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作為生父的周景帝?不提也罷,誰叫他淨不乾人事兒呢,叫他們便哪怕是有心想要幫著說兩句話都張不開那個嘴。
同樣後知後覺意識到症結所在的禮部尚書便不免有些尷尬了,一麵堅定地認為這種行為實在太過離經叛道,可另一方麵卻又不知該如何才能站得住腳勸諫。
左右瞧了瞧,卻見旁人全都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姿態,擺明了是不想摻和。
禮部尚書惱怒不已,正欲“孤軍奮戰”,卻聽旁邊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音。
“再折騰下去,也不怕璟貴妃晚上去找你‘談談’?差不多就得了,你若非要守著你那什麼祖宗規矩絲毫不顧及那樁慘案,那就做好成為新君的眼中釘肉中刺的準備罷。”
聞言,禮部尚書下意識瞄了眼上首端坐的那位,未想卻對上一雙冷冽如霜的眼睛,登時嚇得一激靈,本能地垂下頭顱不敢再吭聲。
跳得最高的那個都消停了下來,餘下的個彆也就完全不成氣候了。
一則打一開始單若泱就表現得十分強勢,令人不敢輕易撩撥。
一朝天子一朝臣,曆來如此。
新君剛剛上位就忙不迭上躥下跳給人家添堵,這不是上趕著找死嗎?烏紗帽還想不想要了?
二則定國公一案著實過於慘烈,迄今為止每每提起來還都令人唏噓不已,固然心裡覺得遷墳一事不合規矩,卻也鮮少有人能張得開那個嘴勸說。
莫說什麼約定成俗的規矩,便哪怕是上升到律法那個層麵上,尚且都還有“酌情處理”這一說呢。
總而言之,無論是從哪方麵來說這件事兒都不大好沾手。
事情順利解決之後,單若泱的臉色也總算是陰轉晴了。
與此同時,窗外也漸漸亮堂起來,轉眼竟已是清晨。
“這一夜諸位也都辛苦了,且先回去歇一會兒罷,無論是大行皇帝的凶禮還是朕的登基大典,也都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養一養精神再說也不遲,接下來這段日子還有得辛苦的。”
一晚上都被她強勢鎮壓慣了,冷不丁柔聲下來這麼一體貼,還叫人怪受寵若驚的。
踏出景福殿的大門,溫和的陽光籠罩了整個皇宮,似將昨夜的陰霾一掃而空,莫名竟有種撥開烏雲見青天的感覺,令人不由一陣心神恍惚。
女人究竟能否治理好江山暫且不得而知,可僅從人品來說,應當也不會比先前更糟糕了吧?
是否還可以稍稍期待一下?
也不知究竟是太過疲憊還是一晚上被刺激大了,又或是各人心裡都有些思慮,大臣們難得沒有交談,隻各自埋頭匆匆往宮門口趕。
沒成想,剛到門口就看見了一輛帶有長公主府標記的馬車,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將將下來,正抬腳要往宮裡進。
從年齡估摸來看,小的那個應當就是新君的繼女無疑了,隻年紀稍大的那位又是何人?
看那穿著打扮也不像是丫頭……
正在大夥兒犯難之際,卻見丞相麵露驚喜大步迎上前去。
“爹!”蕭南妤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奔著他便去了。
已許久不曾在外頭看見自家寶貝女兒的丞相不禁眼泛淚花,連連點頭哽咽,“往後便自由了。”
身後的一眾大臣卻是被這一聲“爹”給弄得傻了眼。
若不曾記錯的話,丞相攏共就兩個女兒吧?
看年齡也絕不會是長女,嫡幼女倒是年歲相符,可卻已不在人世,這又是哪兒來的女兒?
等等……年歲相符?
有些腦子機敏些的正驚疑不定之際,周禦史等幾個丞相的學生已然大步跨上前去,無一例外全是滿臉不敢置信。
“小師妹?”
“果真是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師妹不是墜崖了嗎?為何……”
此言一出,蕭南妤的身份儼然已經公之於眾。
一眾大臣紛紛上前,拉著丞相左一句右一句詢問不斷,隻覺滿腦子亂糟糟的,似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丞相卻隻神秘一笑,淡定道:“的確是本相的嫡幼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而蕭南妤則是對著大臣們福了福身,轉頭對丞相說道:“爹趕緊回家好生歇歇,待麵聖過後女兒便家去了。”
“好好好,你娘是日日夜夜念叨著你,見著你必定高興極了。你先去忙,為父先回去將這好消息告訴你娘知曉。”
父女二人走得倒是痛快,徒留一眾大臣站在原地呆愣。
“原本應死了的人卻沒死,看起來竟還與長……皇上關係十分密切……”
“既是沒死為何到現在才露麵?這樣長的時間又究竟躲到哪裡去了?”
“我就說好端端的丞相怎麼就一心支持長公主上位呢,原來……”
合著根本就不是什麼臨時起意,而是早有勾結?
也就是說,那位長公主早就野心勃勃了吧?
若真是這般,那昨夜的一切當真沒有絲毫問題嗎?
不不不,問題大得很。
既然能夠早早派了鄭老將軍前去截虎符,無疑證明她是早已知曉了武安侯謀反之舉,這一點毫無疑問。
可她卻不曾及時告知大行皇帝以作準備,反倒順勢而為,愣是悄悄跟在武安侯後麵來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嘶……
吸氣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是滿臉震驚駭然之色。
一時有人又不禁懷疑起來,“那七皇子的傷……”前往迎接之人可是鄭老將軍,已是可以認定的新君心腹,誰敢說這裡頭果真沒有可疑?
旁人尚在驚愕之中,那禮部尚書又開始跳起腳來,“一介婦人竟如此處心積慮心狠手辣……”
“噤聲!你不想活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不過隻是咱們的猜測罷了,根本沒有真憑實據。再者說,人家既是敢大大方方走到人前來,那就足以證明根本毫無畏懼,想想那三十萬大軍再說話罷。”
“倘若猜測為真又能如何呢?連親生父親及兄弟都能冷眼瞧著去死的人,這樣狠辣的心性你莫不是還怕人家收拾不了你?”
“罷了罷了,形勢比人強,再說那些還有什麼用呢。”
文有丞相為首的半個朝堂死心塌地支持,武有足足三十萬大軍在手,甚至極可能還不止這些。
至少先頭才受了她恩惠的嚴將軍極其手下二十萬大軍應是問題不大。
拿什麼去跟人家鬥啊,老壽星上吊不是。
越琢磨,便愈發覺得這位看起來柔弱可欺的女皇實在是可怕得很。
旁的且不提,單隻這份果決狠辣的心性便已遠超絕大多數男子,的確是個能成大事的性子。
難怪……
“終究也不過是無憑無據的猜測,就爛在肚子裡莫提了。”
彼時,引起轟動的蕭南妤已然帶著林黛玉來到了崇德殿。
“碰見了?”單若泱抬起頭來看向兩人。
蕭南妤抿唇笑了起來,“都嚇傻了,以為活見鬼呢。”頓了頓不免又有些擔心,“眼下是否早了些?畢竟登基大典還未舉行,萬一出什麼岔子就麻煩了。”
“放心,他們一沒那膽子二沒那實力,折騰不起來的。況且,身為朝中大臣若連最基本的審時度勢都不懂,那還不如趁早告老回鄉種地去。”
單若泱仔細將虎符收好,聲音有些疲憊,“我雖已強行上位,可用腳指頭想也知曉那些人心底必定還是輕視我的,根深蒂固的思想並不容易改變,倘若我不能從一開始就以雷霆狠辣將他們狠狠震懾住,日後在朝堂之上必定還有得纏磨。”
“我要的是令行禁止,而非屁大點事兒都要跟他們再三扯皮據理力爭,那樣的話還談何改革?”
既是一時半會兒得不到真正的“敬”,那索性就叫他們“畏”到骨子裡。
“你知道的,咱們預想中的美麗世界並不很容易抵達,登基稱帝不過隻是個開始罷了,未來的路還長得很呢。”
“左右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陪你一道兒走。”
“想要一個什麼位置,你自己心裡可有成算?”話落,又對著林黛玉招招手,納罕道:“才多少時日未見,怎麼就變得呆呆傻傻了?”
林黛玉忽的紅了臉,快步上前來到她的身邊,眼睛亮晶晶的滿滿都是驚異崇拜的神色。
被悄悄送去白雲觀時,她甚至都做好一家子亡命天涯的準備了,誰知道一轉頭家裡就多了座江山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