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1 / 2)

看完從東都而來的信,得知紀高軒高中狀元,陳修潔提筆寫下一封回信,猶豫片刻,在末尾處問了一聲之前那位纏著他的姑娘如何了。

把信折好,遞給外間等候的蘭家下人,陳修潔站在門口仰望天空。

“我一直好奇杜蓉蓉哪裡來的魅力能吸引來那麼多的男人,難道是女主角的光環?”他半開玩笑道,那怎麼沒見紀高軒受女主光環影響。

他也不是沒見過杜蓉蓉,確實清麗脫俗,是個標誌美人,但如燕惇之流的權貴之子日常所見的美人何其之多,杜蓉蓉也難以稱得上絕色,如果不是有光環,怎麼會引來那麼多人的愛慕。

係統寂然無聲。

隔壁書鋪,文掌櫃恍惚瞥見外麵有人,他走出書鋪,見到那個有些熟悉的人,猶豫著道:“可是陳公子?”

陳修潔見他扶著門框,頗為吃力的模樣,忙上前攙扶:“文掌櫃,是我,我於幾日前遊曆歸來。”

文掌櫃笑道:“臨終之前,得見故人,幸甚。”

習武之人多通粗淺醫術,陳修潔遊曆幾載,也不例外,兩指借攙扶之際搭在他腕上,便知他所言不假,這位故人,時間所剩無多。

陳修潔將他攙回鋪子,文掌櫃喊了夥計上茶,轉過頭道:“我年歲不小,又無後人,東家憐惜,乾脆將這家書鋪給了我養老,可惜我身體不成,三五日來不了一回,不然你回來那天我就該知道了。”夥計是新來的,不認得陳修潔,也沒通知他。

生死病死是自然規律,最無奈也最無法阻攔,陳修潔不語。

見他不說話,眉間卻泄露出些許悲憫悵然,文掌櫃以長者目光看他:“人終有一死,不求轟轟烈烈,隻求一生無憾。我這一生,少時家貧,是東家憐惜,給了一口飯吃,我去過東都,新王登基之際,遠遠窺過天顏;跟著商隊去過西域,與那些小國交易,說來也奇,雖是異族,生活卻沒什麼區彆,無非都是求財求權,都是一樣的人。”

他像是在和陳修潔說話,目光卻似看到極遠的地方:“這大江南北,我走過十之六七,東家待我極親厚,我送走了老東家,送出嫁了大姑娘,將大少爺送上了家主之位,幫著東家成了皇商,也算有名有姓的人物,老了老了,走不動了,還有清閒晚年可享,我這一生,彆無所求。”

陳修潔靜靜聽著,文掌櫃目光終於實實在在落回他身上,露出一個和煦笑容:“聽聞你出去遊曆,可曾遇到什麼新鮮事。”

“這就極多了,”陳修潔也不提其他,專心為文掌櫃講述他遇到的人或事,有欺世盜名的偽善之人,有庸庸碌碌的平凡之人,有赤子之心的少年,有為家族為宗門奉獻一生的忠心之人,有一生都沒活明白的愚蠢之人,有窮極凶惡的盜匪,有迫不得已的可憐可恨之人……

“人生百態,”文掌櫃總結道。

……

第二日陳修潔再去書鋪,夥計卻說掌櫃今日不曾過來。

又等了兩日,夥計來敲門,他腰間係著白布條,微微紅腫的眼睛似乎還濕著,遞給他一封信。

“掌櫃昨日去了,臨去前,掌櫃說書鋪會留給公子。”

陳修潔接過信塞進袖口,詢問夥計文掌櫃家的方向,他去到之時,文家已經掛上了白布。

待他報上身份,下人進去稟報,很快出來一位年輕人,他著喪服,定睛打量陳修潔幾眼,抬手一禮:“可是陳公子?在下何青剛。”

文掌櫃說過自己並無後人,陳修潔見他肌膚細膩,顯是富貴人家出身,猜測道:“正是,閣下可是文掌櫃東家來人?”

說起文掌櫃,年輕人麵露哀色:“說什麼東家不東家的,我們家早就把文爺爺當成自家人。”

這話陳修潔倒是信的,沒有哪個東家會為自家下屬披麻戴孝的,若非真把他當一家人,如何會這樣做。

何青剛把他請進府內,交談幾句才知何青剛還是皇商何家這任家主的兒子,何青剛還道:“我離得近,接到消息連夜就趕來了,過兩日,父親和姑姑也會過來。”

那應該就是文掌櫃口中的大少爺和大姑奶奶。

沒有用兩天,隻一天,何家主和何姑奶奶就日夜兼程趕了過來,滿身風塵。

陳修潔一直幫著處理喪事,與何家人漸漸熟悉起來,才知道何老家主愛妻如命,老妻去後,何老家主見到和愛妻麵容相似的一雙兒女就落淚,他們兄妹倆幾乎是跟著文掌櫃長大的,少時教他們為人處事,長大了看他們生兒育女,要不是文掌櫃堅持不肯受,他們倆本想認他為義父。

“文叔當得起,”何姑奶奶在兒子的攙扶下仍舊搖搖欲墜,她不是含蓄內斂之人,這幾天日日都要哭上好幾場。

風風光光下葬之後,何家人才提起文掌櫃那間書鋪的事情,皇商何家自然不在乎一家利潤不高的鋪子,隻是它意義不同。

何家主道:“我們家人都是一個模樣,觸景易傷情,文叔在時說了好幾次,可就是改不了,不將鋪子留給我和妹妹,想來也是想讓我和妹妹少哭幾場,望陳公子莫要見怪。”

他誠懇表示了歉意,又將已經辦好的轉移的地契交給陳修潔:“日後這鋪子就是陳公子的了,公子可以留著自己經營,若哪一日不想要了,望能先考慮何家。”

陳修潔聽得不知該歎還是該笑,難怪文掌櫃會把鋪子留給他這個實則不算交情深厚的人,他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接了地契,鄭重道:“我會的。”

何家主點頭,轉身登上馬車,攜親人離去。

陳修潔遠遠目送,以何家人的性子,日後想是不會再回來了。

他回到鴻禧府的生活很規律,習武,蹭飯,不是去蘭府,就是去丁家鏢局。

蘭大人的官幾年如舊日,隻升了半級,贈加的俸祿還沒蘭夫人手指頭裡漏出來的多,好在他一心治學,根本不在意這些事情。

半年後一日,陳修潔剛從丁家鏢局蹭飯回來,走在路上,忽覺身心一輕,像是從某中束縛之中掙紮出來些許。

“這是怎麼了?”

係統裝死。

……

東都寧國公府,紮滿紅綢的聘禮擺滿院子,來往下人喜氣洋洋,偶爾有華服小姐躲在婢女身後張望,明眸中滿身豔羨。

“大姐姐真是尋了門好親事。”

婢女連忙安慰:“老爺夫人肯定也會給小姐尋一門好親事。”

小姐神色落寞:“哪裡會有比得上紀狀元郎的好親事。”

婢女再要安慰,小姐卻道:“走吧,我們去恭賀大姐姐。”

前院之中,紀高軒身軀僵硬,接受未來嶽父嶽母大舅子小舅子的警告目光,二王爺半長輩半媒人,與寧國公交換庚帖,笑容比給自家兒子娶妻還要高興。

寧國公遞出女兒的庚帖,不舍道:“日後我家女兒就是紀家婦了,紀侍講,望你愛重。”

被點為狀元郎後,紀高軒入翰林院,為正六品侍講,初入官場就是正六品官員,這其中自然少不得二王爺一係的出力,但也與他本身才華脫不開關係。

聽得這話,紀高軒本欲答話,卻忽覺心口一鬆,像是某塊大石被搬走,這一怔使他遲了一步回話,像是愣住。

寧國公眉頭皺起,哼道:“怎麼,狀元郎是不滿意我家女兒?”

紀高軒連道不敢,忙起身來,長身玉立,儀態翩然中透著恭敬:“能娶貴千金是下官榮幸,受寵若驚,下官定當愛重小姐,請國公爺放心。”

國公夫人喜笑顏開,從老爺手裡搶過紀高軒的庚帖小心收起來:“好孩子,該改口叫嶽父嶽母了。”

紀高軒霎時俊臉通紅,他再才華橫溢,也於此事上沒有經驗。

寧國公吹胡子瞪眼,立時就惱了:“我閨女還沒嫁呢,改什麼口!”

國公夫人哼道:“早晚的事,”她招手示意紀高軒上前,細細詢問他官場上可有人刁難,吃住可順心。

之前兩家還沒定親,她不好多說什麼,一個女婿半個兒,眼看著就要成一家人了,國公夫人再也不肯壓製自己對紀高軒的喜愛之情。

紀高軒攜聘禮登門,目睹者甚多,沒過去多久,狀元郎和寧國公千金定親的消息傳遍東都,有嫉妒的,有羨慕的,有祝福的。

半年前狀元郎風光遊街,一人就將探花和榜眼的風采蓋了過去,時人稱讚他既有狀元郎之才又有探花郎之貌,是二十年來最為出色的才子,不知多少人想和他結親,隻是都被他以母親不在身邊給推拒了。

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實情,紀娘子雖非他生母,卻實打實對他有養育之恩,她一直不肯來東都,恐自己熟悉麵容會給紀高軒帶來麻煩,但紀高軒還是希望自己定親之時她能在場。

而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局勢未定,每到王位更迭之時總要死上不少人,二王爺雖已占據上風,但一日不登基,一日便要當心。

自然,這並非是說二王爺不繼位他就不成親,他顧忌的主要是杜蓉蓉,雖對她不恥,紀高軒卻也深知她的殺傷力,她的愛慕者多為權貴之子,若他與人定親之後杜蓉蓉依舊不依不饒,甚至去尋與他定親的姑娘報複,這豈非是他的過錯。

寧國公曾是王上伴讀,地位尊崇,國公千金更有美名在外,局勢也漸漸明朗,紀高軒於是接受了寧國公的示好,請了二王爺去提親。

離去之際,未來小舅子熱情相送,陰陽怪氣說了許多威脅之語,等終於出了寧國公府大門,紀高軒才發覺自己後背濕漉漉一片。

這娶妻,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二王爺笑容揶揄,待馬車行至半途,忽有人跳出來阻路,幸得車夫是經年老手,技術了得,有驚無險停了馬車,沒使車內主子受到多少顛簸。

二王爺笑意收斂,紀高軒也覺頭疼,果然,下一刻就聽到外麵有哀怨女聲傳來:“紀哥哥,你怎麼能和彆人定親,你不要我了嗎?”

杜蓉蓉可沒少給他添麻煩,有多少人知道新科狀元郎,就有多少人知道杜蓉蓉愛慕狀元郎,甚至後者因是風月之事,傳揚的比前者還要廣。

被拉扯進這中幾男爭一女的風月事中,紀高軒還被幾位老大人委婉提醒過,更被禦史在朝會上參過一本,他一個心在社稷的熱血文人,姓名第一次出現在朝堂上竟然是因為風月之事,紀高軒想殺了杜蓉蓉的心都有了。

之前二王爺還提議讓紀高軒施展美男計,事實上根本不用他給杜蓉蓉什麼回應,杜蓉蓉就像是認準了他一樣,什麼三王世子,尚書之子,公主之子,還有江湖上手握大把權力的組織首領,以及名門公子,這些人通通不及紀高軒得杜蓉蓉鐘愛。

在試著給過杜蓉蓉兩次回應後,紀高軒就被她過分的熱情嚇得再不敢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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