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二(1 / 2)

真愛工具人[穿書] 野茫 7887 字 7個月前

冬季天黑得總是要早一些,空氣中雪花飄揚。

江柏離開的第十一年,江城醫院已經漸漸被改成了江城研究所,尋常病人不再被安排進入這裡。

同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不同,研究所內的每一寸地麵都極乾淨,噌亮的牆壁與地板反照出光芒,越往深走,就越是僻靜。

而長廊之內僅停放一位病人。

“……方醫生?”一道聲音通過廣播穿進走廊。

廊內原本佝僂的身體緩緩轉頭,看向走廊外的玻璃門。

廣播就在門上。

江柏離開的時候,老方是51歲,如今62,頭發已然花白,正站在空曠的走廊內,身上穿著很誇張的防護服。他身形很瘦,防護服看著有點空,但依舊站如鬆,透明罩下的眼睛深沉又犀利。

“今晚的手術時間定了,七點半到八點,狀態好的話會立刻注射麻醉。”廣播內的聲音說:“……要給您在觀察室裡安排位置嗎?”

作為“親屬”,老方是不能參與進這台手術的。

方群立沉默兩秒,轉頭看向內裡的停放室。

那是一個非常大的空間,因為停放時間過久,裡邊的機器與藥液安排得越來越多。冰冷的器物管道自上而下好像一個巨大的水母,觸角垂墜,有的內化為根根細線進入麵前的一個窄小的倉囊,有的則向外伸,運輸著為了避免人頻繁進出而放在上邊的營養液與藥物。

很難想象,如此大的運轉機製,都是一個人在承受。

也很難想象,這一切僅僅是為了讓這個人“活著”。

老方看了裡邊的機器許久,輕輕搖頭,然後邁開步伐,離開了走廊。

他走得很慢,脊背彎曲,因為手肘不便,褪去防護服時過於緩慢,甚至需要人在後邊幫忙拉扯。那小護士似乎很熟悉老方,替他扯了扯防護服後便打開身側的門說:“今天的資料都給您準備好了。”

老方於是往門內走,那小護士大概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想想還是忍不住活絡氣氛道:“他狀態很好,今晚的手術蒲醫生也說了成功率很高,您啊,就放心吧,啊?”

老方沒吱聲。

十一年前,為了讓江柏能多停留一天等待一個上一位患者突然停用,輾轉在路上的心臟,老方簽下了病患**冷凍實驗協議。研究組會以特殊的藥理方式,讓江柏陷入深眠狀態,以此將他身體器官的周轉降至最低,減少負荷,等待心臟的到來。

可江柏的心血管實在是太畸形了,手術難度過高,饒是老方都沒能做成功。

而那心臟也因為超出預計時間失活,根本沒來得及等老方摘心。

研究組於是提議,再等一個月。

那個心臟本就不是供應給江柏的,送到醫院失活不是江柏的錯,他在名單上還是第一位。且這個冷凍實驗一旦成功,在人類突破生命與疾病的領域絕對是巨大的一次邁步。

“他還這麼年輕,本該有大把的時間,您不想看見他再次站在您麵前,能跑,能跳嗎?”研究員冷靜道:“植物人狀態複蘇的病人不甚其數,您是知道的,而我們可以保證我們能給他提供最好的軀體運載,隻是再等一個月而已。”

然後就這樣一天又一天,一個月又一個月,一年又一年。

有期待就有貪婪,期待無止儘,貪婪無止境。

而當老方堅定地說出“不想了!”時,他已經在一張又一張的協議裡,失去在這件事上絕對的拒絕權了。

這個實驗太重要,他們竟然維持了一個本該死亡的病人那麼長時間,並且還能有手術成功複蘇的希望。一旦這項實驗成功,實在意味了太多。

江柏於是擁有了全球最頂級的療養團、觀察團、研究團,大把大把資金不要錢似的灑在他身上。

而老方在某次大鬨實驗室後,突然就變得不愛說話了。

他性格越來越固執,行事也越來越偏執。醫院擔心他的狀態會影響手術,但數次觀察下發現,老方在手術時永遠清明冷靜,麵對病人時也永遠具有絕對的耐心。

他在心血管研究上的造詣越來越高,手術也越做越多。從理性講,他想快一點推進畸形手術的進步,如果真的有那天,或許該不負等待,而從感性講,他在積福。

隻是私下裡固執著和自己犟勁而已。

除此之外,老方每一天都會來兩趟研究所。上班前,下班後,他可以不回家,但絕不能不來研究所。

因為這地方實在是太冷清了。江柏一個人睡在數百平米的房間裡,身體在經年的沉睡狀態下越來越虛弱,看著像張紙片。

所以兩個月前,當江柏突然出現強烈的軀體反應,研究員幾乎快無法將他救回時,老方焦急的同時,又莫名鬆了口氣。

他希望江柏活,但大多時候又覺得,就這樣安安靜靜走了,彆受苦了,也很好。

……卻沒想到,往後還能有兩個月。

研究員並不隱瞞老方實情,一方麵他已經算是家屬,而另一方麵則是在這樣一位老醫生麵前著實是隱瞞不了太多。

而老方接到那次軀體反應報告後,一個人在江城研究院外的老樹下坐了很久。

研究報告指明,那個冷凍係統為了維係江柏的大腦反應,給他製造了一個“夢境”。這是很多特種兵在現實中也會使用的方法,他們讓大腦進入幻想狀態,由此讓身體運轉變弱,讓疼痛感知降低,讓時間流逝變快。

但區彆是人們自主想象的夢境總是自己喜愛或覺得有意思的。

江柏的卻不同。

為了不讓他的大腦因為夢境過於美妙,從而沉溺其中不願意離開,所以冷凍係統粗暴地為他準備了一個痛苦的夢境。

讓他活,又不讓他留戀。

這機器也是剛做成不久,江柏是第一批第三個實驗者,前後都出現了類似的狀態,前兩位早早離世,直至江柏再度出現同樣的狀態,研究員才確定這一點。

但江柏又和前兩位不太相同。

在那次劇烈的軀體反應之後,維持他的整個冷凍係統都因為繁雜的數據交錯而崩壞了,人們很長一段時間都捕捉不到他的腦波,好像他人已經完全陷進了係統之內的世界。

研究員非常好奇,這位在實驗中存活了最長時間的病患,究竟經曆了什麼,冷凍係統給他編製的又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而今天晚上七點半到八點,好像一切都能揭曉。

手術由方群立的徒弟主刀,這是他要求的,研究所的人隻能當副手。而從七點開始,觀察室裡就開始進人,最後密密麻麻地坐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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