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犬齒(二更合一)(1 / 2)

野犬 青浼 19585 字 6個月前

說是生氣,其實薑冉也沒那麼生氣,就是這種情況,一時間有些茫然:徒弟不聽話,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以前林霜也不聽她的話,她總是縱容著她,可是後來她的下場不太好……

再有了徒弟,薑冉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頭疼得很。

她不是沒看見北皎的惡意賣慘膽怯狗狗眼——

是的,大概早上的時候還是狗崽子,野犬,惡犬,禁養物種……

到了晚上,抱著那塊被野雪的巨石劃得稀爛的板子,他眼裡有星星,從頭至尾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她其實很想對這件事簡單評價一下,比如說這塊RX跟著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從撕開塑封的第二天就光榮負傷,來了外滑第二天又劃成了這個奶奶樣——

然而這話在這種情況下也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裡……

主要是她怕她一開口,他真的可以哭給她看。

不知道說什麼,索性就不說了,就這麼僵持到了第二天。

準備去雪場之前,她特地在房間裡磨嘰了一會兒,理所當然地沒有等到前麵兩天都會跑來她房間敲門、擠進她房間,纏著要一起走的家夥。

歎了口氣,薑冉心想他今天不會就一蹶不振不去滑了吧——

正琢磨著,拉開房間門,就看見她上一秒還在想的人,抱著那塊戰損MAX的滑雪板,蹲在她房間門口。

聽見開門,他像是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

“……”薑冉麵無表情,“你在這乾什麼?”

仰著那張英俊的臉蛋,少年臉上帶著遲疑,那狹長的某種瞬間閃爍過明亮的光,他眨眨眼,抿唇,乖巧地說:“等你。”

“……”

突然想起了趙克煙說,關於北皎在中學時期揍了人不僅沒有背處分還成為了政教處主任的小寶貝從此在學校橫著走這件事。

薑冉轉身關上門:“等我做什麼?”

北皎說:“滑雪……呀!”

薑冉回頭望了他一眼:“你那個板底都成這樣了,怎麼滑?”

她話語出口的一瞬間,就感覺自己仿佛看見了一朵迎著太陽盛開的向日葵,原本金黃燦爛,但是因為太陽一不小心過於猛烈,向日葵被陽光猛烈了個猝不及防,整個兒蔫巴了下去……

現在太陽在努力告訴自己不要有負罪感。

畢竟她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

到了雪場,薑冉沒忘記履行自己師父的職責,沒有徹底扔下北皎就此放生,她替他找了家雪具店給板底做了個臨時處理……

好不到哪去,但勉強能撐過這幾天。

修雪板的師傅很會雪上加霜,真誠地問北皎是不是不喜歡這塊板才會這樣折磨它?

薑冉在旁邊聽著唇角抽搐,羨慕宋迭可以很不禮貌地直接笑出聲,並且奚落:“不喜歡?他就差抱著這塊板睡覺了。”

北皎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沒空搭理他。

好在刻滑主要滑的是板刃而不是板底接觸雪麵,隻需要封個蠟不讓板芯碰雪進水就可以,簡單處理後,他還是抱著這塊板上了纜車。

今天宋妍乾脆沒來了,也許是昨天在雪場交了壞朋友還坑了北皎後,今日被宋迭明令禁止踏入雪場……

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

剩下的都是比較糟糕的體驗。

比如除了早上開門那會兒的短暫對話,還有修雪板那會兒主動搭理,北皎發現薑冉又不理他了,於是整個人又開始持續無精打采——

那股喪喪的氣氛感染了很多人,包括很有緣分一腳踏上纜車,發現一纜車都是熟人的邱年等一行人。

抱著板,邱年在薑冉對麵、北皎旁邊坐下,又看著花臂男和黃毛男夾著薑冉在中間,一左一右落座……

一個纜車被擠得滿滿當當,正好六個人。

“哈嘍,”邱年說,“這趟纜車是通往火葬場的嗎?否則憑什麼這麼安靜?”

她說完,發現坐在自己對麵的三個人——

包括薑冉在內,清一色的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搭理她。

轉頭左邊,宋迭倒是很好脾氣地同她笑了笑……他是不知道邱年是什麼人,隻是大概知道她以前認識薑冉,現在討厭北皎——這就夠了,敵人的敵人就是友軍。

“小哥我記得你,昨天看見你滑了,”邱年對宋迭說,“滑的不錯!”

宋迭輕聲說“謝謝”時,她轉頭看著自己的右邊:“而且看著人也聽話,一直跟在薑冉身後,她不在就自己滑,不像某些人,喜歡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喊都喊不聽。”

喜歡交不三不四朋友的人耳朵動了動,卻頭也不抬,自顧自地摁手機——大清早的,國慶假期期間失去了打工仔於是忙的兩腳不沾地剛剛打烊的酒吧老板正在跟他發癲,用沒必要的歇斯底裡的語氣問他把卷紙收到了哪個櫃子……

北皎正在扣字告訴他。

感覺到旁邊伸過來一個腦袋,北皎自認為和老板的對話沒什麼不能看的,原本還是不想搭理,然而就在這時,靈光一閃又猛然想起什麼,他猛地扣下了手機。

轉頭警惕地盯著邱年。

後者正挑眉望著他——這本來沒什麼——後來她視線轉到了薑冉的身上。

北皎:“閉嘴!!”

邱年:“……我還什麼都沒說。”

薑冉:“?”

……

到了雪道上,今日教學開始,薑冉對北皎的話也不多。

三言兩語教了他跳刃。

——前麵說了,有經驗的人,隻需要看地麵上的雪痕,就能知道這兒剛才是不是經過了個巨佬,他們判斷的依據,就是跳刃。

一般滑行,在S彎的入彎階段,比如前刃換後刃,因為在走刃是一條極細又深的刻線,然後等到要換刃的時候,他們翻板,在翻板的過程中,會有一個雪板底部,完全接觸雪麵的短暫時間,之後,再從前刃翻到後刃,進入後刃的入彎過程——

這樣的滑行,整個S彎的滑行痕跡,會是“刻線+短短一段板底掃雪平麵+刻線”。

而當一個人滑行極其熟練,翻板速度快速到接近於無,當他們需要翻板時,他們的雪板板底因為強大的速度慣性與力量,能直接離開雪麵,在半空中完成翻板過程——

這樣的滑行,整個S彎的滑行軌道,又會是“刻線+突然滑痕憑空消失+原定S彎路線上再次憑空出現刻線”。

這就是跳刃。

薑冉給北皎和宋迭簡單講述以上理論,又給他們演示了一遍。

在雪麵上,腳下踩著刻滑板中的TOP硬度和重量的紅樹(*GrayType-R),女人的滑行又快又穩,為了讓山上的兩人看清楚動作,她的跳刃鉚足勁,跳的離雪麵都快超過三四厘米——

彆說雪道上萌新看傻眼,就連那些已經滑了不少年頭的刻滑滑手,都忍不住瞠目結舌,發出“我去”的驚歎!

“掄紅樹都掄成這樣,這薑冉滑的是真的猛,”邱年身邊,黃毛歎息,“跟個男人似的。”

花臂男彎腰“哢哢”壓了壓固定器:“又進步了,她。”

邱年:“彆彩虹屁了,看她這滑著的勁就知道,她就是心情不好……把雪道當她愛徒的臉使勁兒撓呢!”

她說完,緊了緊鞋,不再搭理兩個同伴,追著薑冉和北皎他們離開的方向去了。

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師徒三人。

這會兒薑冉正卡著前刃,背對山下,兩少年坐在她腳下的位置,被訓得頭都抬不起來。

遠遠地,邱年就聽見她用冰冷的聲音說:“跳刃隻是快速翻板的一種提現,我讓你們在翻板的瞬間儘量給腳踝加入力量,沒讓你們又在刃沒走完的情況下主動乾涉——這問題說了多少次了?廣融的比賽怎麼輸的?我說的話你哪怕往心裡去過一回嗎?”

剛開始還是“你們”,最後,深褐色的瞳眸鎖定在了垂著頭摳雪板的少年身上時,就變成了“你”。

邱年放緩了速度,溜達溜達滑過去。

薑冉餘光瞥見她靠近,麵色很不好卻有一絲絲克製地閉上了嘴。

“要發脾氣至少也要有理有據,上課就上課,夾帶私貨帶著個人情緒算怎麼回事?”

以一種驚天動地平等地位的發言姿態,湊過來的黑長直發女人平靜地說,“滑個野雪而已,你自己沒滑過大山麼?當年坐著直升飛機往下跳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跟自己發脾氣?”

她語出驚人,薑冉罕見地直接陷入沉默。

宋迭自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唯獨給了反應的隻有北皎,被她話裡的信息量驚得抬起頭來——

看看她,又看看薑冉,“什麼直升飛機?”他茫然地問。

可惜沒人理他。

空氣中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僅限薑冉與邱年之間。

“不許彆人做什麼前,至少你也應該告訴彆人為什麼不能這麼做,你徒弟才滑雪兩個月,他懂什麼?”

邱年抬手,拍了拍北皎的頭盔頂,就像是拍一條大型犬的腦袋似的。

“薑冉,你就靠這樣冷著臉,強硬逼走一個又一個身邊的人?這樣有什麼意思?”

她停頓了下。

“虧得這家夥還把你的照片當微信背景呢?”

北皎:“……………………”

前麵那些叫人聽不懂的廢話就算了——

最後一句是什麼!

淦!

北皎:“你彆造謠!要你多嘴!你誰啊?”

邱年:“好的,我造謠。”

她轉向薑冉。

邱年:“我造謠的,你彆信,他沒把你的照片設置成微信桌麵。”

北皎:“……”

宋迭:“……”

薑冉:“……”

邱年扔下一堆信息量巨大的話,也不慣現場的眾人能不能消化,頭一扭,滑走了。

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看樣子薑冉是真的沒信她說的話,因為接下來一天的教學,她的態度並沒有因為這個插曲而產生絲毫的變化。

一整天,除了挨罵,北皎沒跟她說上超過三句的閒話。

……

晚上回到住的地方,北皎沒進屋,而是盤腿坐在木屋外的秋千上,冰天雪地的他仿佛感覺不到冷,機械地仰著頭望著天空,任由雪花落在臉上……

整個畫麵非常的蛋疼青春,花澤類看了都要喊一聲“失敬”。

少年木著臉,認真地考慮要不要自己先把自己大卸八塊再掛薑冉門上算了。

他正胡思亂想,突然聽見“啪”一聲輕響,周圍突然暗了下來。

他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幾秒後,整個平房木屋建築群忽然都騷動起來,有人“嘎吱”一下推開門走出木屋……

不一會兒,不知道誰對著空曠地咆哮了句:“我淦!停電了啊,離譜!”

“……”

新疆什麼都好,貼近自然,地域遼闊,溫度適宜。

唯獨這些年基建還是有點兒沒跟上來,停電說停就停。

北皎從秋千上跳下來,落水狗似的甩了甩身上的積雪,下意識地抬眼看向薑冉那間木屋所在的方向——

烏漆嘛黑的。

也不知道那女人在裡麵乾什麼,那麼黑,害怕不害怕。

他一邊琢磨,條件反射地就往那個方向走了兩步,越走越近,都快到了,突然猛地停下來,站在樓梯跟前,死活不敢踏上去。

……………………怎麼能這麼怕啊?!

二十年來字典裡從未有過“膽怯”二字,現在突然塞滿了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他都要懷疑人生了。

手指糾結地扣著木頭樓梯扶手上的積雪,他腦子裡恍惚地在想,這兒,好像就是這兒,今天他回來的時候,她原本靠在這裡等他。

“……”

——如果一個雄性生物稍微把你放在心上,當他犯錯,你都不用指責他,他自己就能用腦補功能殺死自己。

“死了算了啊,我。”

北皎今日第無數次歎氣,放在口袋裡的微信響起了消息提示音。

原本他消息是禁音的,剛才特地打開,雖然不抱希望,但是也祈求一個奇跡發生。

而此時此刻,奇跡真的降臨?

少年有些著急地拿出手機,停電的黑暗氛圍中,他看見屏幕上閃爍著一行字——

【是誰的冉冉鴨:進來。】

……………………………………

聖光普照大地。

他又活了。

……

死在薑冉的屋子裡,也比死在外麵冰天雪地裡的好——

打開木屋門進屋前,北皎是這麼想的。

進屋之後,熟悉的淡香全方位的包圍,他又換了一種想法——

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連怎麼呼吸都忘記了,光吸入她的味道,腦子就嗡嗡的,全方位失去了一切作為健全人類的基本功能。

他靠在門邊不敢動。

混亂之中想起了張梁邀請他一起看過的小黃文,有一種特殊的設定,比如世界性彆不分為男性和女性,而是支配者Alpha和繁殖者Omega,當時他還以為,就算是這樣,他北皎也應該是作為支配者的A中之A,A王。

他錯了。

錯的很徹底。關於嗅到彆人的氣味就直接腿軟這種設定,Omega聽了可能都得問一句:你沒事吧?

而此時此刻的北皎壓根不敢出聲。

黑漆漆的木屋裡什麼也看不清,除了薑冉身上的味道還有夾雜著沐浴乳的溫潤潮濕氣息,浴室的門敞開,暖哄哄的水蒸氣從裡麵爭先恐後地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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