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時候不多(2 / 2)

鬼使神差 道貌岸然 7251 字 4個月前

摸著乾燥粗糙的泥沙,我有點後悔沒有戴手套,但眼下也沒工夫計較那些。我又往左邊移了幾下,忽然從指尖傳來針紮般的刺痛,我本能地抽搐了一下,隨即迅速地朝前方握去。激烈的跳動瞬間順著黏濕的觸覺傳遍了渾身每一處神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對虞子期喊道:“準備口袋,抓到了!”

他臉上露出狂喜,揪起那件踩在腳下的外衣,張開雙臂圈在陶器外圍。“來來來,我準備好了!”在他的督促聲中,我握緊了拳頭,準備將手中的東西從壇子裡移了出來。

“活的,在動。”我也不知道壇子裡養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時隔千年還活蹦亂跳到處蹦躂。戴綺思和老揣也跟著圍了過來。他們三人用虞子期的外套把壇口塞了個水泄不通。我這才緩緩地抽出拳頭。那東西圓滑無比,與老揣形容的一模一樣,我不得不以左手捂在右拳上邊防止它逃脫。

“快撒手,你流血了。”戴綺思單手舉著電筒,光柱停在壇口微微地晃了幾下。她喊得莫名其妙。我險些鬆手,再仔細一看,果然有黏稠的血漿順著指縫緩緩滴落,可我並未受傷,感覺不到一點疼痛,搖頭說:“不是我的血。”

虞子期張大了嘴巴問:“你不會把它捏死了吧?”

“不至於吧。”我稍微鬆開了手指,那東西不再跳動,仿佛一顆死珠。

大家見了我臉上的表情,也猜到了七八分。老揣鬆了口氣,捂著胸口說:“死了也好,快看看是個啥玩意兒。”

麵對大家既失望又期盼的神情,我心中充滿了愧疚,覺得自己辜負了組織上的信任,特彆是虞子期。以我對這廝的了解,他八成打算抓個活的回去轉手兌現,狠敲一筆。我安慰他說:“好歹落了個全屍,跟那些乾屍粽子一個道理,照樣賣錢。”說著我張開了手掌,八雙眼睛齊刷刷地湊了過來,大家夥都對埋在梓牙

城下的活物充滿了好奇。我自己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屏息凝視,不敢分半點神。

昏黃的電筒光下,我手中的圓珠周身透著淡淡的青光,大小與乒乓球無異。虞子期食指戳了一下,將它翻了個麵。眾人瞬間大驚失色。看著那一圈圈熟悉的光暈,我瞬間意識到,這是一顆眼球,一顆屬於人類的眼球。

就在眾人詫異的瞬間,球麵上放大的瞳孔忽然緊縮起來,老揣嚇得大叫:“活的!活的!”毛骨悚然的景象讓我慌了神,想到握在自己手中的是一顆活動的眼球,整個右手開始變得不受控製,仿佛麻痹了一樣。眼球“嗖”的一下滾落在地,等我們反應過來的時候

,早就消失在漆黑的廢墟中了。

超出常識的景象使得我們一乾人陷入了瘋狂的臆想中,沒有人能說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心中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對刻在城牆上的警世銘文產生了深深的恐懼感。堆砌在山腳下的屍體與深埋在城下的眼球形成鮮明的對比,或許真如梓牙城留下的詛咒一樣,意圖闖入這座地下古城的人都會付出慘痛的代價。也許埋在壇子裡的眼睛正屬於那群野蠻的盜墓賊。如果那條警告傳達的消息屬實,我們四個人是否也會遭遇同樣的命運,成為古城中遊蕩的冤魂?想到這裡,背脊上的汗毛紛紛豎起,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其他幾個人也露出了恐懼神色,大氣都不敢喘。

戴綺思望著另外一尊陶器問:“要不要,再檢查一下?”

老揣如臨大敵,死命地擋在她與陶器之間:“我的小姑奶奶,使不得啊!你剛才也看見了,邪門啊,碰不得。”

“要不給它們埋回去得了,茲當咱們不知道唄。”虞子期扛起壇子往土裡放。我讓他悠著點,彆忙著下土。

“咱們已經冒犯了,於情於理都不該送一隻空壇子回去,得塞點什麼進去。”

“塞什麼?總不能挖了自己的眼睛賠它吧。”虞子期摸著頭,四下掃了一圈,“我兜裡還有兩張糧票,要不,就當精神損失費,先墊著?”

“你那兩張毛票子,還是算了。人家也不一定收。最好是古物,與梓牙有關聯的最好。”

經這一說,老揣忙從懷中掏出他的布兜:“餘先生,你看這枚古幣行不行?”

我倒是忘了還有這一茬兒,喜道:“再好不過了。這枚古幣出自梓牙,現在物歸原主,我們用它當買路錢,也算跟先人們套個近乎,比糧票靠譜兒。”

“行了,隻要它不挖我們的眼球,彆說梓牙幣,金條我也照埋。”虞子期把那隻完好的陶器原封不動地埋了回去。我們沿用老揣刨的坑洞挖了一條通完內城的盜洞。我安排他們三人先進了洞,自己則墊在隊伍後邊,安置那隻放入梓牙的人麵陶。

我在盜洞的入口處做了一個填土的小窩,抱著人麵陶跳入盜洞,然後將它擱在臨時堆砌的凸台上。虞子期不放心我單獨埋壇子,留在身後照應。我緩緩地移動身體,整個人進入盜洞,接著拉動頂在填土窩上的活扣,頭頂上的土立刻傾瀉而下,人麵壇與盜洞入口瞬間被掩埋。我雙手合十,念叨說:“晚輩擅擾先輩安息之地,為的是救人救命,跟那些個豺狼賊子有著本質上的區彆,求各位大人有大量,彆跟咱們幾個計較

。出去之後另造香火。”

虞子期推了我一把,讓我趕緊走。我跟著他滑入盜洞深處,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仿佛看到漆黑的洞口有一張殘缺不全的人臉正對著我們發笑。

自盜洞出頭,環視內城,這裡的景象與外圍截然不同。城市內部的建築雖然多數崩塌瓦解,蓋上了歲月的風塵,但整體結構布局皆了然於眾人眼前。風沙區的房屋以矮小通暢見稱,這裡的房屋前後通亮,沒有繁複的功能劃分,起臥一體。門臉和窗口的設計嚴格按照日照比例,門前埋有暗渠,屋後藏有溝井。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在無聲地為我們訴說著曆史的風貌,智慧

堅韌的梓牙人民早在千百年前就開始了與惡劣自然的博弈,即便在這片幾近荒廢的內城中,我們還是能感受到往日的繁榮與活力。

我依靠在早就乾枯壞死的巨型餘木下查看地圖,第一處可疑點就在距離這片民居不遠的正南方,深居梓牙城內腹。以我們目前掌握的比例尺計算,步行差不多得花上四十分鐘的時間才能抵達。經曆了外圍那一係列駭人聽聞的險遇之後,我們早已疲倦不堪。特彆是身患奇症的老揣,他的臉色越來越差,眼下皮膚的紋理間透出一股反常的暗黃色,動作也比先前遲緩許多。我安排眾人在餘木下休息,將戴綺思單獨拉到一旁向她谘詢這種凝血症的情況。

我倆繞過餘木,故意避開了老揣。她坐在餘木下,細聲描述起她祖父與爺爺的病症特征。

“老揣現在的情況,撐不了多久了。他的血液在凝固,紅細胞已經造不出新血。這些帶著病毒的廢血會一遍一遍地在他身體裡循環,逐漸腐蝕健康的內臟器官。到了末期,他整個人就會變得僵硬無法動彈,無法與外界交流,與死人無異。可怕的是,他本身還會留有意識,繼續在黑暗的寂靜中獨自掙紮,直到心臟完全停止跳動。從這個階段到最後的死亡,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祖父為此感到恐懼,甚至沒有熬到最後,自己拔掉了針管。”

戴綺思回憶完那段童年往事,像沒事人一樣站起身拍去身上的沙塵。“休息過了,上路吧。老揣的時間不

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