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禮省四季如春,可畢竟這才三月份,白天氣溫稍高,等到了晚上溫度就會降下來,還得躺進棉被裡。
徐舒簡這個時候下水是為了什麼,抓魚?
這可和宋三記憶裡出手闊綽四個字搭不上邊。
像是想到了什麼,宋逢辰搖頭歎氣,他現在自顧不暇,哪裡管得了這麼多。
這麼想著,他眼角的餘光突然落在身旁留有火星的炭堆上——
徐舒簡抓著兩個河蚌遊上岸的時候,石塊旁邊的火堆燒的正旺。
徐舒簡麵上一怔,視線掃過他下水之前還晾著一床被褥現在卻空蕩蕩的樹杈,當下反應了過來。
宋三嗎?
和他印象中的好像、有點不大一樣。
徐舒簡想著,一陣涼風刮了過來,瞬間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嘴唇一白,熟練的從竹簍裡麵拿出一條布巾擦乾身體,穿上衣服,果斷湊到火堆旁邊烤乾頭發,這才腳步匆匆的趕了回去。
推開破舊的木門,正對上一排大通鋪,不到三十平的茅草屋裡住著七個人,五個是病著的,時不時的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屋子裡的味道可想而知。
徐舒簡卻不敢敞開大門透氣,夜裡風大,他唯恐這些病人再受涼,那就不隻是雪上加霜這麼簡單了。
“爺爺。”徐舒簡放下背上的竹簍。
“舒簡回來了,剛剛我給老爺子紮了幾針,這會兒他已經睡過去了。”搭話的是屋子裡唯一一個還算健康的老者鄭德輝。
這茅草屋裡住著的人又分兩撥,一撥是鄭德輝四人,以前都是海內外知名的學者,七八年前就到了這兒,雖然僥幸活了下來,卻早早的熬壞了身體。
另一撥正是徐舒簡爺孫倆以及趙成於,三人都是去年到的嶽溪村。徐舒簡的爺爺徐俊民和趙成於以前都是政府高官,三年前受人牽連被打倒。兩人之前一直在集體農場服刑,被人算計累垮了身體,得虧他們的親朋故交竭力援救,這才被送到嶽溪村,總算是保住了一條性命。
跛著一隻腳的鄭德輝接過徐舒簡手裡的竹簍,看見一堆野菜上麵放著的兩個河蚌,眼底閃過一抹歉意:“這又是你拿錢和陳家小子換的?”
以前徐舒簡管著他們夥食那是建立在他手中寬裕的情況下,畢竟他隔三差五的就能收到外頭寄來的現鈔和各式票證,那個時候鄭德輝還能在心裡安慰自己等哪天翻身了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們。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鄭德輝知道,徐舒簡他們已經有三個月沒有收到外頭的來信了。
光從最近這兩個月來急劇下降的夥食水平,就知道徐舒簡手裡現在有多困難。
“沒事。”徐舒簡說道:“這不是幾位爺爺都病的厲害,總得吃點葷腥補充補充營養。”
他麵上不顯,心裡卻直發苦。
現錢他這兒倒還有一點,不過那是保命錢,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再動用。
至於養著鄭德輝四人,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去死是一方麵,更主要的是鄭德輝會醫術,屋子裡的這五個病人能活下來,全靠他一手出神入化的針灸吊著。
之前徐舒簡手頭寬裕的時候,有鄭德輝救治,他好吃好喝的供著,這五人的病情也算是有了起色。結果外頭的信件斷了,徐舒簡手裡頭一拮據,他們的病情又反複了起來。
這種關頭,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斷了這些病人求生的希望,至於其他,徐舒簡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安慰自己也安慰鄭德輝等人:“日子會好起來的,我每天會多挖一點野菜回來,撐到五月份不是問題,到時候苦蕎也熟了……到了六月,山裡的蘑菇都長起來了,有去年的經驗,我已經把所有能吃的蘑菇都記住了,今年一定能有個好收獲……”
聽著徐舒簡的絮叨,在場眾人的心慢慢回落下來。
日子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