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手牽手往咖啡廳方向走。
看著雪具大廳人來人往的人群,她突然沒來由地想起哈爾濱融創的冷清,正歎息著,又想起,今天她在雪道上打滾,逮著個認識的就知道跟他們打招呼準備撤了,唯獨忘記跟阿團說這事兒——
雖然他年紀小,可是也應該被鄭重其事地對待嘛!
“阿團。”
“到!怎麼了!姐姐!”
“有件事忘記告訴你,今天可能是姐姐今年夏天最後一次請你喝飲料啦,因為接下來的日子,我準備到哈爾濱去了。”
她話語剛落,身邊的小胖墩拽著她的手便是猛地一個刹車,眨巴著眼茫然地望著她:“哈爾濱?為什麼去哈爾濱?你不在廣州了?”
那我怎麼辦?
我師父怎麼辦?
後麵的話硬生生咽回去。
阿團拚命眨巴眼,看著漂亮的姐姐衝他微微一笑:“因為呢——”
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
涼鶴不知道又從哪冒了出來,此時她拎著頭盔,彎著腰,笑盈盈地湊近阿團,像是已經不記得下午在雪道上的不愉快,問:“乾嘛呢!”
阿團蹙眉,這會兒是真的有點不耐煩了:“沒乾嘛,沒見說話呢,你能不能彆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地打岔!”
他一個小破孩子能有什麼嚴肅的事兒說啊,涼鶴沒把他的煩躁放在心上,依舊是笑嘻嘻地指著不遠處:“你彆在這裝大忙人啦!喏,你師父就在那邊,你還在這閒晃什麼,我一會就告訴他你今天胡說八道的事咯!”
她拖長了聲音,用那種和小朋友說話才用的上的軟和嗓音。
她手指著不遠處,正斜靠在儲物櫃上,和彆人說話的黑發年輕人。
這一指,猝不及防。
阿團原本隻是不耐煩看著她,這會兒臉上的不耐煩收了收,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有點慌張的表情——
竄天猴姐姐還在這呢。
他就記得師父天天偷偷摸摸地給竄天猴姐姐遞糖,派他當臥底跟著她,沒有一次敢光明正大出現在姐姐麵前。
而此時,涼鶴這不明所以的一指,全完了。
而涼鶴哪裡知道那麼多。
她本意是想當著當事人的麵,讓北皎知道下午的時候阿團都胡說八道了什麼,但是這時候,她好像也發現氣氛不太對。
原本薑冉彎著腰跟阿團說話呢,這會兒一愣,順著涼鶴指的方向看過去,心中毫無準備,一下子看見了不遠處的北皎。
他就站在涼鶴手指的方向的那群人裡,作為其中之一。
而北皎,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停下了與朋友說話,歪了歪腦袋,越過了其中一個人的肩膀,毫無防備地看過來。
——二人的視線猝不及防的相碰撞。
薑冉腦子空白了下,原本牽著阿團的手鬆開了,她緩緩站直了身體,看看阿團,又看看涼鶴。
原本還有些不確定,但是此時此刻看到他們倆的表情,電光火石間,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沉默了半晌,勉強地翹了翹唇角,她抬手摸摸阿團的頭,衝他笑著說:“啊,阿團的師父是他呀?”
隻是雖然臉上在笑,嗓音卻微啞。
一點笑意都沒有。
反而像是很艱難地,在從嗓子裡發出聲音。
阿團明明什麼都不懂,卻還是狠狠地難受了一把,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呢,就覺得好像什麼事兒被破壞了,全完了——
她望著他依然溫和帶笑。
但是那唇角翹起來的弧度苦澀得,阿團恨不得讓她揪過去打一頓呢!
他“呼哧呼哧”深呼吸幾口氣,一句話講不出來,憋了個“姐姐”,想說“對不起”又覺得“對不起”個啥啊莫名其妙的。
最後憋狠了,一轉身,衝著這會兒也被這奇怪氣氛整懵了的涼鶴麵紅耳赤地大吼了句:“要你多管閒事嗎!”
此時,薑冉已經沒牽著他了。
他懸空的小手在空氣中抓了抓,而後像是突然情緒崩潰,“嗷”地一聲淚奔了,撒丫子衝向了不遠處的北皎。
北皎彎下腰,小胖墩立刻以超乎自己身材局限的靈敏度順勢往他身上爬——
而黑發年輕人不費吹灰之力一把將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小胖墩往他他的肩膀一趴,嚎啕大哭!
耳邊是小學生滔天哭嚎。
他英俊的麵容至此卻都沒有過多的表情,像是早就有所準備會發生的這一切,隻是轉過頭溫和地在小徒弟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又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而他深色瞳眸裡沉靜的目光,從始始終落在薑冉的臉上。
深邃的黑瞳深不見底。
站在原地,薑冉忍不住猜想,此時此刻他在想什麼呢——
尷尬,生氣,憤怒,喜悅……或者是平靜得如同他表現得這樣?
……啊。
算了。
不重要了。
她淺淺歎了口氣,微微彎腰,拍了拍麵前比她稍矮一些、現在明顯是被這陣仗嚇著了的涼鶴。
說什麼呢?
她說:“謝了。”
……
薑冉去咖啡廳買了兩杯熱巧克力,一杯隨便在雪場找了個熟人讓他給阿團,剩下那杯自己找了個儲物櫃後排的角落,躲著喝了。
暖洋洋的熱飲甜品下肚,她發涼的指尖稍微回溫,她放下紙杯長籲一口氣,這才低頭開始脫雪鞋。
最後這一天融創可真不該來。
她在心中自認倒黴地想。
脫著鞋,突然感覺到不遠處好像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出現在長椅儘頭,大的牽著小的,小的在不安分地動,卻沒有掙脫他。
他們站在那,安靜地看著她。
她解開雪鞋抽繩的動作一頓,垂下眼,頭也不抬,用略微低啞的嗓音淡淡道:“彆過來。”
從來沒聽過薑冉用這種聲音講話,阿團不知所措地抬頭望著他師父,而後者隻是垂眸望著不遠處的女人,一動未動,好似也沒有什麼辦法。
北皎身上還穿著雪服,隻是雪服敞開了。露出裡麵的白色薄衛衣,衛衣是圓領的,有些鬆地塌軟下來,往上是他修長的頸脖,和凸起的喉結。
都說喉結是男人成熟的象征。
很神奇,一年未見,他好像真的成熟內斂了不少。
而此時此刻,喉結滾動,他一字未語。
薑冉換好了鞋,本著看都不要看他一眼的基本原則,背上滑雪包就要與他們擦肩而過——
笨重的滑雪包重重撞到他的肩膀,那力道帶著重量和速度,甚至差點兒將他撞飛!
他踉蹌了下後退一步,就在薑冉眼珠子微動有些遲疑控製不住要看向他時,突然嗅到了空氣中淡淡的煙草味。
她整個人猛然僵住。
步伐停住,緩緩睜大眼,轉過頭,難以置信地望著身邊的黑發年輕人——
後者始終保持著寡淡的神情望著她。
“你抽煙?”
她難以置信地開口,嗓音都有些顫抖。
良久,北皎沒說話,卻突然衝她笑了笑。
被他這一笑,背脊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薑冉如同從夢中驚醒,眼神慌亂地拎起滑落到手肘的滑雪包要走——
然而此時顯然為時已晚。
手肘被橫空伸過來的大手一把捉住,下一秒,她的滑雪包掉落在地,人被重重地一把甩在了儲物櫃上,“砰”地一聲巨響!
可惜的是他們在角落,壓根沒人注意。
她背部都被撞到發麻,因為穿了滑雪護甲倒是不疼,然而更令她頭皮發麻的是,帶著煙草味的粗糙手指卡著她的下頜,輕微一抬,他低下頭吻住了她。
——於是一周前,黑暗的淩晨午夜,記憶全方位的蘇醒。
她渾身每一個細胞都炸裂開來,用一切的專注力控製著他感受他唇舌的入侵,從最開始的粗暴逐漸變得纏綿,越吻越長,逐漸掠奪她肺裡所有的空氣……
她“嗚嗚”地發出抗議的聲音,但是這於事無補。
空無一人的儲物櫃後排,唇舌交替的曖昧聲響成為了唯一的聲音。
旁邊站著個瞪大眼一臉茫然加震驚的小學生。
這樣的吻持續了不知道多久,薑冉腿軟到隻能靠他攬在她腰間的大手支撐。
唇瓣都被他吸吮到疼痛,她眼角也跟著泛紅,氣喘籲籲地對他說了正式的四個字:“那天是你——”
他側了側臉,暫時放開她,有棱有角的唇瓣就懸停在她唇幾毫米的近距離,嗓音淡然:“我說了,不要讓我抓到你。”
她寒毛一瞬間豎了起來。
在他再次想要低頭壓上來時,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雙手一推狠狠地推開他,然後高高揚起手——
“啪!”
與上次輕描淡寫又無力的一巴掌截然不同,這一次,她扇到自己的手掌心發麻,他臉偏向一旁,迅速見紅。
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滑雪包,她用袖子重重擦擦已染微腫嫣紅的唇瓣,又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跑走。
……
當儲物櫃後排空間重新陷入沉默。
北皎用舌尖頂了頂疼到發麻的側臉,“嘶”了聲,都不用照鏡子,就知道一定腫了。
他慢吞吞從口袋裡拿出口罩,剛想戴上,忽然這才想起現場還有個活體生物……
他停頓了下,低下頭,漆黑瞳眸目無情緒地對視上自己的小徒弟,剛想說,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
沒想到仰著胖臉的小恐龍搖了搖尾巴,高高舉起雙臂,衝他比了兩個真誠的大拇指。
“雖然被扇了,但很爺們……漂亮啊,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