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九章 三合一(1 / 2)

深感頭頂懸著的大斧子已然搖搖欲墜,林如海那是大氣也不帶喘的,劈裡啪啦一頓倒豆子倒了個利索。

聽罷之後,淚眼朦朧的小姑娘率先就鬆了口氣,小手無意識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嚇慘了的可憐樣兒。

單若泱眉梢微挑,“果真不曾沾著一片衣角?”

“千真萬確!”林如海隻恨不得指天發誓了,可憐兮兮地說道:“我一見情況不好趕忙就跳開腳底抹油了,真真是這輩子都不曾跳得那麼高跑得那樣快過。”

什麼成熟穩重什麼溫潤儒雅,那是丁點兒都不剩。

“姑且就信你這回。”單若泱強忍著笑意,皺了皺鼻子,道:“先去洗乾淨再來吃飯,一股子味兒。”

林如海下意識抬起胳膊自己聞了聞,隨即也皺起了眉頭,二話不說沐浴去了。

也不知那些女人身上用的都是些什麼香,味兒濃且又難以消散。

再有,許是心理作用又或是其他什麼,總覺得這股香味兒充滿了風塵氣。

愛的愛得不行,不喜歡的聞著便犯惡心。

也不怪單若泱難以忍受,自己男人身上沾著這種味兒,便哪怕是沒什麼也怪膈應的。

不過她這性子卻也有一點好,說信了便是信了,說揭過就揭得乾乾淨淨,絕不會還將信將疑陰陽怪氣。

是以等到林如海沐浴更衣過後帶著一身清爽再過來時,一切已然又恢複如常。

一家三口都習慣食不言,餐桌上很是安靜,不過氛圍卻一點兒也不顯冷漠尷尬,偶爾不經意的眼神交錯間脈脈溫情緩緩流淌,平淡卻溫度恰好。

知曉夫妻二人還有話要說,吃過晚飯後林黛玉並未再逗留。

“去園子裡溜達溜達消消食兒。”

這也是他們兩人的習慣了,但凡能湊在一處用晚飯,再忙也總要去散散步歇一歇。

奴才們都遠遠兒的墜在後麵,既確保能夠隨時滿足主子的需求,又不會沒眼色的去聽人家兩口子談話。

林如海一手牽著她,想起單子潤的做派還忍不住歎息,“堂堂皇子竟用這樣的手段去拉攏大臣擴張勢力,甚至連自個兒的姐夫妹夫都……著實也過於下作了些。”

聞言,單若泱就嗤笑一聲,“他母妃本就是個被精心調教滿腦子以色侍人的舞姬,能教給他一些什麼好東西?”

“手段雖下作,不過公主也不能掉以輕心,不得不承認自古以來美人計都是一條不容小覷的計謀。”林如海身為男人自然更懂得男人的心思,麵對極致的誘惑還能坐懷不亂的終究是少數。

而隻要一時被**衝昏頭腦踏錯一步,接下來可就再由不得自己選擇了,不上也得被強行綁上他的那條破船。

就譬如今日,真當他說‘出了這個門便再無人知曉’是真心話呢?

合著人家就純粹是大發善心請你白玩兒女人一起快活快活罷了?

做什麼春秋美夢呢?

但凡他今日稍稍碰了一下那些女人,那一切就都完蛋了。

除非他能豁出去名聲不要臉麵不要,還有被公主一腳踢開、被皇上降罪的危險。

既是誘惑,也是把柄。

尤其是對於文人來說,甭管內裡究竟如何,自詡清貴端方的文人總是格外在意名聲,捏住這個把柄就如同掐住了他們的咽喉。

是以林如海才說這樣的手段實在過於下作。

這樣的人,便哪怕是叫他登上了皇位也絕不會是什麼英明神武的明君。

聽他這樣嘀咕,單若泱的嘴角不禁勾起一道譏諷的弧度,“皇上向來是拿兒子當賊防,除了正常的書本以外該教的一點兒也沒教,隻恨不得徹徹底底都養廢了才好。”

“皇子們會長成什麼德行幾乎可以說全憑各自的心性野蠻發展,再加上身邊一些亂七八糟的人胡亂影響,也就不足為奇了。”

說到底,罪魁禍首還是周景帝。

當然了,這話她能吐槽,林如海卻不敢接,隻得歎息罷了。

“眼下也不知他通過這樣的手段收服了多少人,總之也絕不是一回兩回的事兒了,看他那副做派可是熟稔得很,還是要仔細關注些才好。”

較之正常手段來說,如此劍走偏鋒雖看起來很離譜很令人不齒,可短期內的確能形成一定的勢頭。

一旦叫他冒出頭來,自然而然就會有其他人主動靠攏過去。

得叫他發展,卻又不能真正叫他形成一定的規模,是以必要時候打壓一番是必須的。

單若泱點點頭接受了這個提醒,若有所思道:“他要用這種手段來收服大臣,手底下的美人無論質量還是數量必然都是極其可觀的,加之先前給皇上的那幾個頂級瘦馬……背後給予他幫助的人不僅極其有錢,指定也還有這方麵的門路,也或許說是經驗。”

否則也不可能如此源源不絕的提供出來,有錢也不是隨時隨地上哪兒都能買到這種頂級美人的。

搞不好還是自己親手專門培養出來的,相對來說忠心也更有保障,用起來更放心。

“不然……我接著去同他虛與委蛇?”林如海略帶遲疑地提出了打入敵人內部的建議。

單若泱當場就給了他一對白眼,“就他這般下作的人品,你也不怕哪天他直接給你下藥將你拿下。我可事先說明白,甭管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臟了就是臟了,我是斷然不會再要的。”

林如海登時就閉緊了嘴巴。

彆說,這還真像是單子潤能乾得出來的事兒。

就在單若泱忙著調查其背後之人時,沒成想一條消息卻主動送上門來。

“門口來了個乞兒,說是有人叫送給長公主的。”

單若泱很是詫異,接過信封拆開來一看,眼裡頓時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內容很簡單,簡單到隻有幾個字——六皇子,江南甄家。

“你瞧瞧。”將信遞過去,單若泱就埋頭在一堆奏折裡翻找起來。

蕭南妤接過來瞧了一眼,亦不禁麵露狐疑,“這字跡怎麼瞧著這樣眼熟?”

正說呢,單若泱就遞過來一份折子,“對比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果真是一個人的字跡,這是誰的折子?”翻到最後,落款赫然正是“吏部主稿郎中盧靖嘉”九個大字,“竟是他?”

“我聽駙馬提起過,那回單子潤宴客他也在。”單若泱手裡把玩著那封簡短至極的信,麵色古怪,“上回駙馬還說想要去打入敵人內部,難不成這盧靖嘉已經行動起來了?可他為何要幫我?又是如何知曉我正在調查單子潤背後之人的?”

繞幾個彎子叫乞兒送上門來可以理解為是不想叫旁人知曉他和她之間的聯係,內容又親自書寫且未曾對筆跡做絲毫掩飾,這是主動對她暴露身份,暗示可以信任?

可問題是,他為何要對她告密?

“難不成他知曉了我的心思?不能夠吧?”單若泱的臉色有些嚴肅,擰眉仔仔細細思索再三,也未曾發覺自己有什麼地方是露了餡兒的。

“應當不會知曉。”

二人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竟誰也無法想明白他的用意。

無論是誠心幫忙還是算計著借刀殺人也好又或是其他什麼目的,首先必要條件就是他得知道她那份“大逆不道”的心思,否則這一切猜測都無法成立。

直到晚上林如海回來聽說了這件事兒,還莫名有些酸溜溜兒呢,“合著竟是已經有人替公主打入敵人內部去了。”

單若泱睨了他一眼,笑道:“林大人有這吃飛醋的功夫不如來幫本宮好生參謀參謀?”

“你們兩個應是都想多了。”林如海拿起信瞧了一眼,目光落在“江南甄家”這四個字上出了神,“先前我任巡鹽禦史之時對這個甄家多有了解,也曾多次打交道……”

甄家與賈家其實還算是老親,不過相較於京城的賈家來說,江南的甄家反倒更加得勢些,光憑周景帝回回下江南都要甄家接駕這一點來說,便已足夠風光顯赫。

又因他們家的老太太曾經做過周景帝的奶娘,故而更多了幾分榮耀體麵,便是當地的官員也要處處禮讓三分,整個家族在江南盤踞多年,儼然已經成為了一個不可輕易撼動的龐然大物。

“你是不知道,那甄家比起賈家的奢華隻有過之而無不及,整個府邸都是金碧輝煌的,恨不得連走路的地板都要鍍金鑲玉,哪怕是府裡奴仆的吃食也都是尋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山珍海味。”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裡,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此乃世人為賈史王薛這四大家族編的一首打油詩,可叫我說,那甄家才是真正一等一的豪富之家,所謂的四大家族與甄家一比怕也算不得什麼了。”

單若泱一臉驚愕,“他們家打哪兒來的這麼多財富?”

“公主忘了,江南那邊最盛產什麼?鹽商。”林如海不禁冷笑起來,“那甄家與鹽商之間勾結頗深,私底下違法亂紀之事未曾少做,在旁人看來難以想象的巨額財富,對他們來說不過就是辛苦一下彎腰撿撿罷了。”

一提到鹽商,那就當真不足為奇了。

不過,“你既是這樣說,那必然是查到了不少東西,為何那甄家卻仍舊好好的盤踞在江南?”

林如海無奈地歎了口氣,“甄家可以說就是兩淮鹽場最大的害蟲,我哪裡是不想收拾呢?做夢都想將甄家給收拾了,可奈何皇上不準許。”

“這大抵也就是盧大人會選擇向公主告密的緣故了,蓋因這甄家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夠動搖的,皇上對他們家的維護實在有目共睹。”

既是一時之間無法將其連根拔除,那也就隻能先給她透個底,好叫她們兩口子心裡有個數,免得單子潤不死心再被偷摸算計到了。

“說起這六皇子與甄家……我隱約記得六皇子的生母仿佛便是當年皇上從江南帶回京城的。”似是又想到了什麼,林如海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些許嫌棄的表情,“不說倒也罷了,這一說起來我才驚覺,難怪六皇子的手段如此似曾相識,卻原來竟與那甄家是如出一轍的。”

早年才去揚州上任,甄家便嘗試過給他送美人,他嚴詞拒絕幾次之後才算是死了這條心。

後來在任上時間長了他才知曉,江南那一片的官員後院大多都有甄家送的美人,又兼一些金錢糾葛,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張巨大的保護網。

聽說甄家專門有人在外采買年幼精致的女孩兒男孩兒,就放在家裡精心調/教,有“出息”的便認作義子義女再送出去。

“如此看來單子潤的生母恐怕也是這麼個來曆。”單若泱滿臉鄙夷,冷笑道:“難怪皇上那麼喜歡住甄家呢,便哪怕是知曉甄家犯的那些事兒也要硬保,想來這些年裡甄家可沒少給他提供美人甚至是金銀。”

都賄賂到一國之君的頭上去了,也不怪人家那般囂張,就連林如海這麼個眼裡不容沙子的也實在對其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看著甄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為。

周景帝的想法她大致也能猜到,反正鹽場的混亂是難以徹底杜絕的,倒不如將如此“懂事”的自己人保下來,總好過叫旁人去吃下這份好處,那還不定落進誰的口袋呢。

“不過他怕是怎麼也想不到,他才不過隻是老了而已,他那忠心耿耿的狗腿子就已經給自己找到下家了。”

聽出了她言語之中的冷意,林如海的心裡忽的有些擔心起來,“公主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自然是清理害蟲了。

“你信我,倘若叫我那父皇知曉了甄家的行徑,他絕對比誰都惱恨。”背著他另找主人是小,關鍵是甄家想幫著六皇子謀算他屁股底下那張椅子,這就觸及他的逆鱗了。

當下,單若泱就打發人去調查單子潤與甄家之間勾結的證據。

先前是誰也沒往遠在江南的甄家身上去想,故而才遲遲未能查出點眉目來,而一旦知曉了目標,再想去查證據可就容易多了。

前後也不過才半個月左右的功夫,她便已經拿到了證據,大致看過一眼,反手就交給了丞相。

因怕某些人趁機使勁兒將單子潤直接碾死,她也沒叫大臣在大朝上當眾彈劾,而是叫人寫了道折子。

隔天,她便親自帶著折子去了景福殿。

眼下周景帝對她還正是熱乎的時候,見著她也不似過去那般不耐煩了,隻那一臉強行慈愛寵溺的笑容實在叫人渾身膈應,倒還不如過去呢。

單若泱強行忍住不適,一臉嚴肅道:“還請父皇親自過目。”

“出什麼大事了?”周景帝的臉色也稍稍嚴肅起來,等打開折子一瞧,登時那臉都黑透了,“混賬!”說著,便將折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好一個老六!好一個甄家!朕還沒死呢!來人,去將六皇子給朕拿下!”

“且慢!”早已猜到這結果的單若泱趕忙出言製止。

盛怒之中的周景帝又變回了過去的模樣,顯得很是不耐,怒道:“難不成你還想替那大逆不道的混賬求情?”

“還請父皇息怒,暫且聽兒臣一言。”一雙眼睛掃過屋內眾奴才,暗示意味很是明顯。

周景帝本不欲聽她多言,隻恨不得立即將單子潤那個逆子處死才好,可見她神情鄭重,猶豫了一下便也還是順了她的意思,將除了丁有福以外的其他人全都打發了出去。

“你說。”

“兒臣姑且說句父皇不愛聽的話,在大臣們眼裡,父皇已是有了春秋的人……”

周景帝的眼睛瞬間就瞪大了,一臉怒色。

單若泱不禁嗔怪,“父皇彆急啊,兒臣自是相信父皇能夠長長久久地活著,也無比希望父皇能夠永遠坐在這張椅子上,但咱們也不得不承認,旁人並非這樣想啊。”

“這些年父皇一力死死壓著皇子們,朝堂大臣們當真沒有意見嗎?連兒臣一個公主都聽著了不少閒言碎語,可見這裡頭的意見大了去了,無論是文武百官也好還是民間百姓也罷,父皇未必能再壓製多久。”

“在他們看來,父皇年紀大了,理應開始考慮繼承人這個問題,這是人之常情。六皇弟身為皇子,對這個位子產生了一些**甚至付諸實際行動,在父皇看來的確是罪大惡極,可在大臣們看來卻未必真就是什麼不可饒恕之罪。”

“終究他也僅僅隻是拉攏大臣豐滿自己的羽翼,這又哪裡能算得上是大逆不道呢?分明就是皇子們再正常不過的競爭行為啊。父皇若因此就下狠手處置了他,大臣們勢必是不能接受的,隻會影響父皇的英名罷了。”

這話說得實在過於直白,但卻又的的確確是事實。

周景帝自己也是當過皇子的,雖說也沒有幾個兄弟跟他爭,但他還是抓住一切機會在努力發展自身勢力。

而在朝堂大臣看來,顯然這種行為才是正常的,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皇子應該做的。

隻要不曾對著龍椅上坐著的那位有什麼謀害心思,僅僅隻是與兄弟競爭是絕對被允許的,甚至是大臣們樂見其成的。

作為帝王,他可以適時出手打壓一二,但要以此為由下狠手處置某個皇子那就太過了,必然會引起諸多非議。

道理周景帝都明白,但他還是極其憤怒,“可他膽敢覬覦朕的皇位!”

“父皇您捫心自問,有幾位皇兄皇弟不覬覦呢?難不成您還想將所有兒子全都處置了啊?”單若泱趁機順勢給所有皇子都上了頓眼藥。

周景帝頓時噎住了,他倒是想,隻奈何不能罷了。

“恕兒臣直言,父皇若以雷霆手段處置了六皇弟,非但不能起到殺雞儆猴之效、打消其他皇兄皇弟的心思,相反,他們隻會更小心更謹慎地去暗中發展,更迫不及待想要自己上位。”

“因為他們心裡都很明白,父皇對他們哪怕是一丁點兒覬覦的心思都是難以容忍的,倘若不能儘快自己上位,遲早要步上六皇弟的後塵被父皇下狠手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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