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二十二章(1 / 2)

就香火一事,陳修潔發了封符書到南陽真人處詢問,之後便繼續趕路了。

京都,寧清殿。

陳修潔到時,正撞上了大皇子和二公主請安。

十八歲的皇子金袍玉帶,風華正茂,十六歲的公主紅裙長鞭,明豔張揚。

兄妹二人一靠左一靠右,恨不得離彼此八丈遠,看不出半點兄妹情。

女帝登基二十一年,至今膝下隻有一子一女,看樣子日後也不會再有子嗣,未來帝王自然也是從這二人之中誕生。

大皇子居長又為男子,朝中擁護者眾多;二公主外貌性情都像極了女帝,極得女帝寵愛,又野心勃勃,支持她的人也不在少數。

兩位皇子公主都處適婚之齡,奪嫡之戰悄無聲息地拉開了帷幕。

陳修潔出現在一隻半人高的花瓶後,瓶身通體玉白,觸手細膩,上繪美人射虎圖。

張揚奪目的美人,威風凜凜的老虎,還有那閃著寒光的箭。

陳修潔仔細看那美人眉目,似乎與女帝有三分相似。

就在他欣賞的片刻功夫,女帝已經將子女打發走了,他們的爭鬥在為帝二十一載的女帝看來實屬小孩子過家家,都離出師還差得太遠。

陳修潔自花瓶後走出,內侍總管和宮人都為之一驚,前者險些脫口示警,好在他是認得陳修潔的,壓下心中驚駭,恭敬朝女帝的方向看去。

女帝輕輕頷首,內侍總管會意,領著所有宮人無聲退去。

“你來了,”女帝走下龍椅相迎,二人在下方的桌椅落座。

女帝細細一看陳修潔的外表,不禁微歎:“果是仙人,五載匆匆,一絲未變。”

女子總難免在意容貌,哪怕她是一國之君。

陳修潔不知怎麼接話,乾脆將袖子一抖,三七二十一本醫典落到地上,足有一人之高。

“這是回春真人暫時編寫好的醫典,後續若還有,我會再給皇室送來。”隻怕那時候龍椅上坐著的已經不是她了。

女帝神色未改,抬手取下最上方的一本醫典,她少時聰慧,對各方麵都有所涉獵,醫術也不例外,匆匆一瞥便知其詳儘且高明。

那麵鏡子仍留在女帝處,二人之前就如何安置醫典有過商議,陳修潔提議辦一個學堂,專門教授醫術,隻是這樣的提議實施起來卻不容易。

師徒傳承由來已久,學徒若想拜師學藝,沒個三五年伏低做小是不可能的,就算真得了真傳,九成以上可能不會是全部,老師肚子裡必然還有絕學不曾傳授。

陳修潔提議辦那樣的學堂,卻很難找到願意擔任老師的大夫。

好在鳳和帝坐擁天下,她既然認同這個提議,那就會去全力去達成。

她用看至寶的目光注視著那二十一本醫典:“我已經找齊了十三位醫術高明且有傳道之誌的大夫,我會將醫典拓印十三份,令他們攜醫典奔赴十三府。”

此事沒有必要大肆張揚,不是因為不重視醫術,而是一個能出師的大夫至少要培養十年,嚴苛一點的師父甚至會將這個時間拉長到二十年。

如此長久的時間,隻怕人們早就忘記了,宣揚或者不宣揚又有什麼區彆。

陳修潔道:“十三份太少,回春真人希望能廣傳天下。”

女帝微微皺眉:“我觀其中有毒篇,若落入有心之人手中,恐出禍事。”

陳修潔微微一笑:“回春真人非不通情達理之人,可將毒篇放下,拓印其他篇章。”

女帝稍稍一思,便也應了,醫術是利國利民之術,她沒有理由製止。

“那便直接從皇家印刷局出吧。”

有此令在,想也無人敢動歪心思。

……

皇家所出之物,往往是京都追逐的風向標,由皇家印刷局所出的《醫典》價格相比之其內容,實在是低廉無比,頓時就有識貨之人買回了家。

周秋池之子周望飛從朋友那裡聽聞這套書的存在,第一時間跑去買下,然後屁顛屁顛地拿去給心上人獻寶。

作為權貴周家的一員,周望飛喜歡上的是一個窮大夫的女兒,蘇清淩自小隨父親學醫,也常在自家醫館給父親幫忙,周望飛到時,一眼就看到正溫柔叮囑病人的蘇清淩,周望飛頓時就癡了。

許是翁婿天敵之故,蘇大夫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周望飛的到來,不滿地重重咳了一聲,終於將周望飛的魂給喊了回來。

蘇清淩也注意到了周望飛,紅暈爬上秀美臉頰。

周望飛的臉皮顯然要更厚一些,進門就喊:“蘇姑娘,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他身邊的小廝也機靈,幾個人連忙把一口大箱子搬進來。

周望飛打開箱子,隨手拿了一本醫典就獻寶地遞給蘇清淩,嘴裡不停道:“我打聽過了,這書是從皇家印刷局出來的,好東西呢,聽說宮裡的太醫都推崇得很,我娘說連陛下的藏書樓裡都擺著一份。”

這小子趁著蘇清淩看呆的時候越湊越近,險些就要抓住了人家姑娘的小手。

而一向護犢子的蘇大夫卻沒注意到這些,他的目光被箱子裡的那套書所吸引,身為一個醫術還不錯的大夫,蘇大夫最近自然是聽過這套書的名聲的。

隻是書一向價格高昂,哪怕皇家有意降價,一整套書的價格也低不到哪裡去,蘇大夫從朋友那裡看到這套書後就心癢無比,正尋摸著家裡有什麼東西能賣。

借著一套書,周望飛將未來嶽父的態度軟化了大半,誰知就在他每天睡覺都做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美夢時,一個晴天霹靂砸了下來。

蘇大夫要去彆府開學堂傳授醫術,作為他的女兒,蘇清淩支持父親的做法,並打算和他同去。

周望飛實在不能接受自己的未來妻子要飛了,蘇清淩柔聲細語道:“陶伯伯說得對,我們學醫是為了治好更多的病人,但我們這些人還太少了,如果能培養出更多的大夫,就會有更多的病人得到醫治。”

周望飛眼淚汪汪,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委屈道:“那也沒必要跑去敏山府啊,那地方多遠啊,你們還不打算在府城待,偏要去縣城裡。”

“京都繁華,醫術高明者難以計數,反而是偏遠之地難有名醫,那裡更需要我們,”蘇清淩努力無視他,企圖講道理說服心上人:“我們和陶伯伯約好了,陶伯伯在府城開學堂,我們選一個縣城開學堂,既是互為依靠,也為競爭對手,不使彼此懈怠。”

周望飛委屈:“反正怎麼說,你們都已經決定了對吧?”

蘇清淩不敢看他,因為他說得是對的。

她隻能低著頭輕聲道:“望飛,你不通醫術,不知那套醫典的珍貴,有此書在,未來五十年將是醫術的盛世,我不想落後。”

周望飛揉了揉臉,對她道:“你等著。”

他一路縱馬歸家,跪在剛下朝的周秋池麵前道:“娘,兒子要去敏山府。”

小周大人奮鬥了五年,終於摘下了前麵那個小字,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對兒子不甚在意,瞥了一眼身邊的女子,那女子連忙簡潔明了地講述了周望飛和他心上人的故事。

周秋池淡淡“哦”了一聲,“那就去吧。”

周望飛:……這麼容易嗎?

周秋池是真沒多在意,不是她心狠,實在是時代不同,她這一代的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重事業輕家庭,在女帝還沒頒布女戶法令之前,多的是女子不願意婚嫁,隻在家裡養了一二麵首,就連禦史都懶得拿這事情來彈劾女官。

——實在是太多了,朝上女官五成養麵首,三成不婚,從宗族過繼子嗣,最後兩成才是成了親的女官。

周秋池初次聽聞堂妹養麵首時還嚇得不行,結果偷聽到堂妹和大伯的對話,堂妹漫不經心道:“世間男子多愚昧,既羨我權勢,又忌我權高,我下了朝疲倦不堪,想尋的是溫柔鄉,可不想對著一張冷臉。”

這話說得不僅是偷聽的周秋池啞然,就連大伯都尷尬不已。

大伯怎麼想的不知道,反正周秋池沒過多久也偷偷養起了麵首。

那也是她少有讚同堂妹的話,世間男子多愚昧,也許仔細尋尋能找到一個琴瑟和諧的丈夫,既喜她愛她,又不因她在朝上所為而心有不滿。

但為什麼要費那個心思?

是美少年不好看還是升官加薪不香?

反正周秋池非常愉快地養起了麵首。

丈夫不重要,兒子到底是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周秋池對兒子還算上心——把兒子交給了親娘管,等發現兒子被養成了嬌氣包時已經晚了。

她一想管,漂亮的麵首可憐巴巴地哭,親娘領著她的耳朵讓她滾。

沒法管隻能眼不見心不煩,全身心投入事業之中。

答應了兒子,周秋池又隨口問了一句:“你剛剛說的醫典是皇家印刷局賣的?”

她對醫術一竅不通,之前自然沒在意這個,但與皇家扯上關係的都不是小事。

回到書房,吩咐人也去買一套醫典回來,周府下人的行動力自然極快,不到晚上,周秋池就已經拿到了書。

她翻開少有人關注的序言:“吾生於章儀十年……”

隻這一句話,周秋池的腦袋就像是砸下了一道震雷,她熟讀詩書,第一時間就算出了章儀十年到現在有多少年了——二百七十九年。

“老天啊……”周秋池扶了扶自己的下巴,問外頭道:“我娘還在罵?”

外麵守著的人回道:“是,老夫人很生氣。”

周秋池又看了一眼那一箱子的書,她本就對兒子追隨心上人到敏山府沒什麼不滿意的——當年就敢跟著女帝乾,指望她有多循規蹈矩,現在更沒什麼不滿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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