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她真是困極了。
可他剛一動,湯杳又迷迷瞪瞪睜了下眼睛,依賴地挽著他的手臂,嘀咕地吐出一聲:“晚安,聞柏苓”。
簡直是他夢寐以求的畫麵。
隔天早起,聞柏苓和家裡人通facetime。
正是國外的晚飯時間段,父母哥嫂都在,茜茜也還沒出發去學校,聞柏苓都聽見茜茜發出喝著粥的聲音,還聞母說:“奶奶,我昨晚忘記和你說晚安了。”
聞柏苓忽然想到昨天深夜裡,湯杳那句睡意濃重的“晚安”。
他對著手機,毫無征兆地偏頭,輕笑一聲。
茜茜如今已經是個上初中的大姑娘,估計是聽見了,湊到手機鏡頭旁,捕捉到聞柏苓垂眸淺笑的樣子,似乎敏感地洞見端倪:“小叔,你笑什麼呢?”
見聞柏苓但笑不語,茜茜很懂地點點頭,和旁邊的聞柏芪說,一定和“AuntTang”有關。
聞柏芪的頭發已經擋住當年開顱的疤痕,跟著笑起來:“柏苓,你很多年沒有這麼開心過,看來回國的
() 決定是對的。()”
哥,請個假,今天我有私事。?()”
“什麼私事?”
聞柏苓心情特彆好,看一眼身後毫無動靜的臥室方向,說待會兒要帶湯杳去買求婚戒指,回來要接收搬家公司送來的行李,下午還要去未來嶽母家裡吃飯。
他說:“挺忙的,總之,今天有什麼事情先找我助理。”
那天他們去了商場,櫥窗裡的珠寶款式多到讓人眼花繚亂。
湯杳跟著聞柏苓走進一家很有名的專櫃,工作人員熱情地接待了他們,聽說是要選求婚戒指,介紹了幾款。
其中一款鑽石戒指,是“destinee”係列。
工作人員告訴湯杳和聞柏苓,這款被叫做“命運”的戒指,廣告語也很有意思——
“Andafterallthistime,youarestilltheoneilove.”
(經過這麼長時間,你仍然是我的愛人)
想到他們分開的那些年,竟然無比貼合。戒指設計精致,湯杳戴上也好看。
於是戒指就訂了這一款。
聞柏苓去買過單,回來時,不知道在哪裡買了花束。
湯杳在看玻璃展櫃裡的其他飾品,沒留意他背著手出現在身後,隱隱察覺到周圍有些打量的目光和騷動,她才轉身,聞柏苓突然單膝跪地,補上了應有的儀式感。
湯杳哪舍得他跪太久,幾乎是在反應過來的同時就把人拉了起來,工作人員和路過的顧客都在鼓掌,還有人對他們說祝福的話。
其實他們也沒有逗留很久,對好心的旁人大方地說了幾句謝謝後,就提著戒指紙袋、抱著花束離開。
也不知道聞柏苓的交友圈子到底有多廣,回湯杳媽媽那邊的路上,聞柏苓連著掛斷兩三個電話之後,湯杳刷到了費裕之“剛剛”更新的朋友圈動態——
“聽說柏苓今天在XXX商場求婚了,在線等一個回應”
配圖是非常模糊的照片,像從監視器裡截圖的。
湯杳:“......”
她問聞柏苓,費裕之怎麼會知道,聞柏苓吐出一個湯杳也見過很多次的朋友名字,說那商場是那位朋友家開的,知道也正常。
自從聞柏苓去年回國後,湯杳認識了太多他身邊的朋友,連微信好友都加了十幾個。
看他們在費裕之朋友圈底下熱烈地討論,監視器畫麵模糊,看不真切,有朋友說不一定是,也有朋友說肯定就是聞柏苓。
費裕之回複,說聞柏苓你接電話,感覺坐實了。
他們說,“像戀愛腦能乾出來的事情”。
湯杳撅撅嘴,點了個讚,詣在告訴他們,“我可看見了襖”。
可她心血來潮,翻了翻這群人的朋友圈,發現聞柏苓從來沒有和朋友們互動過。
她還以為他很熱絡的。
畢竟湯杳自己的每條朋友圈的動態,聞柏苓都會點讚,
() 偶爾也會放著私信不聊,在評論區裡麵和她旁若無人地聊幾句,“幾點回家”“晚上想吃什麼”之類。
之前湯杳還會顧慮著,怕彆人看見,回複得特彆一本正經。
現在想想,好像聞柏苓那些朋友給她評論時,也並沒有和聞柏苓互動過?
“聞柏苓。”
“嗯?”
“你怎麼從來不給費裕之他們點讚呢,也不和他們在評論區聊天。”
“沒有。”
湯杳以為聞柏苓是在說,他沒有不給他的朋友們點讚,舉了手機給他看。
心說,證據確鑿的事情,有什麼好不承認的嘛。
結果聞柏苓說:“沒有他們的好友。”
她是真的愣了一下。
可能懷疑得太過明顯,聞柏苓空出一隻手,把手機遞給她:“自己看。”
點開他的微信,好友列表裡竟然真的隻有她的頭像。
還給她備注了,叫“小杏”。
湯杳用戴著鑽戒的手揪了揪聞柏苓的袖口:“雖然我不能把好友都刪掉隻留你一個,不能給你買房子、鑽戒......我也會對你好的......”
聽著像渣男語錄。
但聞柏苓是笑著聽完的:“對我好的話,待會兒到家裡,幫我稍勸勸,彆讓姥姥總笑眯眯地看著我,讓我多吃了。上次有些積食,回公司路上緊急買了健胃消食片,吃過才好的。”
湯杳笑得特彆幸災樂禍:“誰讓你天天巴結我姥姥,過年還給姥姥買新衣服,我現在說話可不管用了,老太太心裡隻有你呢,怕你餓著。”
“嘶,不幫忙是吧?”
“幫。”
頓了頓,湯杳特彆皮地落井下石,“幫你夾菜哈哈哈哈......”
他們這樣一路歡樂地暢聊著,車程時間都減少了般。
午飯時姥姥果然又說,讓聞柏苓多吃些。
姥姥腦梗之後一直說話很慢,不清晰,有時還會不受控製地流口水。可聞柏苓始終認真聽著,耐心等姥姥說完,笑著:“姥姥,我還真是吃不下了,再吃一小點吧。”
姥姥果然笑得很開心。
湯杳知道聞柏苓的飯量,玩笑時雖然說過些“落井下石”的話,也還是從他那邊的餐盤裡夾了塊雞肉,幫忙分擔,笑眯眯看著他:“那我也陪你再吃點吧。”
吃飯時,湯杳給媽媽和姥姥講了他們新居的住址,說離她的學校很近,步行也隻需要十七八分鐘而已。小區外麵有共享單車,騎自行車更快。
媽媽看向聞柏苓:“小聞,謝謝你肯這麼替杳杳著想。”
聞柏苓很謙遜:“阿姨,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想好的感情,是該為彼此著想的。”
湯杳在外麵是端莊知禮的老師,現在被屋子裡所有人寵愛著,也不免有孩子氣的舉動。
嘴裡的雞肉還沒咽下去,又抬筷子從聞柏苓碗裡夾了一塊:“為彼此著想。”
聞柏苓在長輩麵前不
會太露情緒(),也忍不住笑出聲◣(),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擦擦嘴吧。”
天氣很好,春風送暖,陽光燦燦地落在人工湖麵上,岸邊嫩綠的柳枝搖曳生姿。
下午小姨忙完工作回來時,湯杳和聞柏苓正帶著湯杳媽媽和姥姥在附近的小公園遛彎。
小姨找到他們,把裝得滿滿的托特包放在木製休息椅上,在陽光裡抻了個懶腰。
不遠處,聞柏苓在給姥姥講他小時候的老京城,講那些他生活過的、胡同裡的故事。
老太太愛聽這些,始終是笑著的。
湯杳媽媽遇見個鄰居,站在旁邊寒暄,聞柏苓一個人照顧著老人,蹲在輪椅旁,悉心地用軟紙巾幫姥姥擦掉口水。
湯杳在小公園門口的自助機裡買了飲料,抱著五顏六色好幾個瓶子,剛剛回來。
她遠遠地對著聞柏苓他們招手,指了指懷裡的飲料瓶。
聞柏苓看懂了她的意思,先俯身和姥姥說了兩句什麼,看他們對話的神情,大概是在和老人交代說湯杳買了飲料,征求意見,問要不要過來喝點東西,再繼續遛彎。
“小姨,你喝什麼?茉莉綠茶還是紅茶?”
“綠茶吧。”
小姨從他們身上收回視線,接過飲料:“小杏,你給我們家找了一位很好的親人。”
湯杳反應兩秒,才明白小姨是在說聞柏苓,也擰開飲料瓶,坐在小姨身旁:“那小姨打算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小姨夫?”
小姨輕鬆地笑著:“沒計劃,遇見合眼緣的再說吧。倒是你,聞柏苓的父母快要回國了麼?”
湯杳含笑點頭,說是。
“幸好......”
小姨喝了兩口飲料,說著心裡話:“小姨有陣子很自責來著,覺得是我害了你。很多時候我都在想,要是那年不叫你去韓昊那套房子,也許你就不會遇見聞柏苓,可能不會有那麼印象深刻的一段感情,但也不會讓你難過那麼多年......”
“現在不難過啦。”
湯杳坐在陽光裡,整個人清透得像一滴被陽光照得明晃晃的湖水,散發著快樂的氣息。
小姨幫湯杳拿掉她頭發上的柳絮:“看見你天天這麼開心地笑,真好。”
在後來,湯杳和聞柏苓兩家人成為一家人後,頻繁接觸,小姨認識了聞柏芪家的孩子茜茜,還成了忘年交。
茜茜也很認同小姨的話,給小姨講,“我小叔也是這樣的,不和小嬸在一起時,他都不怎麼愛笑的,尤其我上小學時,他每天冷著臉。”
茜茜像川劇變臉似的,手往臉上一抹,板出一副嚴肅麵孔,“就這樣”,把小姨笑得前仰後合。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隻談這個春天,也是十分溫馨的——
在公園遛彎時,聞柏苓講到他們過去時過年的習俗。
說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奶奶在世,街坊鄰居相處得也好,會有街上寫書法好的鄰裡鄰居,送來毛筆字對聯給奶奶。
() 姥姥很懷念過去,說他們年輕時,老家裡過年也熱鬨。
湯杳想起來:“我們過年會炸丸子,很好吃的,姥姥以前最擅長,我媽媽也會的。”
姥姥“嗯嗯”兩聲,母女連心,湯杳媽媽看懂了老人的意思,很高興地提議:“樓下買肉餡很方便,今天我們就炸丸子吧?”
湯杳是真高興,人也閒不住,一會兒跑去廚房往媽媽嘴裡塞兩瓣橘子,一會兒又從廚房裡偷了顆剛出鍋的炸丸子出來,給聞柏苓嘗。
其實這種肉丸子,要炸兩遍才好吃。
先一遍是炸熟,後過油是炸到外焦裡嫩,口感才會好。
連小姨都有些看不下去,拉住湯杳:“你呀,儘是出餿主意,丸子炸一遍哪能好吃?再說了,剛出鍋的丸子得多燙啊,你就給人家吃?”
湯杳回頭去看聞柏苓,他吃相特彆好,已經咬了半顆丸子。
她問,好吃麼,他就笑一笑,豎個大拇指,說過年想來蹭飯。
湯杳記得她讀本科的前兩年,剛認識聞柏苓,心裡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卻又總也忍不住靠近。
那時候忐忑不安,又優柔寡斷。
某次寒假,窗外大雪紛飛,她靠在老家那間麵積狹窄的廚房門邊,查看著手機裡那些和聞柏苓的通話記錄,心不在焉咬了顆丸子,被丸子裡的油汁燙得直跳腳。
現在不用那樣擔心了。
哪怕她坐著的沙發位置,和聞柏苓中間還隔著小姨和一個空位,也知道有個人在目光溫柔地看著自己。
已經不需要任何多餘的佐證。
湯杳知道,他們就是堅定地相愛著的。
那天他們留著家裡吃晚飯。
炸丸子外酥裡嫩,味道特彆好。飯後還翻出了過去的相冊,其樂融融地邊憶往昔邊開懷大笑。
夜裡,他們驅車回新居時,聞柏苓接到費裕之他們打來的電話。
一群朋友已經不甘寂寞,聽說他們喬遷又求婚,紛紛嚷嚷著要求開個小型聚會,美其名曰是“溫居”,其實就是趕著八卦來了。
聞柏苓舉著手機問過湯杳,見她有些興致,才發了定位給他們。
關係熟了,湯杳也越來越放得開,拍拍手:“正好紙箱都還沒拆,就有苦力找上門來了。”
到家時,朋友們已經等在門口。
六七個人聚在他們的新居裡喝酒、喝果汁、吃水果、吃零食,聊天的內容也從“恭喜求婚成功”逐漸發散到各種玩笑八卦。
“柏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求婚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尋求朋友們幫忙啊?”
“就是說啊,哥幾個還想扮個玩偶什麼的,給你助助陣呢。”
“你說你求婚都已經在我家商場了,怎麼也不大搞特搞一下,好歹砸錢鋪點鮮花,上兩個同城熱搜,給兄弟的商場打打廣告。”
都是扯淡的玩笑話。
那商場裡都是奢品名牌,買個包都要在門口排隊才能進,哪裡需要打
廣告。
聞柏苓不飲酒,托一杯蘇打水,喝兩口,也跟著沒正形起來:“這不是怕人家萬一不答應,回頭丟人麼。”
這個周末的熱鬨,是無縫銜接的。
等朋友們都散了,湯杳洗過澡,剛吹過頭發,看手機時,裡已經有很多條唯獨信息。
都來自同一個群。
呂芊和孫緒他們都在群裡,呂芊正在和孫緒討價還價,說她已經拉了好幾個姐妹去給朋友的鹵煮店捧場,讓孫緒給轉錢。
孫緒哪裡說得過呂芊,連連叫了好幾聲姑奶奶,說要請客喝奶茶。
湯杳剛才聚會上也和朋友們推廣過,說有家鹵煮店開業,費裕之他們紛紛說,隻要聞柏苓請客,他們就去。
於是她也像個腹黑的小狐狸,趁火打劫,把手機放在唇邊,按著語音鍵說話:“我今天也幫忙宣傳啦,奶茶我也有份麼?”
呂芊私底下和湯杳說過,他們發小這兩年自己做小買賣的聽多,這個開鹵煮店的是他們玩的比較好的。
還有個從小就和他們犯衝的家夥,也開了個餐飲店,生意不錯,整天都牛哄哄的,走路都仰著下巴,用鼻孔看人。
“不蒸饅頭爭口氣”,朋友原話是,“怎麼也不能讓那孫子壓一頭”,所以這陣子朋友們幫忙宣傳得特彆起勁兒。
湯杳想起聞柏苓開的那家書店。
“杳”雖然挺火的,每天顧客絡繹不絕,但其實是賠錢買賣。
她跑去臥室找聞柏苓,問他,聊天中偶爾聽說,其他朋友們的副業都是投些賺錢的買賣,他們會不會覺得,他開書店這事特彆丟人。
“聞柏苓,他們會不會笑話你啊?”
湯杳就坐在床邊,浴袍的蝴蝶結係得很隨意。
舉著手臂吹頭發之後,浴袍是鬆散的,布料搭在肩頭,要掉不掉的。
蝴蝶結的翅膀團成亂團,有一段帶子長長地落在腿側。
聞柏苓就勾了那端帶子到手裡,把玩著,說他又不是敗家子,認真投資的那些副業,當然也是賺錢的。
這個書店是不一樣的,他從來沒當它是生意。
“管他們笑不笑話的,我家小杏高興就好。”
他說著,食指一勾,湯杳腰間的帶子鬆散開,柔軟的布料順著肩頭滑落。
誰料到她裡麵是穿著吊帶睡裙的。
她主動湊過來,攬住聞柏苓的脖頸,笑容裡怎麼看都有種狡黠的味道。
可她塗過護體乳,肌膚又滑又香,聞柏苓被蠱惑著,也就沒多想。
吻得動情,湯杳才忍不住笑,躲閃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我到經期啦!”
得,什麼也做不成。
聞柏苓拿湯杳沒辦法,隻能把人重新拉回懷裡,又親了半天,才起身。
“聞柏苓,你乾什麼去......”
還以為他是要洗個澡,可他說:“家裡有電熱的海鹽袋,上個月不是說腹痛麼,我問過醫生,說日常熱敷有用。”
他們剛搬來,家裡什麼都是新的,但都走那種高端路線。
聞柏苓拎出那個海鹽袋,是市麵上很普通的那種麻布款,湯杳突然這麼接地氣的物品,一時都有些發愣:“......你什麼時候買的?”
“問過醫生後。”
有關於湯杳的事情,聞柏苓總是放在心上的。
那好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朋友們買來的喬遷禮物還堆在客廳裡,聞柏苓蹲在湯杳這側的床邊,把海鹽袋插好電源,轉頭囑咐她,夜裡如果肚子疼,叫他起來,他幫她揉。
湯杳忽然想起大一下半學期的春天,聞柏苓第一次打電話給她,約她吃晚飯。
那天她從圖書館出來,匆匆跑回寢室換衣服,柳絮如雪,沿途是一樹一樹玉蘭花開。
她當時覺得路很長,現在看來,終點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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