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狩(十五)(1 / 2)

這一刻,寂靜的空間裡,唯有呼吸聲清晰可聞。

從樓下趕來的幾刃看清房間裡的情景後,瞳孔微縮,就此僵在了門口。空氣中彌留的氣味直白地昭示著這個地方剛才所發生的一切,而比這更加富有衝擊力的,無疑是視線中那個被他們痛恨的、已經身首分離的男人。

噴灑在天花板與牆壁上的猩紅異常新鮮,水珠一般緩緩滑落。那顆滾落在不遠處的頭顱依然與狸貓麵具緊緊貼合,麵具上赤紅的紋路似乎比平時更加鮮豔,說不出的嘲諷。

空氣仿佛完全凍住了,一如遍地凝固的血。

為首的石切丸張了張口,終是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來。

之前在樓下時,他們偶然間看到了亂藤四郎異於平常的裝扮,可沒有任何一人反應過來,直到次郎太刀幽幽發問,他們才騰然站起——那是亂不該擁有的東西。

一瞬間,記憶裡零落的碎片像是串了線,那些存疑的細節都像是有了解釋,又像是模糊不清。

“三日月……”今劍擠開眾刃,怔然望著三日月,眼底盛滿了不可置信。

他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水光,唇瓣翕動,卻又不敢上前。

三日月聞聲轉過頭來,眉宇間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而那華美的狩衣被浸染得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鮮紅的血順著側臉滴落,觸目驚心。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無可奈何地輕歎,“哦呀,弄臟了呢。”

是他……是三日月!

苦澀與辛酸一股腦地湧上心頭,今劍再也按捺不住,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將自己的臉埋進三日月的懷裡。

短刀纖細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雙手死死抓住三日月的衣袖,生怕眼前的人隻是出現在自己夢裡的幻覺。

“三日月……”今劍哽咽著仰起臉,淚水模糊了大半視線,但他還是努力睜大雙眼,將這抹深藍的影子切切實實地映在眼底。

三日月將另一隻沒沾血的手輕輕覆在今劍頭上,輕柔地摩挲,“沒事了……”

整個房間都是濃鬱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可今劍毫不在意,隻是小聲地問:“是你嗎?你把他殺了嗎?沒有關係嗎?會……死嗎?”

最後幾個字,是他咬緊了牙關才說出來的。

聽到今劍的話,三日月輕輕笑了笑,眼神頗有些調侃的意味,“兄長問了這麼多問題,讓我先回答哪一個好呢?”

“認真回答我!”今劍的聲音一下子拔高,目光猶如兩道利刃,臉上充滿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緊張與擔憂。

本丸的大家沒有一刻不想殺了那個男人,但又不願因為男人的死連累全本丸的刀,於是沒有一刃動手。

他們都是被栓在同一條線上的,一損俱損。

就連鶴丸也從未想過要殺了那個男人,這也證明,男人對他們的牽製是無法取締的。

可現在,三日月竟然……

最為糟糕的猜想油然而生,今劍攥著三日月的衣袖的手指徒然發白。

如果,三日月為了他們,找到了一種隱秘的辦法——就像當年鶴丸那樣。

用自己的命抵他們的命……

三日月做的出來。

刹那間,再次失去三日月的預感籠罩著今劍的身體,令他不自覺地發抖。

仿佛看穿了今劍的思緒,三日月定睛看了他片刻,忽而綻開柔軟的笑意。

他彎下腰,將臉上寫滿絕望的短刀攬在自己懷中。

“不會的。”

今劍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

待亂藤四郎從審神者的屍體旁離開時,男人的身體已經涼透了。

三日月正安慰著今劍,餘光便見一抹綠色靠近了。他抬了抬頭,與佇立在門口的大太刀對視幾秒,無奈地一笑,“兄長。”

而後又低下頭去。

石切丸麵色複雜地看著不遠處深藍的影子,他從來沒有想過,三日月竟會做到如此地步。

果然,就算是同一振刀,所做出的選擇也是不一樣的啊……如果曾經的三日月也……

思緒到這裡時,石切丸搖了搖頭,打消了本就不切實際的想法。

然而,一想到曾經的他們如何探討除掉三日月,甚至付出了行動,心底的愧疚與自責便無法抑製。三日月承擔的遠比他們更多……那個男人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他們難以想象他在這段時間都經曆過什麼。

石切丸低頭看向自己執刀的手,五指不由自主地收握起來。

幸好,沒有成功……

片刻後,他將目光轉向亂藤四郎,身披華麗鎧甲的短刀麵色冷然,臉上濺著斑斑點點的鮮血,看向男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令人厭惡的垃圾。

看上去,他是分外清醒的。

可是……

石切丸垂下視線。不是不想猜測三日月用了什麼辦法讓亂藤四郎進行了極化,可自從三日月顯現以來,亂藤四郎每日都會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根本不可能有外出修行的機會。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早已在他們不知情的時候成為了極化刀。

可在三日月出現之前,本丸擁有派刀劍外出修行權力的……唯有那個男人。

他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

原來,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亂藤四郎早已被策反。

石切丸握緊了掩在袖中的雙手,暗自歎了口氣。

在男人分彆選取來自不同刀派的短刀培養成自己的眼線時,各個刀派就被成功牽製起來了——他們都不想讓自己的兄弟受到傷害,因此強自忍耐,聽從命令。

現在……最難受的怕是他們吧。

石切丸看著三日月,麵色無奈至極,雖然不知道三日月用了什麼方法讓極短們清醒過來,之後讓他們走出過去也是一項相當重要的工作啊。

……

本丸眾刃再次聚集在大廣間裡,隻是這次沒有出現那個男人的身影,並且——再也不會。

可所有刃都沒有想象中開心。每一名刀劍付喪神都沉默地坐在原地,沒有一人開口說話,徒留一片沉寂。

看著麵上仍帶笑意的三日月,刀劍們卻滿心沉重,如果不是三日月殿……他們不會迎來今天。

即使在昨天,他們也還在商量著有關三日月的下一步的計劃,尋找一擊必殺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