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生日(1 / 2)

野犬 青浼 16580 字 6個月前

哈爾濱因為曆史遺留問題,是一座擁有格外多教堂的北方城市。

其中有個很出名的,叫聖索菲亞大教堂。

北皎這會兒就十分想要建議薑冉沒事去教堂裡坐坐,讀幾遍聖經,再誠心祈禱上帝,把她出廠時忘記給她裝上的器官補安裝一下。

那個器官的名字叫“心臟”,對應的人類本應該有的高尚品格為“良心”。

不知道什麼時候,北皎已經從床上麵爬下來,坐在椅子上,一隻手心不在焉地滑著手機,看薑冉最近更新的短視頻……另一隻手平靜地放在膝蓋上,指節有規律地跳動。

他看的正認真,那邊,提著一桶洗腳水的張梁湊了過來,“北哥,問你個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北弟”又變回了“北哥”。

所有的人都知道北皎經過幾個月的磨煉脫胎換骨,現在他偶爾課餘閒暇時間去室內滑雪場賺的錢,兩天就約等於普通三線城市的平均月薪。

可他有錢並沒有讓他變壞,事實上北皎還是過得很省,吃飯從來隻去學校食堂,不參加花裡胡哨的聚餐,衣服也還是那幾套。

此時被叫,他也隻是眼皮子掀了掀,“說。”

“下周五秋季運動會噯,籃球賽曉得吧?我們和生物醫學工程有一場曠世決戰,這場被生物醫學工程支配了長達了十年之久的統治、我們萬年老二帽子,係裡老師的意思是是時候改朝換代了——”

北皎“哦”了聲,關他屁事。

蔫蔫地說:“不去。

張梁恨鐵不成鋼:“馬上就期末評優評獎了!你這時候不參加集體活動在係裡露露臉做做貢獻到時候老師怎麼才能想起你這號人呐!”

北皎手指一滑,點進微信看了眼,一如既往的在他概念中的安靜如雞,莫名其妙的痛苦再次襲擊了他。

放下手機,他目光平靜而安詳:“打開期末總成績排名,他們但凡沒瞎,總能在前三的某個位置看見我,然後想起我。”

張梁:“啊!!!!”

北皎:“彆喊。

張梁:“宋迭在生物醫學工程!!!”

北皎:“他在也沒用,我對他不感興趣。”

放了以前可能聽見宋迭他就站起來了。

但現在他算是想明白了,針對宋迭是沒有用的,在薑冉眼裡,他和宋迭都他媽是洪水猛獸,誰都彆想撈著好。

他心如死灰,絕望地得到以上結論。

張梁扒著他的椅子:“但下周六不是你生日嗎!你難道不想周五打完比賽,在生日當天捧起象征光榮的獎杯慶賀自己的二十一歲生日嗎!”

北皎不假思索:“不想,我從來不過——”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毫無征兆地轉過頭,打從剛才到現在頭一回給了張梁一個正臉兒,問他:“你怎麼知道我生日的?”

“關愛您。”張梁真誠地望著他,“並且現在十分希望我的愛能夠得到相應的回應。”

“.......”

關於“愛能夠得到回應”什麼的,這可真是現在北皎最討厭的話題,沒有之一。

所以在短暫停頓了三秒後,他薄唇一抿,對張梁無情無義道,“滾。”

張梁:“你凶我!”

北皎:“你繼續說,然後就會發現我還可以更凶。”

張梁嚶嚶嚶地泡腳去了。

十一月中旬的廣州晚上秋風裡終於有了一絲絲涼意。

這是本應該早就洗乾淨上床躺平的少年在走廊遊蕩了三個來回後得出的結論。

舍管老大爺從走廊拐角出現,手裡拎著個垃圾桶裡麵裝了些空瓶,他原本已經下樓了,幾秒後又倒退回來,探了個頭望著走廊儘頭幽魂似的少年:“喂!野狗,準備熄燈了,還不睡乾嘛呢!”

不睡乾嘛呢?

當然是失眠。

北皎的宿舍在走廊最後一間,再旁邊就是另一側上下應急樓梯,少年不急不慢地在空無一人的樓梯坐下,放空了幾秒。

最後他還是進入微信,沒有打字,而是直接撥通了一個電話。

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電話響了好久,久到北皎以為不會有人接了,正想要掛掉,卻在這時候電話被人接起來了,那邊“啊”了聲,背景還有“嘩嘩”水聲。

於是想好的堂而皇之的開場白都沒用上。

“在做什麼?”他問。

……

北皎微信電話打進來的時候薑冉正在洗澡。

換了彆人她可能就是直接掛了。

或者是讓它自己響到對方沒耐心自己主動掛掉。

但是隔著隔間,聽著微信電話提示音,透過全是水珠的隔間她看見了來電人的頭像……她猶豫了也就那麼三秒,飛快地衝掉了頭發上的護發素,隨便捋幾把頭發上的水,拉開了防水隔間門。

抽過幾張抽紙擦了擦手上的水,她劃開了手機屏幕,因為臉上都是濕漉漉的,所以開了免提。

“在做什麼?”

電話那邊,少年的嗓音帶著剛過變聲器特有的磁,間於男人與少年之間的聲音,些許冷然。

語氣裡多少有些僵硬,薑冉聽出來了——

當然知道他不高興,畢竟沒哪個正常人會高興自己正兒八經表白後,被表白對象為了逃避現實遠走高飛恨不得離開地球,從此查無此人。

沉默了下,帶著些許愧疚,薑冉的回答很老實:“在洗澡,身上都是水所以開了免提,很吵嗎?”

一邊說著,一邊把蓮蓬頭的水關掉了。

隻是說話還是有回聲。

“不吵。”她聽見電話那邊說,“一手水你怎麼劃開解鎖接的電話?”

“擦啊。”她理所當然,“浴室裡放了紙巾,擦擦手不用兩秒。”

所以她無意中暴露了自己洗澡洗到一半,衝出來,渾身上下都在滴水,唯獨擦了手,就為了接他的電話——這件事。

她渾然不自知,自然也看不見電話另一端,坐在樓梯上吹夜風的少年因此唇角翹了翹,冷厲的漆黑瞳眸也因此變得溫和了一些。

“哈爾濱好玩嗎?”她聽見他問,“自己不動聲響就過去了。”

“往年總要來的,今年是特殊情況這時候才過來。”

她停頓了下,沒說“特殊情況”是什麼,反正他心知肚明。

“沒什麼好不好玩,哈融雪很爛,但人很少……更何況我過來怎麼跟你說?”

“嗯?”

”……我們不是在冷戰嗎?”她茫然地問。

對麵沒說話,因為已經被她氣死了。

過了很久,也許是意識到如果他不說話,薑冉也能舉著手機保持沉默直到地老天荒,少年有些陰沉的聲音終於響起:“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在冷戰?”

“從新疆回來後,第二天你回學校後再也沒有跟我說過話。”

她聽上去矯情又委屈。

“……”北皎被她語氣裡的委屈整懵了,“你手斷了?還是隻要我不找你,你主動找我手機就會爆炸?”

她又不吱聲了。

如果可以的話,北皎可能有七八篇八百字小作文可以說——

其中三千字用來問她有沒有心,剩下三千字就用最惡毒的語言罵她。

這一次好像莫名其妙變成了一場博弈,他試圖以退為進,而她卻猶如腿斷了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是真的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還是壓根不在乎也不在意?

他不知道。

隻知道如果他沒有行動,她仿佛也無所謂這件事就這樣擺在那,絲毫不受影響,該滑滑,該上課就上課……不想見到他麼,那就去哈爾濱。

他確實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深呼吸一口氣,負麵情緒又上來了一些,北皎壓著性子,“下周五學校秋季運動會,我們和宋迭他們學院有個籃球賽,決賽,你來不來?”

電話那邊的人明顯猶豫了下:“下周?下周吉林鬆北滑雪場正好開板了,有個開板活動讓我們俱樂部過去——”

“哦。”

她聽見他說。

“那算了。”

然後語音就被掛斷了。

舉著手機,薑冉瞪著已經被掛斷跳出的界麵,回想了下他們宿舍WiFi信號好像挺好的,所以應該不是突然沒網掛斷了?

是他主動掛斷的?

“再見”都沒說的,就掛了。

薑冉再撥過去,對麵也沒接,響到係統自動掛斷。

站在浴室外,她整個人有點放空。

主要是過去二十來年還沒人主動掛過她電話。

這新鮮的有點讓她措手不及。

飛快地洗完澡,她再撥過去,還是沒人接,想找個人問問狗崽子是手機被偷了還是人沒了,結果發現自己沒加他室友聯係方式。

問宋迭?

這個點學校都熄燈了,他們都不是一個學院的,宋迭也不能幫上忙。

薑冉有種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感覺,一邊感慨“小孩真的難伺候啊以後打死不生兒子”,手機滑一滑,翻到很下麵找到一個叫【天太冷了不想滑雪】的群,群裡有五個人。

猶豫了下,她組織了下語言,力求以最雲淡風輕、言簡意賅的方式把事情說明白。

【是誰的冉冉鴨:假如,和一個人打電話,上一秒還說得好好的突然被掛掉電話會是什麼情況?他說他下周籃球賽,我說好的下周俱樂部得上吉林滑雪場開板,然後他就掛我電話了。】

想了想,她還是很委屈,沒忍住,補充了一句——

【是誰的冉冉鴨:完全莫名其妙!】

消息發出去沒多久,很快群裡就有了回應。

【年年:等會兒,這群還在?】

【黃燦燦:這是急了,不狗急跳牆一般也不能掘地三尺找到這個群。】

【年年:關於加回好友之後,我們就代替了百度百科和知乎。】

【年年:還能是什麼情況,是生氣了,朋友@是誰的冉冉鴨】

【是誰的冉冉鴨:???氣什麼?】

【二車:……】

【年年:……】

【黃燦燦:我就說麼,談戀愛這種事,還得看小學雞談,可比自己談有趣多了。】

【年年:氣你他都生氣了你還在這一臉震驚地問他氣什麼?】

【是誰的冉冉鴨:……】

……

第二周周五籃球賽,也是北皎的生日。

從早上起床開始,他就忍不住想要看手機微信,從昨天十二點自然是一片安靜沒有任何突如其來的驚喜(比如突然給他看一下今天到的航班截圖),他絲毫不意外這件事,手機一扔,睡得很香甜。

隻是第二天起來以五分鐘一次的頻率看手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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