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1 / 2)

羅美娘想念爹娘, 唐氏卻是擔心自家老頭子挨餓受凍,跟羅美娘嘮叨道:“你公公那人就跟蠻牛似的,隻會埋頭苦乾, 一點都不會顧忌自己, 也不知道跟大郎兩口子相處成啥樣了?”

羅美娘安慰道:“大哥總不至於不給爹飯吃, 爹身體也壯實著呢。”

唐氏聽完兒媳婦的話卻還是不能安心。之前沒說回村的事情,唐氏還沒那麼多想頭,此時越臨近出發的日子, 唐氏竟有些睡不著了。

她在府城這邊, 每季羅美娘都要給她做兩身衣裳,日常新鮮點心、各式肉食不斷,一整年養下來,就連唐氏也覺得自個跟以前不大一樣。

人就是這樣,過得越好,想起老頭子在村裡,喝稀粥,吃鹹菜,她這心就越過不去。

要說唐氏失眠這事,還是住在唐氏隔間的小米私下跟羅美娘說的。

唐氏的想法不難揣測,羅美娘略想一下就知道婆婆為啥糾結,夜裡睡覺前, 羅美娘就和丈夫提了一件事。

他們婆媳關係自來融洽, 雖然婆婆也有這樣那樣的摳門毛病吧,不過一顆心從始至終都是為他們著想。

羅美娘也願意為婆婆考慮得周全一些, 隻是對公公她感情就一般,所以提的主意也很一般。

她是想著,如今他們在府城置了院子, 村裡分家分到的那院子住的時候也不多,要是這回回去黃氏實在太過分,不如就讓張大福住到他們那邊去,再給鄰居一些錢,好歹叫公公日常三頓不要餓著。

她也沒有想過要把公公也接到府城住的事情,都說近則易生事,還是在村裡把人安排好,和公公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最佳。

張玉寒正在看北關縣來的信件,臨近歲考,北陽府所有秀才都需要到府城赴考,聶先生就來了信叫他幫忙在城裡客棧訂幾個房間,張玉寒之前還回了信說家裡有多餘廂房,讓他住家裡。

不過聶先生對這個主意不太感冒,第二回來信時就讓他彆訂客棧,他們幾個秀才已經在府城租了個院子,到時候有地方住。

張玉寒剛寫好回信,就聽到媳婦說的事情,道:“老頭子呆在他大兒子身邊,就是吃糠咽菜也是高興的,你彆想太多了。”

羅美娘一聽就知道這人賭氣來著,道:“要是咱們回去,你瞧見爹真餓瘦了,你不心疼?”

張玉寒把信件封好,才繼續道:“你心疼死都沒用。我大哥他大兒子在他心裡就是天上的雲,咱們這些人都是地上泥,一塊臭泥巴你整那麼多事乾什麼?”

張玉寒話剛說完,羅美娘就順手拍了他胳膊一下:“跟你商量事呢,乾嘛攻擊人?”

“羅美娘你居然為個老頭打我,我給你記住了!”

羅美娘瞧著他胡攪蠻纏的樣子就頭疼,想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要是真不願意就算了,再想想彆的法子,就把油燈吹了,歇下了。

可她才躺下,男人卻用手指戳她胳膊,戳得羅美娘睡不著了,睜開眼睛看著床簾,無奈問他想乾嘛。

張玉寒瞧著還有些彆扭:“你跟我說的事情,你想乾啥就乾去,就是你說出口了老頭不一定會領情,到時候一片好心付諸東流,彆來我這裡哭。”

羅美娘跟張玉寒做了兩年夫妻,對他性子也有點了解,聽他這些話再看他臉上的神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好笑道:“我想這個法子還不是為了你,公公在村裡要是一切都好,咱們在外頭也少點麻煩,那院子咱們一年也就回去住兩日,沒必要空著浪費。”

張玉寒卻還是堅持他是被媳婦強迫的,這決定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羅美娘:“……”

因為要給親爹實惠不高興,男人晚上就鬨騰了點,隔日起來時羅美娘總覺得腰酸。

吃完早飯,張玉寒去了府學,她便把兩口子的決定告訴唐氏。

唐氏當然是願意的,甚至還有些措手不及的歡喜,就是想想剛才兒子在飯桌上悶聲悶氣吃飯的臉色,砸吧砸吧嘴道:“這事不會害得你們倆吵嘴了吧?”

她很是違心道:“二郎這狗脾氣,要是不願意就算了,反正你公公那人也不知好歹,對他太好他還不適應了。”

羅美娘看婆婆舍不得還硬要嘴硬的模樣,突然覺得母子倆性子還挺相似的,笑道:“沒有,相公也是同意的。”

唐氏仔細看了一下小兒媳婦的神色,見這事確實沒影響他們夫妻感情,才放心下來。

她是個明白人,兒子對親爹素有心結不可能主動提出這事,兒媳婦在其中出了多少力氣,唐氏也能猜出一點,對羅美娘也有些感激。

她歎口氣,他們老兩口本來就不該歸小兒子一家子管的。

之前兒子兒媳要她跟到府城,是打著照顧孫女的名頭,家裡買了丫鬟之後,她就應該回村的。

可就是那會兒兒媳婦突然說要去女學,她怕家裡都是丫鬟,沒個親近人在,小孫女會受罪,才靦著臉留下來。

而現在,兒子兒媳沒主動叫她回去,每月還給孝敬錢,這是小兩口孝順,可她卻不能把這份孝順當理所當然,這才是唐氏憋死了都沒提出要求的原因。

兩個兒媳婦,小兒子這媳婦是娶對了,大兒子卻是還在雞飛狗跳,也不知道回村後會是啥樣,唐氏想想又歎了口氣。

………………

歲考的正月子在十一月二十九,臨近臘月之時。這是每年整個北陽府所有縣學府學的秀才都要經曆的一場考試,

這就是說,張玉寒以前在縣學時認識的同窗,好些人都要往府城趕。

這會兒府城已經下了不知道多少場雪了,如今一出院子,冷風裡透著刺骨的寒意,要是沒做好防寒就出門,掀開簾子出去就得被凍成冰棍。

家裡過冬的柴火都是莊子上送過來的,李桂每兩日就會進城一趟。這也是個實誠人,說是大冬日的地裡活不多,每月白拿著羅美娘給的八百文工錢也不好意思,所以給家裡送些柴火,他心裡也安心。

正好,大冬日的家裡燒炕,也算省了一份開銷。

因著天氣太冷,羅美娘還給家裡備了治凍瘡的藥,之前家裡阿才、麥苗手指就凍上了,這兩人還無所謂,說是以前每年過冬都會這樣。

以前是以前的事,如今在家裡,羅美娘就沒看著不管的意思,就是唐氏,雖然今年冬天乾活少了,其實也長了些凍瘡。這玩意一犯上了就容易反複發作,也不容易好。

羅美娘買了凍瘡膏回來,正好家裡都能用上。她也不叫乾活的人直接碰冷水了,都是用熱水兌了。

因著如今柴火不用錢,唐氏瞧見了也沒說什麼,就是越發感歎府城的日子好過了,大冬日就連丫鬟乾活用的也是熱水,也不知道家裡老頭子如何了。

歲考前幾日,張玉寒算計著聶先生差不多到府城,便去了城外接人。

聶先生要過來歲考的事情,羅美娘也是知道的。她原還想著聶先生要是住在家裡,還得收拾客房和鋪蓋,如今省了不少功夫,就隻是備了木炭和點心在馬車上,給張玉寒荷包裡多塞些錢,讓張玉寒也能請聶先生吃頓好的。

這日想著張玉寒不會在家吃飯,羅美娘就隨便做了點,卻沒想到她才從灶下出來,阿才就跑進來,說是聶先生過來了。

羅美娘很是驚訝,阿才就道:“姑姑你都沒想到,都不知道是啥緣分,聶先生租的就是咱們隔壁柳三婆子家的院子。”

說到柳三太太這院子,張家不願意和小偷住隔壁,柳老族長也沒食言,到了說好的日子見柳三太太還沒動靜,就糾集了族裡幾個人強硬動手搬家。

柳三太太搬家那日,她那嚎叫聲像死了親爹似的,羅美娘在屋裡帶孩子都能聽見,唐氏還帶著丫鬟們出去看熱鬨,回來時還繪聲繪色跟她說了一回。

而柳三太太家欠了一屁股債,自然得想折子還錢,張玉寒又不願意跟他們做鄰居,這每月還得有房租的開銷,柳三太太便想把原來的院子租出去。

柳族長隻管柳三太太一家不去找張玉寒一家子的麻煩,對這件事卻是沒意見的。

前兩日,柳三太太帶著兒子過來收拾院子,和羅美娘還碰到了,那一夜柳大富被張玉寒母子聯手打得鼻青臉腫,羅美娘其實沒怎麼瞧清他的模樣,乍一看還覺得這人長得挺秀氣的,就是眼神有些畏畏縮縮,看見羅美娘把腦袋低到胸口去了。

因著碰見了柳三太太,羅美娘也算知道隔壁院子要租賃出去的事,就是沒想到租院子的人,會是北關縣來的秀才們。

而聶先生,在馬車上跟張玉寒說了地址之後,也覺得這真是緣分。

聶先生下馬車時頭上帶著雪帽,一身厚實的錦緞棉襖,看起來身形臃腫,許是受涼了,下來後還打了兩個噴嚏。

羅美娘眼尖,瞧見他手上的手爐是她早上遞給張玉寒的,張玉寒經常要在室內讀書寫字,裡頭燒的炭火還是她特意買的、燒起來沒煙氣的銀碳。

價格就不說了,反正唐氏知道之後,真是心疼得不行。

聶先生一行人都是自己有馬車,進巷子時的聲響就大了些,統共五六輛馬車,幸好柳三太太那院子也大,就是一排馬車塞在院子裡,就隻剩下走人的一條小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