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四十四章 三合一(1 / 2)

古代的一些醫書中常用“馬”來代指女子,《說文馬部》中說“馬也,女陰也,象形”。

於是後來便有了白居易的“莫養瘦馬駒,莫教小/妓/女”,自此“養瘦馬”便成為了某個行當的委婉代稱。

所謂瘦馬,說直白點其實也就是妓/女罷了。

當然了,瘦馬是妓/女,卻並非所有的妓/女都能稱之為瘦馬,其中差距大著呢。

妓/女大概隻要不是外在條件特彆差的都能做,畢竟也還有個三六九等之分,但瘦馬卻不同。

養瘦馬對於外貌的要求是極高的。

一頭秀發要烏黑亮麗如同最上等的綢緞,五官要精致姣好麵若桃花,皮膚要雪白細膩如凝脂,身段要婀娜多姿弱柳扶風……條件不可謂不嚴苛。

而這還僅僅隻是最基礎的條件罷了。

要想成為一個真正合格的瘦馬,還得精通琴棋書畫、蕭管笛弦、茶道烹飪……熟讀詩詞歌賦是必須的,有本事能夠作上兩首詩就更好了。

除此以外,既是作為妓/女,那最基本的一些“技能”自然是重中之重,這也是考核標準之一。

一堆精挑細選買回來的小女孩兒,養個幾年甚至十幾年,最終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瘦馬的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這等極致的標準之下,瘦馬在很多人心裡便也成為了某種“奢侈品”,其價格一直居高不下。

其中又尤以揚州最聞名,蓋因那塊鹽商最多,真真就是個紙醉金迷之地。

所以呢,話說回來,以單子潤的本事是如何短時間內弄到好幾個所謂頂級揚州瘦馬的?

一個賤籍舞姬所生之子,背後沒有母族的人脈關係,手裡也沒有銀錢可供揮霍,他上哪兒去弄?又是從什麼渠道將人送進宮的?

看來這人也有點什麼不為人知的狀況啊。

單若泱默默將這個疑點記在心裡,不動聲色地與其寒暄幾句過後便匆匆離去。

“主子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倒是叫她平白占了個便宜去,如今這位長公主可是愈發威風了。”

單子潤收回了注視她背影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譏嘲,“不過是個公主罷了,再威風能威風到哪兒去?這份便宜寧可叫她撿了去才最好,畢竟爺可不想辛苦一遭到頭來卻為他人作嫁衣裳。”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明明是自己努力換來的好處,結果卻隻能“心甘情願”讓旁人去撿便宜,這滋味兒……

顯然,他的心腹小太監也與他是一樣的想法,臉上的表情彆提多不甘了。

“就沒見過防兒子防到這個份兒上的。”

單子潤給了他一記警告的眼神,可那陰沉沉的神情無疑卻也彰顯出了他內心鬱鬱不得誌的憋屈憤怒。

做皇帝老子的年紀大了想要防著兒子奪權是再正常不過,曆史上的例子數不勝數,可能做到周景帝這個地步的卻還真是世間罕見。

他防兒子能防到什麼程度呢?

就拿先前地位最高最受寵的單子鴻來說,剛成年那會兒他就在兵部掛了個閒職,用周景帝的話來說,小年輕初入朝堂不懂的多呢,先跟著兵部尚書等人多學學。

可一轉眼都好幾年過去了,單子鴻在兵部唯一的工作仍舊隻有“學習”,除此之外任何屁大點事兒都不準過問不準沾手。

連背靠李貴妃和武安侯府的三皇子都這樣了,其他剩下的幾個也就更彆提了。

在戶部的四皇子、在工部的七皇子、以及被扔在刑部那鬼地方的六皇子……無一例外皆是這樣的待遇,整天出去四處閒逛溜鳥兒鬥雞玩兒蛐蛐都沒事,可但凡敢多過問一丁點兒公事,周景帝就要開始發火訓斥了。

擺明就是一副恨不得將所有兒子都養廢的架勢。

“還真當自個兒能長生不死永掌江山呢?”單子潤自言自語冷笑連連,不無諷刺道:“所幸他這也算是一視同仁吧?”

如此一來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倒不是那麼太過重要了,反正甭管是誰生的、背後又靠著誰,有那位盯著誰也甭想輕易折騰出花兒來,甚至反而出身更好的皇子身上的危機才更大。

像他這種誰都看不起的舞姬之子,竟還落了個夾縫苟且。

單子潤暗暗將幾個兄弟扒拉一遍,如是勉強安慰自己,忽而想起來,“那個老七不是跟這位長公主關係好得很?他竟也不曾走這層關係想法子運作去吏部?”

一句話便足以概括六部的狀況——吏部貴、戶部富、禮部窮、兵部武、刑部嚴、工部賤。②

主管土木工程、農事水利、開礦冶煉這些東西的工部既苦哈哈又沒多大用處,至少對於彆有用心的皇子們來說絕對是個無用的存在,在裡頭簡直就是徹徹底底荒廢度日。

與之對比鮮明的自然是吏部,頭等重要金貴,是個人擠破了頭都想進去。

更何況單若泱的駙馬還是吏部尚書,隻要單子玦能想法子進去了,有那位姐夫的幫襯掩護還愁沒機會偷摸發展?

“大抵是怕招來猜忌吧?”小太監遲疑道。

倒也是,他們家這位父皇對這方麵那是尤為敏感多疑,動了這個心思就要有被拍下去的覺悟。

單子潤隨意點點頭,忍不住疑心道:“爺就是覺著老七和這位長公主的關係仿佛是遠了不少……”

卻不知他疑心的兩個主角這會兒正對峙著呢。

“姐姐可否借一步說話?”雖是問句,卻是儼然一副不容拒絕的姿態。

單若泱不禁蹙眉,但見他麵色不對,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往旁邊走了幾步。

她也想聽聽看,這人又琢磨起什麼了。

卻哪想單子玦張嘴一句話就將她給問懵了,“姐姐可是偷偷給丞相府上報信兒了?”

自打被拒之後,他便也隻好自己私下裡找機會去“偶遇”丞相家的孫女,卻哪想那姑娘許久也不踏出大門一步。

什麼紅白喜事、這家賞花宴那家馬球賽的但凡能拒都給拒了,偶爾實在不好拒絕的,難得被他抓住機會“偶遇”上,卻也不過都隻遠遠兒的行個禮就拔腿顛兒了。

單子玦很想安慰自己說那不過是小姑娘家膽怯害羞罷了,可人家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卻又叫他實在無法自欺欺人。

他自認是生了一副極好的皮囊,又向來以溫柔笑臉示人,便哪怕不說一個照麵將小姑娘迷得神魂顛倒,卻也不至於叫人視如蛇蠍恐懼至此吧?

心裡起了疑,他便找機會強行將那姑娘留下試探了幾句,結果那小姑娘竟是當場給嚇哭了不說,眼神裡都儘是難以掩飾徹底的排斥厭惡。

甚至包括她身邊的丫頭,一聽他的名號也都仿佛見了鬼似的。

可明明他們之間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這一下大抵也就能確定個七八分了——丞相府的人定然早已知曉了他的打算!

除此以外他實在是找不出任何一個合理的理由,能叫丞相府的姑娘丫頭們都對他這樣避如蛇蠍。

“這件事除了我和母後便隻有姐姐知曉,姐姐不想解釋解釋嗎?”單子玦目光灼灼死死盯著她,眨也不眨一下,恨不得將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都看個清楚明白。

然而單若泱卻也並未多做狡辯,很是痛快地點頭承認了,“的確是我提醒的。”

縱然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可真正到了這一刻,單子玦的心卻還是猛地一下子就落了下去,仿佛墜入了一個漆黑不見底的深淵。

密密麻麻鑽心蝕骨的疼。

“為什麼?”單子玦咬牙切齒地問道,看著她的眼神中滿是陰鬱不解的痛色,“姐姐要疏遠我我尚且勉強理解,可姐姐為何要背叛我?”

“背叛你?你怎麼會這樣想?”單若泱一臉震驚地與其對視,“我這樣做不過隻是因為看不慣你這種手段,不忍心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莫名其妙被算計了一生,更何況我也是為了你好啊。”

“我知曉你心中所想,可這樣的手段到底是上不得台麵的,叫人知曉了就是一輩子抹不去的汙點!再者說丞相是什麼人啊?”

“人家可是在官場上混了大半輩子的老狐狸,心性手段都絕非常人能夠想象,你拿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手段去算計他,當真是不怕他反手將你給廢了?仔細偷雞不成蝕把米!”

“再退一萬步來說,便哪怕是你僥幸成功算計到了人家小姑娘又如何?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敢叫丞相知曉了試試?還真以為你能用一個孫女綁死人家?”

“你捫心自問,倘若換作是你,你能心甘情願咽的下這口氣,叫對方得意去嗎?”

自是不能。

但凡有點真本事的,誰還沒點驕傲了?你敢拿下作手段算計我,就要做好被報複的準備,捏著鼻子認栽是不可能的。

“先前你對人家女兒動了心思我沒反對,也正是這個道理。當時你好歹是打算想走父皇的路子正兒八經求賜婚,便哪怕是人家知曉你動機不純,卻勝在光明正大,可如今這般又是什麼?未免太過下作。”

單子玦有些遲疑,“那你為何不勸我,反而要私下裡偷偷去報信兒?”

“勸你?我勸得動嗎?”單若泱不禁流露出滿眼失望,“你與我說這個打算時我可曾勸過?可曾說過這個法子不行?否則我為何要拒絕幫助你?可你是如何說的?你張口閉口都是母後叫你如何如何。”

單子玦頓時啞然。

單若泱卻是搖了搖頭,失望之色愈發濃重,隱約還有一絲傷心的神色,“自從你與母後走到一處後便愈發變了模樣,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弟弟有朝一日會對一個小姑娘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姐姐……”

“你不必多言,我知曉你又要說都是母後的主意,你彆無選擇。”歎了口氣,單若泱神色複雜地說道:“我不想去追究這話的虛實,姑且就當是吧。”

“彆的話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隻是希望你自己心裡要有一杆秤,彆什麼都由著母後的意思胡來,她……並不會真正為你考慮,隻會想方設法找尋捷徑,委實太過急功近利了些。”

“若連你自己都掌握不好這個分寸,還能有什麼將來可言?言以至此,多說無益。”

沒走兩步,她卻又突然停下了腳步,並未回頭,隻背對著他輕歎一聲,“無論如何你終究是我最親近的弟弟,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我真的不希望你走錯了路子,變成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關於丞相孫女這件事你也不必擔心什麼,隻要你不再用什麼手段糾纏算計,丞相便隻當不知,不會報複你的。”

單子玦並未出言阻攔,隻站在原地目送著她遠遠離去,神情複雜至極。

知曉姐姐並非是背叛了他,他自然是高興的,可姐姐這番話表現出來的意思卻叫他憂心忡忡。

她不喜歡搞那些下作不入流的小動作,不希望他變成一個不擇手段的惡人。

這可能嗎?

奪嫡之爭本就是殘酷的血腥的,怎麼也避不開一些陰謀算計。

自古以來又有幾個取得最終勝利的人是那純白無瑕的正人君子?

他瘋了般想爬到最高處,隻有到那時他才能奪回他唯一擁有的那件寶物。

為此使出點下作的手段又算什麼?他甚至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單子玦的決心異常堅定,但想起方才姐姐那失望陌生的眼神,卻還是止不住一陣陣的心悸發慌。

遠處,直到再也感覺不到那道執著的視線,單若泱這才狠狠鬆了一口氣,手心裡都潮濕了。

現在還遠不是能撕破臉的時候,否則那個偏執到有些不正常的弟弟還不知能乾出點什麼瘋事。

他應當是能夠相信她的吧?

沒有誰會願意輕易將自己重視親近的人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但凡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都好。

這就是人心。

……

碩大的池子內,不著寸縷的周景帝用一塊薄紗蒙住了雙眼,正站立在水中伸手四處尋摸著什麼,嘴角幾乎都要咧到太陽穴去了,不斷嘿嘿笑著呼喚“美人兒”。

因著常年貪杯好色虧了身子,又總愛吃一些奇奇怪怪的藥物,如今的他是愈發身材消瘦了許多,身上並無多少肉,以至於本就年邁鬆垮的皮膚也愈發沒了支撐,墜得很厲害,著實不忍直視。

這樣一副皮囊再配上他那笑容,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猥瑣氣質叫人根本不敢相信這竟是一國之君,全然就是個荒/淫無道之徒。

而就在他身邊不遠處,六個大美人兒圍成一圈嬉笑打鬨著,不時出聲嬌滴滴喊一聲“皇上”,而後又在他即將伸手摸著之時故意擦著他的手嬌笑著躲閃至一旁,顯然深諳引誘之道。

美人兒們的上身皆隻以一件肚兜略微遮掩,帶子係得鬆鬆垮垮,仿佛隨手一抓就能扯掉,下身則穿著一條白色薄紗的褻褲,一沾水全都透了,壓根兒遮不住什麼。

烏黑亮麗的秀發用一根簪子隨手挽起,慵懶嫵媚之姿令人心癢難耐,又兼媚眼如絲魅惑天成,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具是萬種風情,著實很難叫人不為之心動迷醉。

可見單子潤果真是下了血本的,勢要將他老子徹底拖進荒/淫的深淵。

丁有福進來時麵對的就是這樣活色生香的一幕,哪怕是沒有那玩意兒,這種時候也免不了有些眼睛發直。

“皇上,國師來了。”

“快請。”周景帝立時拿掉了眼睛上的遮擋物,一屁股坐在池子裡喘著氣兒。

一副累得不輕的模樣。

美人兒立時體貼地拿來酒杯酒壺,又有人爭搶著要給他喂一些水果吃,伺候得彆提多殷勤了。

周景帝隻樂得見牙不見眼,左擁右抱儘情享受美人兒們的服侍,一雙手時不時摸一把這個掐一把那個,滿眼的急色。

“皇上請服用仙丹。”

國師的手才送到跟前,周景帝就立即拿了仙丹吞進嘴裡,一派急不可耐的猴兒急樣。

“敢問皇上關於摘星台一事……”

不等他話說完,周景帝就立即回道:“明日早朝之時朕就將此事提出來。”說罷,便以眼神催促他快快離去。

國師倒也是個識趣的,隻臨走前囑咐了一句,“仙丹雖好,卻也不好太過放縱,一時之歡與長久之樂相較而言,相信皇上心中自有考量。”

六個大美人兒杵在眼前,周景帝實在是看哪個都舍不得,不過到底還是惜命,上一回的事兒弄得他怕了。

於是索性一閉眼,隨手抓了兩個就道:“餘下的先退下,待過兩日朕再來寵幸你們。”

眾美人兒自是不敢有異議,當即起身去往隔壁穿衣。

翌日的大朝上,周景帝便頂著一張明顯縱欲過度的麵孔坐在了龍椅上。

說點什麼事兒,他的反應都顯得有些遲鈍,還不時哈欠連連昏昏欲睡,隻看得底下一眾大臣是眉心緊擰倍感荒唐。

眼睜睜看著那位竟腦袋一點一點又打起盹兒來,不少大臣便將目光投向了丞相。

丞相倒也不負眾望,當即出聲問道:“皇上昨夜可是不曾休息好?”

猛然從昏昏欲睡之中驚醒的周景帝這才發現底下眾大臣黑漆漆的臉色,一時也不免略顯尷尬,咳嗽兩聲有氣無力道:“這段日子政務繁多,加之又偶感風寒以致頭腦昏沉,故而才……朕會儘量控製,眾愛卿不必憂心。”

到底是什麼緣故誰還看不出來呢?那兩隻烏青的眼眶活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不過當皇帝的既是這樣解釋了,大臣們倒也不好再揪著不放,隻得將滿腹的怨言吞回肚子裡,暗暗搖頭歎息不止。

卻哪想丞相壓根兒不按常理出牌,聽罷這話竟當場揭開了他的遮羞布,“微臣聽聞近日宮中新進了幾位美人……按理來說這等私事也輪不著旁人來指指點點,隻是皇上既為一國之君,肩上擔的是這萬裡江山和無數黎民蒼生,如此關乎重大微臣便不得不多嘴兩句了。”

“皇上先前才病了許久,如今更應當格外主意仔細保養才是,萬不能如此隨性而為,以防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對龍體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便追悔莫及了。”

“丞相!”沒了遮羞布的周景帝徹底惱羞成怒,眼珠子都快瞪出眶來了,咬牙怒道:“注意你的身份,休得放肆!”

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的大臣們聽見這話卻又不禁更添不滿。

雖詫異於丞相的耿直,但他們並不覺得丞相做錯了,身為大臣本就身負監督帝王之責,尤其是這樣一位百官之首,勸諫帝王就是他的分內之事。

如今做帝王的如此荒唐行事令人難以接受,丞相若還不出言勸諫那才真真是失職,那與慣行溜須拍馬之事的奸臣又有何不同?

偏周景帝不這樣想。

在他看來,從前的丞相雖也總愛行忠言逆耳之事,卻從不會如此當眾打他的臉,突然之間發生這樣的變化無疑正是丞相對他記恨於心的最好證明。

是以他這會兒是又怒又怕,下意識就拿出了帝王的威嚴來,意欲從身份氣勢上將其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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