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師父父(1 / 2)

野犬 青浼 13830 字 3個月前

時間回到一個小時前。

當時的北皎正和朋友坐在酒吧。

這些年他認識了不少雪圈的人,有好人也有不怎麼地的,但是他不太在意這些,反正沒人能從他身上撈著什麼好處,他就不深不淺地來往,似乎每個人都能說上話。

但玩得好的還是剛開始入雪圈的那些人,趙克煙,大頭,邱年,李星楠還有阿桔,甚至是宋迭偶爾也能主動說兩句話……

這些人隻是他無聊實在沒地方去又不想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會跟他們在一起。

所以他酒量不好,就直接誰的麵子也沒給滴酒未碰,此時此刻一言不發地坐在角落裡,手裡捏著一根煙——就下午在薑冉眼皮子底下從煙盒子裡拿出來的那一根,他承認當時有一些作死的成分在,畢竟當她看著他把煙拿出來的時候,那眼神……

嘖。

眼神能殺人的話,她可能已經將他大卸八塊。

本來就不喜歡煙味的人,後來又在廣州融創儲物櫃因為煙味被他那樣……關於煙草,她恐怕都是些不好的回憶。

下午那會兒,她應該覺得他在挑釁吧?

所以不等他合理解釋完國慶的事,把早就打好的腹稿念完,就滿臉不耐煩想走。

想到當時她逐漸變得冰冷的眼神,北皎沉默了下,有些不舒服地換了個坐姿。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他旁邊的朋友討論起了薑冉,聽到熟悉的名字他像隻獵犬似的豎起耳朵,他們主要是討論她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裁判席而不是選手隊伍——

“她再厲害,在我眼裡一直也是跟我們一樣的大眾技術滑行隊伍的其中一員。”其中一個人說,“今天看她出現在裁判席我還蠻驚訝的,打聽了下,聽說她現在是黑龍江省隊平行大回轉的職業隊員。”

“真的假的?她三個月幾乎消聲滅跡,就是去乾這個了?走職業?她有必要嗎?”另一個人驚訝地問。

全國單板滑雪刻滑圈的天花板,最頂的女滑手之一,唯二的雙雪板品牌讚助滑手……每一個頭銜拎出來都是彆人窮極一生追求的。

現在她還要去職業隊刷時髦值?

“啊,BC和Gray雙雪板讚助,全國除了她也就單崇吧,但是單崇那是……國家隊出身,拿到這些東西反而讓人覺得理所當然,到了薑冉這順序反過來,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噯,不瞞你說,我也覺得好奇怪,雖然薑冉是比我們滑得好一些,但是要說她能坐在這種規模的比賽的評審席來給我們打分做裁判那是有點奇怪!”

“怎麼感覺比賽規格都被拉低了!”

“不是,理論上來說她還真就合情合理,因為人家走職業了啊,掛了個省隊的牌,職業運動員來評審你們哪裡不行,突然就理直氣壯了!”

“說起來,她怎麼進的省隊來著?”

討論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提問陷入了氣氛微妙的沉默。

北皎慢吞吞地抬了抬眼,剛想問你們沒讀過高中沒見過體育生不知道省隊招人都有名額要考核麼?

一連串的靈魂質問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橫空出現的女聲打斷。

“當然是有原因的啦!”

活潑的女聲響起。

坐在北皎隔壁桌,涼鶴伸了個頭,眨巴了下圓圓的眼,“國家為了推廣體育項目多努力?雖然平行大回轉也是正經的奧運項目,但是願意關注的人真的很少啦哪怕是咱們最接近這個項目的刻滑圈的,玩兒SAJ的人更是看都不怎麼看……叫一個有名氣的滑手進隊,接觸接觸項目,漲漲人氣很正常嘛!你看不也有明星進公職係統嗎!”

“可是為什麼選中了薑冉啊!”

“她漂亮嘛!”

她說的貌似很有道理,前麵那兩個半討論半有些酸的人似乎被她說服了。

北皎聽著除了覺得這些人荒謬無知到好笑之外,也就當耳旁風,畢竟費心思跟這些人解釋那些東西也沒意思——

他們是誰啊,說什麼,薑冉恐怕壓根不在乎。

如果告訴她此時他們的言論,她可能會兩眼放光:誇我漂亮啊?那沒事了。

然後一句話也不爭論這些人忽略了她自身那些拚了老命的努力,試圖用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妄圖去定義她。

她是不在乎的。

她就是那種如果沒做到的時候,就異常脆弱,被嘲笑一句就覺得天塌下來;但一旦自己的實際成績到達一定的高度,就可以你隨便胡扯,眨一下眼睛算她輸的人。

所以當這些人能知道她在乾什麼,通常情況下那時候她已經完成目標,處於金剛不壞的狀態了。

——眼睛向來長在頭頂上,本質上來說,她就是隻在乎她自己。

想到這,北皎毫無征兆地嗤笑了聲。

聽見他的笑聲,眾人還以為他對他們正在討論的話題有什麼高見——

在場的除了涼鶴也沒人知道他和薑冉的各種複雜關係,甚至都以為他的笑聲,是在讚同他們說的話。

“北哥,你怎麼說啊?”

“嗯?”

黑暗中,年輕人慢吞吞地偏了偏臉,半張英俊的臉蛋暴露在酒吧的燈光下,他唇角輕挑,語氣緩慢。

“我說什麼?”

“薑冉的事啊?你怎麼看?”

“什麼‘單崇那是國家隊出身拿到這些東西反而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北皎刻意停頓了下,欣賞了下現場人們再次對這句話表現出的認同神情,才慢吞吞地問,“你們不會是,歸根究底是覺得薑冉是個女人,然後又不幸地跑在你們前麵,覺得很沒麵子吧?”

他的語氣天真又和善。

直到眾人陷入懵逼與窘迫的沉默中,甚至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他可能是在開非常刻薄的嘲諷。

剛才主動提出薑冉這個人的那個哥們抬起手撓撓臉,“噫”了聲,遲疑地挽尊:“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可惜北皎根本就不是會給人挽尊的人,他“哦”地點點頭:“反正我聽著像,就當我誤會好啦!”

桌邊陷入短暫的沉默。

黑發年輕人歡快卻讓人窒息的聲音仿佛還飄在上空。

涼鶴短暫而緊繃地笑了聲,伸手拽了拽北皎的袖子:“這不是聊天麼,你何必為了個——”

“就是不想和你聊才坐到隔壁桌來的。”

北皎抽回了自己的手,“早知道再坐遠點。”

涼鶴盯著自己落空的手發呆。

這下徹底沒人說話了。

和北皎認識的這些人也知道他向來就是性格很壞的狗脾氣,但是人家滑得好,長得好,做事滴水不漏不玩兒陰險狡詐除了嘴巴壞沒有一點毛病,願意跟他玩的人多得很——

隻要彆犯賤在他麵前找不痛快,他還是非常好相處的。

於是大家這會兒也來不及同情自己剛才被嘲諷,紛紛同情地看向涼鶴,也不知道她乾了什麼好事被這麼無情的拒絕……

通常情況下北皎還是要給女孩子一些麵子的。

“北皎,”涼鶴回過神來,壓低了聲音,“你就非得弄到大家心情都不好——”

“我心情也不好啊。”

下午才被薑冉甩了臉子,她轉身走得那幾步那叫個封心鎖愛、無情無義,一點兒想回頭的意思都沒有……

現在想起他都心絞痛。

這還不算心情不好麼?

北皎無辜地說著,隨手拿起了旁邊的一杯威士忌,一口喝完把杯子扔回去:“給你們賠罪,要嗎?”

北皎酒量不好一般不太喝酒,大家都知道,這會兒他氣勢洶洶地灌下大半杯,配著那張英俊又無辜的臉,隻要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誰還能跟他計較那麼多呢——

坐在他們這桌不知道誰“哎喲”了聲,顫抖著說:“北哥你這是乾嘛呀!”

北皎可以說是酒精立刻上頭,站起來,搖晃了一下,旁邊立刻八隻手伸出來扶住他。

麵癱著臉,北皎逐一拍掉落在自己的身上的手,淡色唇瓣一掀,麵無表情地宣布:“走了。”

一群大老爺們比護送女朋友還費心地選了個最靠譜的人攙扶著他送他回,兩人臨走前,還有人在位置上嘟囔了句:“那麼早走乾什麼,喝了酒可以醒醒酒再走,多聊兩句嘛!”

周圍的人紛紛讚同,然後恍惚想起上一秒還被他懟了,還在挽留他繼續坐下來聊……頓時又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就在這時,隻看見半個人壓在彆人身上的年輕人回過頭,抬起手刮了刮自己的下顎,他露出一個笑容:“不行,下午惹對象生氣了,得回家拍個視頻。”

眾人:“?”

北皎:“出賣色相哄哄她。”

眾人:“??”

人們相當懵逼——

都來不及歎息這大老爺們理直氣壯地宣布自己要靠出賣色相哄女人比較可怕,還是想暴躁提醒他你有個屁對象彆幻想了!

等他們回過神來,北皎已經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酒吧門外了。

……

這導致了一個小時後,薑冉的酒店房間內,一場嚴肅的討論正在展開。

薑冉當然不知道這條點讚幾十萬的動態視頻,是因為下午她強撐著怒火和委屈扭頭就走,那倔強的步伐親自走出來的陽光大道。

此時隔壁床的慫慫也刷到了北皎的這條朋友圈,並像土撥鼠一樣抱著被窩,發出了震碎宇宙的兩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今天的那個小哥哥不僅腿長他的臉怎麼也這麼好看可惡長成這樣滑什麼雪啊捂得那麼嚴實他應該去好萊塢演電影讓全世界都能看到他這張臉才算有素質啊啊啊啊!”

“他這個配字什麼意思天啊我的冉怎麼辦他真的看到我們那條紙條了他應該不知道是我們寫的吧啊啊啊啊黑龍江職業隊的光輝形象不能毀在我們手上!!!”

薑冉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人用詠歎調呼喚聖母瑪利亞式的方式呼喊出來——

但是有用嗎?

沒有。

“你在紙條上寫了我的大名,”薑冉扶著額頭說,“如果沒那多餘的兩個字我們倒是可以抗爭並打死不承認到最後一秒。”

慫慫露出了想死的表情。

“沒關係,就讓聶辛承受一切吧,誰讓他派我們來,但凡勤快點自己來一趟也不會有這種事,”薑冉擺擺手,很不負責地說,“而我們的行為今晚造福了三十三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