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無常殿裡, 哢嚓了一路的小絨球不知是累了,還是嚇得狠了, 保持著緊緊閉眼的應激狀態,咬住黑無常的右手不動了。
黑無常立在殿中, 用左手把這個凶殘的小絨球捧了起來, 看著這個炸毛炸得像個大海膽似的小家夥, 略帶慍怒地伸手胡擼了一把那炸起來的細軟絨毛。
圓圓的雪白大蒲公英被胡擼扁了。
還沒得意幾秒, 小絨球嚇得越咬越緊, 黑無常隻聽見右手手腕哢哢兩聲, 大有離手臂而去的趨勢。
黑無常看著那手感很好的絨球子, 再看看即將離自己而去的右手, 終究不已地放棄了捋絨毛,周身陰鬼之氣迅速收斂, 原本堅實清晰的身體變淡成若有若無的虛影。
小絨球哢嚓咬了個空, 飄飄悠悠落到了地上。
黑無常低頭盯著淡薄得透明的右手, 和破破爛爛的長袍有足足半分鐘的時間, 而後冰冷的目光轉向了絨爪上的小小玉牌。
可憐的小鬼差令感到黑無常的視線,猛然哆嗦了一下。
正當無常大人想要訓斥幾句這護主不利的鬼差玉牌的時候,地上閉眼縮成一團的小絨球感到了“厲鬼”的離去, 終於緩緩擺脫了應激狀態。
小絨球周身雪白的絨毛逐漸柔順了下來,而後悄悄睜開大眼睛觀察四周的情況。
黑無常冷厲的神情立刻收斂, 換上了一副溫柔善良的麵孔, 關心道道:“小家夥, 你沒事吧?”
小絨球大大的眼睛看向聲源, 立刻鬆了好大一口氣,朝著透明黑無常撲了過去:“無赦叔叔,閻王殿裡麵真的太嚇人了……”
黑無常心裡一軟,忽略了叔叔二字,輕輕撫摸著絨球的軟毛安慰著。這咬人的絨球畢竟還是個孩子,那些閻王鬼將又實在凶惡,怪不得它會害怕。
小絨球大眼睛中盛著滿滿的驚懼:“……裡麵居然有黑袍厲鬼,太可怕了!”
黑無常:“!!!”
手中的小絨球捋著沒那麼順手了。
但黑無常轉而想到,若不是他先前利用這小家夥與閻王派作對,這小絨球也不會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被設計捉去閻王殿,差一點就遭遇了不測。
黑無常想起小絨球可憐兮兮地被閻王拎在手中的樣子,心中竟是生出了些許自責,終究是我利用了這小東西。
若是這絨球子真有什麼三長兩短……
小絨球的大眼睛中浮上了一抹羞愧:“無赦叔叔,謝謝你救了我。我、我不知道閻王殿有那麼可怕,我再也不溜進去偷東西了。”
黑無常一僵:“你不是被閻王鬼將抓緊去的?”
小絨球茫然地搖了搖頭:“不是啊,我、我是進去……偷小魚的。”
黑無常:“小魚???”
小絨球驕傲地伸出小爪子,裡麵兜著一點點清水和一條很小很小的魚苗苗:“看!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我本來想抓那些大的,但是那些大錦鯉不往邊上遊。”
恍然驚覺自己真的誣陷了閻王的黑無常:“!!!”
黑無常神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顧及自己“無赦叔叔”的人設,掛上了鼓勵的微笑,看著自豪伸爪的小絨球,勉為其難地鼓勵道:
“不錯。”
小絨球更得意了。
黑無常:“不過……你怎麼進的閻王殿?”
小絨球抬起爪子,看向在黑無常目光下瑟瑟發抖的小玉牌:“是鬼差令帶我進去的呀!來來,小玉牌咱們演示一下,你彆真的再帶我去。”
而後,在黑無常震驚的目光下,小絨球用爪子握著鬼差令,一本正經地念到:“執令人竹寧,請入閻王殿的池塘。”
這麼一句絲毫不合章法的口令念完後,那小玉牌真的戰戰兢兢地配合著,象征性的輸出一絲鬼氣,似乎碰到了某種不可逾越的阻隔,而後小絨球的身上銀光一閃,閻王殿外的禁製被瞬間破開。
當然,這次鬼差令和小絨球都沒有動,鬼氣和銀光散去,閻王殿的禁製再次無知無覺的合攏如初。
黑無常神色一動。
那銀白色的光芒,是仙神之力。
黑無常心中曾隱隱懷疑這凶殘的小家夥,很可能是凶獸饕餮的幼年體。
可凶獸饕餮怎會有仙神之力在身,而且如此迷糊膽小?這麼個迷迷瞪瞪的小家夥,身世可真不簡單。
但如此甚好,有仙神之力在身,就算這小家夥那天開心去咬閻王一口,也無甚大事。
小絨球炫耀了一會兒小魚苗,而後似是想起了什麼,期期艾艾地抬頭看向黑無常:“無赦叔叔,我身為陽間鬼差私自闖入閻王殿,有沒有給無常大人添麻煩?你會不會被罰?”
你當然給無常大人添了麻煩,本尊必須花好幾天時間,慢慢用鬼氣補袍子!
黑無常麵上雲淡風輕:“無事,我替你通融一二便好。”
小絨球再次撲進了半透明黑無常的懷抱:“無赦叔叔,你太好啦!”
黑無常伸手,把小絨球揉成了靜電四起的毛栗子,心中猶不解氣,現在他手指半透明的狀態,所有東西的觸感都是隱隱約約的,根本感覺不清小絨球細軟絨毛的觸感。
一直到小絨球興高采烈地道彆,捧著小魚苗出了地府,黑無常仍然耿耿於懷。
他堂堂無常大人,在一隻絨球子麵前連實體都不敢顯露,隻能維持個虛影,連捋毛都毫無觸感可言——簡直豈有此理!
早知如此,就應該讓白無常留守地府,自己狀告天庭墮入輪回,這樣好歹有具身體。
雖然那位墮入輪回的“白處長”,現在正全身插滿管子,躺在醫院病房,但好歹有實體了不是?黑無常胡思亂想著,有點厭煩自己這用了千年的,由陰鬼之氣組成的身體。
舊時候,黑無常很滿意自己走到哪裡,都陰氣森森,鳥飛獸散。
但現在……
不能這麼下去了,得想個對策才行!
竹寧再度出現在了小木樓中,在章昱謹驚駭的目光下,把閻王殿池塘中的小魚苗給了不住抹眼淚的柳奶奶。
湘西走屍案終於告一段落,泥人大小的渠南土地爺,分了六次才苦哈哈地把一行人全部送回了特調處,而後小土地爺不敢抱怨,耷拉著一張臉生無可戀地爬上辦公椅,去算5000根香要怎麼才能苟100年。
這次特調處幾人連軸轉了四天三夜,雖然沒有傷害補助可拿,但加班費倒是不少。
但這次就連熊都沒好意思,去後勤組大爺那裡為自己討價還價,還一個勁兒的愧疚說,他那麼大的個子,這幾天純跑腿,危險全被小竹給遇上了。
愧疚心爆棚的熊成自告奮勇去了後勤組,為竹寧申請補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