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中年危機(六)(1 / 2)

野犬 青浼 11067 字 6個月前

李星楠的朋友圈到底是沒發出去,因為在他就要發出去的前一秒哭到昏厥的狗爬了起來,啞著嗓子說,“不行,還沒到三個月,不能往外說的。

人類最開始都是沒有信仰的。

隻是突然某日心中有所求了,才開始有了信仰。

求神告佛,有時候可能隻是因為對自己無法掌控的那些事物想要最大可能的儘力而為才產生的行為。

比如北皎以前就時常因為不夠迷信而與薑冉格格不入。

事實上如果他們在過年前後這段時間吵架了,一般都是因為狗又犯了什麼年前後不能犯的忌諱因此遭到薑冉的嫌棄。

而現在這條狗居然主動提起了關於“懷孕前三個月不能多其他人說”的封建迷信。

李星楠琢磨明白了其中的有道理,放下手機並點評了句:“你這突如其來的迷信,我怎麼覺得還挺浪漫的?”

北皎沒理他,翻了個身,抱著薑冉的肚子小心翼翼地親了一下。

眼角還掛著眼淚,這個小嬌嬌的模樣,看得邱年眼漲得很:“汪汪,你老婆是要生了不是要死了,你能彆哭了嗎?”

薑冉用自己的手給他撥掉眼睫毛上掛著搖搖欲墜的水珠。

其實她大腿被他這麼一個又沉又大坨壓一個小時早就壓麻了,但是這時候她沒說話,

看著她男人一雙水汪汪的狗眼忽閃忽閃地望著她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很有耐心地“嗯”了聲低下頭去,湊到了他唇邊。

北皎抬手摸了摸她的臉,小聲地說:“我好期待。”

薑冉無聲地勾了勾唇,順著他手輕蹭她麵頰的力道,側過臉,對視著他的雙眼。

“我會對你們好的。”他珍重其實地說,“撒謊就吞一千根針。”

他的手還是挺糙的,這麼多年被她抓著塗護手霜也到底是沒養好,刮得她柔軟的臉有點兒發癢——

而在這份小心翼翼的觸碰中,薑冉突然也跟著領悟了。

如果說剛開始她也沒反應過來這位親親到底在哭點什麼淚點能那麼低,那這會兒“期待”兩個字成功地讓她反應過來。

北皎還在娘胎的時候,父親就沒了,先不討他到底是位怎樣的人,反正如果那時候不是因為月份太大了實在拿不下來,張零零也許根本不會要他。

母愛和責任這玩意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在張女士的身上,她隻當自己利用身上的器官生了個兒子,然後隨便拉扯大……

薑冉喝著她的薑氏霸總親爹親自於出差時從澳洲扛回來的進口奶粉時,張零零打著麻將,從賭資裡抽出一張五塊錢,在家樓下小賣部買五塊錢一包的紅星奶粉。

好在紅星奶粉國產良心企業,北皎也就這麼安然無恙地長大了。

五歲,薑冉得到了外公送的第一架斯坦威鋼琴,那時候的北皎正忙著踩著臟兮兮的小板凳把一臉盆的臟衣服往洗衣機裡倒;

七歲,薑冉為了得到一隻小貓掛在薑懷民的脖子上蕩秋千喊“爹地啊給我買我要小貓咪”,北皎站在家門口為一百六十二塊五的學雜費猶豫到天黑也不敢進門;

八歲,薑冉有了自己的銀行賬戶,新年得來的利是全部存進去,有了人生第一筆五位數的存款,北皎一個寒假寫了十份寒假作業,得來了人生的第一筆一百塊錢;

十一歲,薑冉穿著一天一換乾淨整潔的校服爬上邁巴赫的後座,扯著薑懷民的衣袖強行關上他的筆記本電腦跟他說今日學校發生的瑣碎事,北皎端著裝著晚飯的菜缸麵無表情地穿過烏煙瘴氣的棋牌室在某張桌子旁邊找到奮戰一天的張零零;

十四歲,坐在飛往加拿大的飛機頭等艙,望著腳下遠去的故土薑冉流著眼淚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淒楚的小可憐,北皎蹲在街邊,仰頭看著頭頂上飛過天際的飛機,心想應該攢錢去弄一架二手單車騎一騎……

人生來本來就不在同一起跑線,可是老天爺沒說曾經看著仿佛天下與地下的人就永遠不會有交集——

隻是在他們相遇的那一天,淋過雨的人會拚命地高高舉起手中所執的傘,儘所有的可能,為想守護的人遮風擋雨。

這—刻,薑冉的喉嚨酸澀。

突然毫不懷疑,她的寶寶會帶著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和期待來到這個世界上一一

它還沒出生呢,她就可以肯定,它上輩子必定是拯救了銀河係。

.....

六月,伴隨著廣州天氣逐漸炎熱,穿的衣服越發單薄,三個月過去的時候,薑冉的肚子已經勉強看的出一點點微微隆起的痕跡。

這讓她非常焦慮。

三個月小患子才多大點兒,拳頭那麼大有沒有?

怎麼她肚子還能全麵隆起了呢?

腰也粗了,去年夏天的褲子一條都穿不上!

救命!

北皎試圖以醫學生的官方身份跟她說明關於人類自我保護機製,在母體受孕的時候為了保護後代子宮就是會自我調節積累脂肪增厚bb……

說了一大堆,薑冉就聽見了“積累脂肪”四個字,坐在副駕駛抓著安全帶,她麵色蒼白很是難看:“所以到時候能不能剖啊,加點錢讓醫生把肚子上多出來的脂肪一塊兒給我割掉?”

“理論上醫生不會做這種多餘的舉動。”

“……”

薑冉轉過頭看男人一臉冷酷,氣不打一出來,順手抄過扔副駕駛給她墊腰的靠枕砸他,“你就是站著講話不腰疼!要把衣櫃裡所有的褲子全部扔掉的人又不是你!”

北皎順手接過抱枕給她塞腰後墊著了,目光淡定地掃過她一張臉因為發脾氣白裡透著精神氣十足的紅潤,最後定格在她確實是稍微圓潤了點兒的下巴上幾秒……

十分滿意。

“圓點兒有什麼不好,你現在看上去最多二十歲出頭?”北皎見她坐穩了不再作妖,才發動了車,聲音平靜地說,“回家把你高中校服掏出來穿穿,大馬路上說不定有人管你叫同學。”

“……”

想想單崇家那位,明明和薑冉差不多大,就是占儘了圓臉的便宜,和單崇並肩走出去,都顯得她老公極其變態,熱愛老牛吃嫩草。

薑冉被說服了。

立刻拉下副駕駛的遮陽板,抽開遮陽板上的小鏡子驗收北皎說的話是真是假。

……可能臉上的肉是長了一點兒,她總覺得好像本來就不太看得出的法令紋確實幾乎已經在她臉上消失。

她“啪”地一下關上鏡子,麵無表情地宣布,“勉強算你會說話。”

北皎輕笑一聲。

這一天是周末,他們回薑家老宅吃飯,到家的時候薑懷民正哼著小曲兒給院子裡新種下的繡球花澆水,一抬頭見著緩緩駛入的奔馳SUV。

隻見女婿穩穩地將車倒入車庫,停了車,然後從駕駛座下來打開了副駕駛的門,跟裡麵的人伸手:“慢點,爸在給花澆水,地上滑。”

薑懷民等了十幾秒,才看見一隻白嫩的手做作又矯情地搭上了大手的掌心——

他那在冬奧會上把滑雪板掄得像是準備把雪板當菜刀,淦死所有對手的女兒,如同林黛玉一般慢吞吞地從車上穩步走了下來。

薑懷民歎了口氣,其中無語甚至大過對女婿的細微貼心的滿意:“至於嗎,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豆腐做的那麼精貴。”

中年男子無語的碎碎念中,他猝不及防又對視上剛換上春夏裝的女兒,講話聲突然停頓了下。

“不好聽的話不要講。”薑冉警告。

“你好似變胖了。”薑懷民說,“結婚再拿了奧運冠軍之後,你的放肆人生的不可控性從體重開始?”

薑冉看了看四周,實在沒有什麼東西能順手抓起來砸的。

於是氣的跺了跺腳。

薑懷民很少能在口頭上占便宜,眼下見自己居然單槍匹馬贏過一回,立刻樂得合不攏嘴,“看來今晚的花膠雞湯給阿皎食啦,你好似已經夠補!”

這會兒薑冉正被北皎扶著上台階,聞言小夫妻二人雙雙轉過身,薑冉拚命用手掐她男人的腰,北皎才一臉無奈開口:“爸,我才哄好。”

“胖了就胖了嘛,你哄她做什麼?”薑懷民說,“做男人不可以那麼沒有原則!”

“是,你有原則,”薑冉揚了揚下巴,“我是不稀罕花膠雞湯,早喝膩味了,晚上你最好彆求我喝哪怕一口!”

“天打雷劈哦不孝女,天塌下來我求你喝湯,夢裡什麼都有!”

薑懷民直接舉起手中的水管瞎呲,要不是北皎及時攬著薑冉的腰給她半推半抱塞進門,那水管的水保管呲她一臉——

然而水花四濺,撲了個空。

陽光燦爛的午後,水霧最終也隻是在花園上方留下一道小小的彩虹。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