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中年危機(六)(2 / 2)

野犬 青浼 11067 字 6個月前

薑懷民關了水管,隨意在衣服上擦擦手,看著彩虹,心情很好,總覺得今日說不定有好事發生。

……

晚飯時,一張餐桌旁邊坐了四個人。

薑冉,北皎,薑懷民還有張零零,負責做飯的住家保姆端上一鍋砂鍋花膠雞後,又端上一盆避風塘蟹。

王媽笑眯眯地把大閘蟹往薑冉麵前推:“冉冉多吃一些,這是今年最後一岔螃蟹,再往後螃蟹就瘦了不好吃了!”

薑冉沒動筷子,王媽聽見了下午父女在門外的爭吵,以為她是怕胖,臉上笑的更好了:“不要聽薑先生開玩笑啦,你一點不胖的,而且吃一點螃蟹是海鮮,蛋白質不會胖——”

“不是,王媽媽,螃蟹寒涼,吃不了的。”薑冉給北皎夾了一塊螃蟹,放他碗裡才說,“我一會兒喝湯。”

王媽剛想再勸,食物都有溫性,要什麼都進用一些才能達到均衡,又不是身體特殊時期,有什麼不能——

咦。

王媽突然停頓了下,看看薑冉,又看看她的肚子。

然後突然恍然。

“哎呀!”王媽捏了捏手上的抹布,“哎呀,你看……?冉冉,喝湯好,喝湯好!你等會啊,王媽去給你拿個碗盛湯!”

她說著,飛快轉身,一臉高興往廚房走。

”乾什麼咯,突然喜氣洋洋?”薑懷民二丈摸不著頭腦,“不吃螃蟹是什麼新型作妖模式?往年大閘蟹下來頭一岔你一個人吃四隻大閘蟹忘記了,什麼時候那麼養生——”

“懷孕的時候。”

“……”

薑懷民原本還在“滋滋”美得冒泡地用小酒杯嗦他的茅台。

此時一口酒吐回酒杯,在旁邊張零零都震驚地放下碗筷看過來的沉默中,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條件反射地問了句“什麼”。

停頓了下,又重複疑問,“你說什麼?”

薑冉扯著自己柔軟的裙子,往後拽了拽,然後驕傲地挺直腰杆,給桌邊的所有人秀了下自己凸起的小腹:“懷孕啊懷孕!看到沒!你外孫崽三個月啦!”

北皎拍開她的手,嘟囔了聲“斯文點”,麵無表情地給她整理好裙子。

薑冉翻了他一個白眼。

薑懷民還是不敢相信親耳聽見的:“你說什麼,薑冉,你懷孕了——真的假的,你不要同老爸開這個玩笑——”

薑冉:“……”

薑冉指著北皎,對親爹說:“兩個月前他已經乾過哭到天塌這種事了,不要告訴我你又要上演一遍,我耐心已經沒有那麼好又哄一遍。”

薑懷民扔了碗筷,繞到薑冉那邊,勾著腦袋看看薑冉的肚子——

雖然還沒有他肚子五分之一那麼大……

但是——

但是。

薑懷民搓了搓手,“哎呀”了一聲,又忍不住再看看女兒圓潤的臉蛋,雙眼一紅,又“哎呀”了一聲。

薑冉也想跟著“哎呀”,頭疼的要死,“你們就不能有誰給我笑一個,怎麼第一反應都是哭啊?中國男人的血性呢,當代懦弱男子紮堆我周圍?怎麼動不動就哭到底都是什麼毛病——”

“你懂個屁!我當年把你從護主手上抱過來的事後你才那麼一點點兒!”薑懷民筆畫了個西瓜那麼大的手勢,“轉眼那麼多年,你自己也要為人母啦!”

他說著摸了把眼睛,“可是在老爸眼裡,你好像還是記憶中那麼一小點兒,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你拉扯大的那麼一小點兒——”

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說著,直接背過身去。

那壯士到有點兒肥厚的背猶如一座小山,背對著他的親女。

真情實感落下兩滴兩眼,薑懷民用力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調整了下呼吸,飛快地說:“我去給你媽上柱香,然後給你打電話聯係家庭醫生,外麵的醫院查的哪有自己家醫院精細……”

他碎碎念地說著,往樓上走。

飯也不吃了。

這頓飯突然因為薑冉的官宣而被迫中斷。

桌邊還剩張零零與薑冉、北皎二人,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張零零愣了愣,半晌才勉強地笑了笑,拿過旁邊的空酒杯,給自己倒了小半杯酒。

“好事,冉冉。”她隔著桌子,舉起酒杯,“張姨也恭喜你——”

薑冉歪了歪頭。

目光在自家老公那張冷漠俊臉上輕描淡寫地掠過。

她收回目光,轉向張零零,衝她笑了笑,“不該先恭喜阿皎麼?阿皎也要做爸爸了呀?”

她聲音帶著仿佛無惡意的笑,尾音微微上翹,像是帶著小鉤子。

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得有點僵硬,張零零舉著酒杯,眨眨眼,一雙眼遲鈍又仿佛是故意地慢吞吞看向了她的兒子,目光落在那張木然的臉上,好像這時候才注意到他這個人的存在。

唇張了又合上,一時間,她居然啞口無言——

桌邊再次陷入死寂。

王媽乾脆躲在廚房不敢再出來,她一向不太喜歡這位“太太”,認為她隻是好看,其他的均配不上所謂豪門……

但是她到底隻是保姆,也不太敢發表對主家的意見。

有些話,還得薑冉來,天降正義。

此時,張零零不說話,也沒人逼她。

當然主要是壓根不太有人在意她要不要講話。

薑冉臉上的笑容甚至從頭至尾沒有變過。

“阿皎也很期待的。”

輕飄飄的聲音中,她拉過北皎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再過幾個月,就要有真正同他血脈相連的親人降臨在這個世界上,從那一天起,他將正式地有一個家,他會拚了命保護好我和寶寶。”

她可能很合適去當惡毒女配,畢竟她說著“真正同他血脈相連的親人”,看著張零零麵色逐漸發白,她內心毫無波瀾——

她當然相信,生而為人,此時此刻的張零零自然是有說不清的愧疚與羞愧,或許還多多少少有一些後悔……

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沒有人會因為一個人惡了一輩子瞬間的懺悔便原諒她帶來過的所有傷害。

就跟某位著名的台灣主持人說過的一樣,過往的傷害從來不會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平淡,那不是原諒,那是算了。

此時此刻,薑冉對於隔桌同樣紅著眼望著這邊的女人視若無睹,她隻是轉過頭,扯了扯全程像是啞巴似的年輕男人的衣袖——

“嗯?”

肩伴隨著她拉扯搖晃,北皎此時仿佛有了靈魂。

轉過頭望著女人烏潤的深褐色瞳眸,他對她微微一笑,“嗯?”

薑冉撅嘴:“‘嗯‘什麼‘嗯‘,問你對不對嘛?”

北皎怎麼可能說不對呢?

這種理所當然在期盼的事情,他從五歲起,盼至今日。

不知道從哪日起,老天爺聽見了他的祈禱,看見了他的努力——

他擁有了真正的家,擁有了真正要保護的人,從今往後,他守護他的家人,也可以安心地在某一時刻縮在他的家人身後,當他的當代懦弱男子……

他這一輩子確實未曾做過什麼壞事,稱得上是一個好人。

那麼所謂天道輪回,好人好報,就該是這樣的結局,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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