股混在送兩個姨娘的車隊裡重回彆院,撇下南若一個偷摸在客院湊合了一晚。

隔日一大早,南若去了容府,本以為會接到什麼身先士卒的潛伏命令,卻被容相叫到書房,給他安排了張桌椅叫他寫作文。

“我記得先前太子叫你抄了全部<大燕律>,你就寫寫抄完後是何想法,不拘題目主旨,你隻管想到什麼寫什麼,日落前交給我。”

容相說完便施施然走了,留下南若一個兀自淩亂。

這叫什麼,哄孩子嗎?

奈何他壓根沒法反對,隻能壓下心思完成任務。

他是何想法?他的想法就是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妙社會主義呱呱叫,這個想法伴隨在他抄寫《大燕律》和《大誥》的全過程。

不提紙上,單說他身邊,顧漁就是一個很典型例子,放到現代,顧漁直接可以去警察局報警將顧解抓起來。

顧漁還算幸運,中途被救下,《大誥》裡各種匪夷所思的淒慘案例看得他直冒火。

這個時候就不禁感謝起了太子,他的所有憤懣和不平都已經在給太子寫讀後感的時候被磨平了,

依法治國一視同仁這種話肯定是不能寫的,寫出來怕鄭皇後還沒發現他這個同胞,就先被儒生們聯合起來撕成兩半。

南若一邊磨墨,一邊揣測著容相此舉的用意,他想要聽到什麼呢?他希望自己寫出什麼觀點?又為什麼要他寫這個?

斟酌半晌,最終定下主題——論普法的重要性。

他發現《大誥》中許多案件追根究底是不懂法造成的,百姓不知道做了這件事會有的後果,缺乏對律法的敬畏之心,即使信息發達如現代,許多人對律法了解的也不夠,何況眼下。

總說百姓愚昧無知,你不叫他知,他怎麼能知。

當然,他不能這麼寫,得委婉著謙虛著再帶點遲疑不解虛心求教的來。

再次感謝太子,感謝他的耐心批注。

順便檢討一下他之前還是不夠謹慎,言行舉止改過來了,可思想難改,寫讀後感時不免帶出來了一點,幸好隻是一點,約莫在太子看來他隻是少年天真想得單純激進。

刪刪改改了一上午,趕在午飯前打好了草稿。

容相安排了下人來給他送飯,南若趁機打聽容相在做什麼,得到一個不在府裡不知道的回答。

隻能歇了心思繼續埋頭鑽研文章。

他大概猜到一點容相這麼做的原因,他應該是知道了皇帝要改製鑾儀衛,也知道帝後對他的安排,想看看他是什麼想法,或許還有指點他的意思。

南若心情有點複雜,他發現容相和裡描寫的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裡他是溫文爾雅的浪漫文士,會與鄭皇後談天說地吟詩作對,帶她遊湖賞燈,教她撫琴下棋,怎麼說呢,就是很常見的言情才子人設。

可他親眼見到的了解到的容相,是個叫渣爹形容迂腐的傳統士子,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容相忠君愛國勤勉克己,若不是他看過,壓根看不出來他對鄭皇後有什麼不同,就連當年為鄭皇後請封皇後,真正第一個出頭遞上折子的也不是他。

還有渣爹,有這樣舔的“應有儘有”的舔狗?

加上昨日見到的冷千影,南若開始覺得,他是不是對原文太看重了點,好像穿越到現在,他總不自覺圍繞著原文打轉。

可他已經照著參考書答了半頁卷子,現在突然告訴他參考書印錯了?

南若茫然。

或許是因為時間流轉世事變遷?

畢竟十多年過去了,人到中年什麼愛不愛的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了,像冷千影現在不就更看重妻兒,想當初劇情裡鄭皇後被反派恒王擄走,他為救她能豁出命……

可他是暗衛,皇帝叫他保護鄭皇後,他一定會聽令,未必就是他自己的意願……

南若心亂了。

容相說日落前讓他交作業,可他這一走,連著兩天不見人影,南若不知這是不是給他的考驗,待在書房除了洗漱更衣哪裡都沒有去,書房裡的東西他不敢亂動,隻閒的發慌時翻看了桌上的幾本遊記——好像專門放在這裡給他打發時間似的。

到了第三日下午,一直負責給他送飯的小廝敲門來請他去見相爺。

南若以為在相府,不想小廝直接帶著他出了府,一鑾儀衛旗丁力士正牽著馬候在門口,見他來,遞上馬鞭:“奉容相與譚鎮撫使命,接小旗前往鑾儀獄。”

南若難掩訝異。

人抓到了?這麼快?

皇帝在給鑾儀衛審訊職責的同時分了一座院子,用來設立臨時審訊室,又因有時不會立刻定罪,需要羈押犯人一段時間,便有了鑾儀獄這個稱呼。

關進鑾儀獄,說明皇帝也知道了,也是,動用禁衛不可能瞞住皇帝,容相不會犯這種錯。

南若心裡做著種種猜測。

策馬到了鑾儀獄,旗丁快步為他引路。

南若前世今生第一次來監獄這種地方,不免多打量了幾眼。

許是因為由院落改建而來,此地並沒有人對監牢陰森破舊的刻板印象,反而十分敞亮,院子裡還頗有閒情逸致的圈了一叢花圃,裡頭紫薇月季鳳仙等開得正盛。

不過十分冷清,除了進來時見到的守衛,再沒見到一個人,耳邊隻有綿綿不絕的蟬鳴,越發顯得幽靜。

但拐進了內院,情形大不一樣,入目先是廊下一排持刀肅立的鑾儀衛校尉,不是他們小旗手下混日子裝飾似的門麵旗丁,這些顯然真正見過血,隻看精氣神便不一樣。

容相正坐在中廳喝茶,見了他上下一打量,臉上露出些許意外,隨即讚許道:“不錯,耐性夠了。”

南若送上自己的作業,垂首靜立。

三天這麼久,縱使有再多的情緒他也消化掉了。

容相看完沒有多說什麼,隻叫人給他倒了杯茶道:“等著。”

南若隻能陪坐,目不斜視。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一個三十出頭劍眉細目的男子走了進來,他邊走邊用濕帕擦著手,笑嗬嗬:“人帶來了?”

南若立刻起身:“小旗南宮若穀見過鎮撫大人。”

目光掠過那濕帕上越暈越多的血色。

來人正是鑾儀衛鎮撫使譚瑛,早在接到旌表聖旨時,渣爹就給他將鑾儀衛幾個領頭人物科普了一下,除了指揮使,能有調動鑾儀衛之權的便是兩位鎮撫使,一個姓周一個姓譚。

周鎮撫是上官子辰一手提拔上來的,上官子辰出事,關於譚瑛會升遷指揮使的呼聲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