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那主持再度上前,請示皇後娘娘要不要先去廂房,略作休息,用些茶,吃點齋飯。
阮琳珞不想休息,隻吩咐那主持將門下的弟子一一介紹一遍。
僧人們一個一個上前,皆是低頭不語,目不斜視,待到了那孩子的時候,阮琳珞的眼中已有朦朧的淚光。
“貧僧無塵,拜見皇後娘娘千歲。”
無塵……這是他的法號……
阮琳珞努力控製住自己的眼淚,可旁邊的宮人們依然察覺出不對的苗頭,連忙上前道:“娘娘您累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阮琳珞回答得有些勉強,但還是隨她們去了。
沈月塵和朱朱恭送她離開之後,繼續留在大殿燒香叩拜。
沈月塵上過香後,方才緩緩來到無塵的麵前,望著他微微一笑:“這位師傅,我們今日初到貴寺,想要次四處看看走走,不知能否請您為我們帶路。”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疑問,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他在前頭默默帶路,沈月塵則是屏退閒雜人等,隻帶著女兒朱朱和丫鬟春喜一起過去。
普化寺這個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想要完整地看下來,也需要個把個時辰才行。
沈月塵其實無心欣賞風景,隻是想要多看無塵幾眼,回頭也好可以和皇後娘娘細細說來。一晃時光匆匆而過,當年裹於繈褓而送出宮去的太子,如今已經長成了一位少年僧人。他的氣質溫和,談吐得體,就算穿著樸素,但也掩蓋不掉他舉手投足間的貴人之氣,那是他與生俱來的東西,誰也奪不走,搶不去。
朱朱也不是第一次進寺祈福,那些該懂的規矩她都懂,該知道的分寸也都知道,其他書友正在看:。所以,她一直都很安靜,直到回到廂房之後,她才湊到母親沈月塵的身邊,小聲耳語道:“娘,您看出來沒有?”
沈月塵的心思不在這裡,便沒有和她答搭話,隻聽她繼續道:“娘,那位小師傅的長相……您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他的五官眉眼,像極了一個人……
沈月塵聽到這裡,便知她看出什麼來了,忙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小孩子家,不要亂說,小心隔牆有耳。”
朱朱聽話地點了下頭,沈月塵抿了。茶水,便起身道:“我過去和娘娘說會兒話,你先好生在這裡歇著,不許隨便出這房門一步。”
話說,院子裡都是隨行的便衣侍衛,安全得很,實在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沈月塵唯一擔心的就是朱朱會因為一時興起,想在家中那樣悠閒放肆,怠慢了佛門之地的莊重。
阮琳珞回房之後,一直在等著,等著沈月塵早些過來給她請安。
沈月塵推門之際,她便整個人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
“他怎麼樣?”這一句牽掛問得有些含蓄,無奈,礙於她的身份如此,無法點名道姓。
沈月塵了然地點一點頭,隨即轉頭瞥了一眼窗外,然後,信步來到桌前,那上麵有備好的筆墨紙硯,正好可以供她提筆寫字。
沈月塵洋洋灑灑地寫下一行字,阮琳珞看後,原本微蹙的眉心,緩緩舒展開來。
沈月塵繼續寫了下去,把自己方才和無塵之間那些短暫又頻繁的對話,一一書寫下來。
她知道,阮琳珞思兒心切,可她不能忘記身份,更不能隨隨便便,輕易地開口和兒子說上一句話。
因為她的一個不小心,就會讓李煥產生疑心,繼而連累著兒子受罪。
那孩子自幼離宮,根本不知自己的身世如何,他從小長在寺院之中,輾轉數次,最後才被安置在了這間與世隔絕的古寺。
這是聖上的意思,他可以留無塵一條命,但前提是不能讓他沾染上一絲一毫的世俗塵埃,否則,無塵就會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的過去。
阮琳珞在宮中從未主動提及想要見無塵,可李煥對她心裡的思念之情,一清二楚。
所以,他才會準許阮琳珞出宮祈福,還把地點選在這裡,看似是為了讓她一切思兒之苦,但其實很有可能又是另外一場考驗……
沈月塵明白阮琳珞的苦衷和無奈,所以才會順從她的意思,陪她來到這處是非之地。
沈月塵寫下最後一段話,告訴阮琳珞明兒一早的早課是無塵誦經,這是她們母子可以再次相見的機會。
阮琳珞眼眶微紅,隨即也拿起一支筆,沾了墨,然後也寫下一行字:“吾兒身安,本宮心安,見與不見,自在心田,今生所欠,來世再還,骨肉分離,無顏麵對,隻求上蒼,天恩庇佑。”
沈月塵靜默不語,望著她眸中不斷溢出的淚珠,倍感心疼,借故回身,偷偷用衣角拭去淚珠。
她可以想象得到,阮琳珞此時心中承受著何種無法言明的苦楚,還有那已經壓抑多年,那些亟欲發泄、解脫的委屈和內疚。
明明是她的兒子,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卻連多看他一眼,也是奢侈。,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