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看起來正兒八經的禮部尚書都如此,其他人又能是什麼純白無瑕的主兒?
不說什麼大錯大非,身上多多少少總難免有些毛病,畢竟也都是凡世俗人,端隻看上頭的人怎麼想罷了。
“若真想處置,小辮子隨便抓抓不叫什麼事兒。”
單若泱點點頭,“成,本也隻是想要個名單罷了,一次性全都處理的可能性不大。”
其中也不少還是在朝堂上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呢,一下子全拔除了難免會引起一些震蕩,好歹得先找到能夠替換之人才好行事。
“希望這回的恩科彆叫人失望。”單若泱不禁歎息。
卻說這日林黛玉又乘了馬車前往薛寶釵的作坊,才走不多遠便冷不丁被外頭一陣嘈雜聲吸引了注意力。
好奇之下掀起簾子一角悄悄望去,卻見裡三層外三層的人正伸長了脖子拚命想要往裡頭擠,一時聽聞“中了中了”,這才恍然。
“今兒杏榜張貼出來了?”
“仿佛確是今日。”
林黛玉立時來了興致,揚聲叫馬車停下,道:“去瞧瞧邯鄲殷晟可在榜上。”
許是人太多實在難擠得很,隔了許久,才聽外頭侍衛回話。
“回長公主的話,榜首正是殷晟。”
“榜首?他竟是此屆會元?”林黛玉著實驚到了,不過轉瞬卻又高興起來。
旁人或許不知,但她卻跟明鏡兒似的——此次科舉可並不很“公正”。
在閱卷之前,一份名單便已經傳到了眾位考官的手裡,但凡是在上麵出現的名字,考出來的成績再怎麼好也不可能給他太好的名次。
而殷晟能夠高中榜首,無疑證明他已經通過了皇上的暗中考核。
也就是說,此人大概率是表裡如一的可用之人。
若不出意外的話,一甲三名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思及此,林黛玉不由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公主這麼高興?”無憂笑盈盈地看著她。
那隱含試探的眼神令林黛玉頓時紅了臉,咕噥道:“你可彆跟皇上瞎說,我沒有那個意思,就是覺得……他可是我一眼先發現的人呢,證明我的眼光還是可以的對吧?”
無憂眉眼一彎,眼神寵溺地笑道:“何止是可以啊,簡直太厲害了。有公主這樣厲害的人物在旁邊幫襯著,日後皇上的壓力必定能小不少呢,公主可要快快長大才好啊。”
知曉她是哄自己,林黛玉的小臉兒愈發燙手了,心裡卻還是抑製不住美滋滋的。
“好了好了,快走罷,已經耽誤不少時候了。”
果不其然,等抵達之時都已經快臨近午時了。
剛好到了飯點兒,薛寶釵便領著她去了飯堂。
飯堂的菜色並不多,攏共也就四樣,兩素一湯還有一道葷菜,是真真實實能看到肉的那種。
對於她們這樣的出身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可對於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沾上幾回肉腥的平民百姓來說卻無疑是莫大的驚喜,但看桌子旁吃得噴香那個勁兒就知曉了。
林黛玉索性也入鄉隨俗,弄了份飯菜便同薛寶釵一道兒找了張桌子坐下來。
誰想才坐下還沒來得及動筷子呢,就聽見一道驚喜的聲音傳來。
“姑娘?”
抬頭一瞧,林黛玉一時間還有些發懵。
薛寶釵見狀就笑了起來,“這麼快就不認識了?她就是先前那個大姐啊。”
林黛玉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盯著對方的臉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愕然道:“真是那位大姐?變化也太大了些,簡直判若兩人了。”
初見那回,張氏不僅又黑又瘦,臉上也布滿了傷痕,幾乎可以說被打得麵目全非。
而此時,她卻麵色紅潤臉頰飽滿,看起來長了不少肉,甚至連膚色也白了些。
一雙杏眼又黑又亮,與當初那一潭死水的狀態實在相差甚遠。
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精神氣兒都不同了,也難怪林黛玉一眼壓根兒沒能認出來。
“看見你這副模樣我便知無需多問什麼了,想來這段時日過得是極為自在的。”說著,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快來坐下一起吃吧。”
端著飯菜的張氏從善如流,抿唇笑道:“何止是極為自在,那是這輩子都不曾過得這樣好過。”
沒有了葛大柱整天動不動拳腳相向,她和兒子兩人也完全不必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地活著。
加之手裡有田有糧有銀錢,她自己還有一份活計做著,實在無需為著日後的生計而感到焦慮,甚至於可以說過得相對很是寬裕。
巨大的精神壓力沒了,吃得好了睡得也香了,能不樂嗬嗎?
隻恨前頭那個昏君死得太晚,沒能叫女皇陛下早些登基。
“對了,我還送小寶去學堂了!”提起這,張氏便笑得合不攏嘴,“小寶一直心心念念就想去讀書,如今可算是叫他如了願。”
林黛玉立即說道:“讀書好,多讀些書總是沒有錯的。小寶這樣小的年紀就知道好學上進,將來必定是個可造之材,沒準兒哪天給你掙個誥命回來呢,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聽她這般誇自己的兒子,張氏愈發開懷極了,笑著笑著又不禁濕了眼眶,“這一切都是托姑娘的福,姑娘對我們母子來說就是再生父母啊,我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報答姑娘的這份恩情才好……”
林黛玉哪裡受得了這個,忙不迭岔開話題,問道:“那個混賬東西後麵可曾去尋你的麻煩?”
怎麼沒尋呢?葛家損失那麼大,葛大柱那性子怎能忍得了?
她才帶著小寶在村裡的老房子安了家,葛大柱便提著刀找上門了,揚言若不將田地和銀子都還給他就要殺了他們母子。
所幸村裡人幫襯著,尋個機會她便直接帶著兒子去告了官,那葛大柱因此被抓挨了二十板子不說,還吃了半個月的牢飯,放出來之後就徹底老實了。
聽著這一切,林黛玉止不住發笑,“果然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慫蛋。不過你們母子兩個一直住在那邊也不是個事兒,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難保哪天他大半夜乾出點什麼事兒來。”
“姑娘不必擔心,我早防著他呢,才安完家之後我便立馬去村裡抱了兩隻狗回來,如今都已經長大不少,凶得很呢。”頓了頓,張氏微微皺眉,說道:“不過我也的確是不大想住在那兒了,總覺著有些嚇人。”
一聽這話,林黛玉和薛寶釵兩人就納罕了。
“怎麼嚇人了?”
既然說葛大柱徹底老實了下來,那應當不可能是說他了,那還能是什麼?
難不成是有那歹人欺負到孤兒寡母頭上了?
“那倒不是,村裡人都知曉我動不動就要報官,還哪裡敢招惹我啊,就是……兩位姑娘恐怕還不知道,咱們那個村子叫亂崗村。”
“亂崗村?”姐妹兩個心尖兒一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都想到了同一處去。
果不其然,張氏壓低了聲音說道:“咱們村子那邊有座山,據說曾經是亂葬崗,所以才叫這麼個名字。”
亂葬崗具體究竟能追溯到哪個朝代現在也說不準了,反正迄今為止時間不短,扔在那兒的屍體沒有上萬也能有幾千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最靠近山腳下的房子總覺得陰冷陰冷的,長久以來也沒什麼人樂意住在那邊。
而匆忙和離搬出來的張氏因一時半會兒實在沒地方住,經村長同意便隻好暫且先帶著兒子住進了山腳下一間破房子裡。
既然敢住,顯然證明張氏打心底其實是不太信這些的,可近來發生的一些動靜卻叫她也不由得心裡犯了嘀咕。
“時常深更半夜裡總能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起初我還以為是葛家那幾個不死心想乾點什麼,但我聽著那腳步聲可不少,根本不像是幾個人,且村子裡不少人家最近都丟了家畜。”
什麼雞鴨鵝甚至是豬羊都有丟的,知曉這一狀況之後她就暗暗嘀咕了,“我道怎麼家裡的狗叫都不叫喚一聲,就夾著尾巴往房裡鑽呢,估摸著是被什麼東西給嚇得狠了,狗這玩意兒多聰明機靈啊。”
“有些事兒還是不能不信邪,老一輩子叫遠離那座山可見不是沒有理由的,指不定裡頭有些什麼東西呢……這些天我都不怎麼敢睡,尋思著不如還是搬走算了,這麼呆著也太嚇人了。”
張氏顯然是想到了什麼靈異的東西,臉色都白了,甚至青天白日的還不禁打了個哆嗦。
可見的確是嚇得不輕。
但落在林黛玉和薛寶釵的耳朵裡卻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不是不信鬼神之說,而是太奇怪了。
若當真是亂葬崗裡的陰魂,緣何這些年都不曾鬨出什麼動靜,冷不丁就冒了出來?
況且張氏能夠清楚地聽見腳步聲……誰家鬼是用雙腳走路的?
難道不是飄著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