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丁珂一愣,被李暮近找到機會,覆唇吻住。
他唇有酒氣,有清新糖的香氣,身上是木質又似花香,又甜又澀,又活潑又陰鬱,凝神斂氣,又舒緩情緒。
這是花梨木萃取香味的特點。
鳩山有座善引寺,寺內裝飾都是這種木質,她不信佛,從不燒香,架不住身邊有人信,所以她也去過一趟。
因為香味一時走神,李暮近雙手已經抓住她的胳膊不斷向上延伸,唇也從唇瓣到唇角到她敏感的耳後、碰就酥的喉骨。
她感覺自己渾身僵硬,卻又柔軟地倚在他肩頭;腳麵繃得緊,指甲卻緊緊尅著他的腕;心如鼓,呼吸卻逐漸曖昧急促。
“張嘴。”他說。
她聽到很久後才發現他又含住她的唇,微涼舌尖在唇縫描來摹去。她理智尚存,用雙手抵在胸口,費力推阻卻成效甚微,反而催化他的興趣,他呼吸更急了,手也伸進衣服。
丁珂驚得張開嘴。
李暮近順勢伸進舌頭,纏住她的吸咬不停。
丁珂扭動著,往後退,腳在島台側邊踢騰出不小動靜,雙手捂胸,反而讓他大掌把它包得更嚴實。
掌心傳遞的觸感讓李暮近興奮,另一隻手攥住她手腕,帶到腰帶。
丁珂被迫摸到,感覺腦袋轟一聲,耳朵嗡一聲,接下來大腦陷入宕機狀態。
她反抗、麻木,他都上癮,她身上是老式香皂的香味,他愛瘋了。本來就擅長發瘋,味道更刺激他掀起她衛衣向上脫掉,雙手箍緊她背部,鼻梁埋溝裡。
“放開我!”她反應過來。即便希望渺茫也不任人宰割!
“你利用我解圍,不付出代價?我很好說話嗎?”李暮近低聲說。
丁珂也有話要說:“你也可以不給我這個便利!讓他們把我丟海裡喂魚!”
“你明知道我在,你還是來了,風險是你自願承擔的。”李暮近很無恥。
“我同學被騙到這裡!我不來她怎麼辦?成為你們的玩物?”
“誰管她。”
李暮近不管這些,張嘴含咬。
“啊——”她被逼得叫出來,又因阿嘉還在床上睡覺而不敢大聲。
她叫得李暮近很喜歡,他以前就喜歡她叫,但是以前哪有嬌和羞,以前她喊到喉嚨沙啞都是詛咒他死。
長長的鎖鏈拴住她的四肢,哪怕在他的禁錮下也不願說一句軟話。
她的手腕、腳腕都擦破皮,流了血,他把柔軟的她摟在懷裡,唇在她臉上親密地吻過。他告訴她,隻要她叫一聲阿暮,他就幫她,她要什麼,都幫她得到。
她偏不,她咬住他的耳朵,陰暗潮濕光線極弱的琴房,她咧嘴笑,血掛在牙齒,流下唇角,半張臉都是他的血,她告訴他:“做夢吧狗雜碎!”
那些珍貴記憶像多米諾骨牌連環轟塌在他心裡,不知道是不是失而複得有快感,他明顯感覺到他對她已不完全是對小寵物。
過去對她的惱怒折磨,經過兩年不停衝刷他,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質。
束睿說得沒錯,他在做一件清醒中沉淪的蠢事。
又怎麼樣。
他緊緊摟著她,攥著她纖細的腕子、脖子,像個瘋子。
丁珂在他身上亂抓,都抓破皮,幾處還沁出血。
李暮近不怕疼,隻怕不夠疼,拉著她的手,讓她摸到他堅硬的肌肉。
他是溫青音,隻表現出氣聲時,聽在耳裡震顫著,感覺所有連接耳神經的位置都產生蝴蝶效應,變得酥麻。
“抓這裡。”
丁珂忍不住蜷縮手指。
“用點力。”
丁珂扭動身子,不想從他,但哪有他力氣大,他侵犯,她抗拒,動靜越來越大,吵醒床上的人。
阿嘉哼哼唧唧:“乾嗎呢珂珂……”
丁珂下意識捂李暮近的嘴,她不介意流言,但也不想刻意製造。
黑燈瞎火,阿嘉又喝了大酒,迷迷糊糊:“是不是又胃疼了……我明天讓我媽給咱仨煲點暖胃湯……”
丁珂沒有出聲,阿嘉咂摸兩下嘴也沒聲了。
李暮近被丁珂捂住嘴,從她手心用力呼吸、攫取氧氣的感覺太棒了,他就忘了反應,表演了數秒安靜。
丁珂放開他時,他還不舍地拉住她的腕子,放在唇邊吻。
她往回抽。
他惱羞成怒,把她摁在島台,沿著手臂又摸到她身上,每一個該有疤痕的位置,如今都變得平整光滑。片刻失神後,再次覆唇,親出一片深紫。
“疼嗎?”他這樣問。
丁珂抿嘴,咬牙,不停掙紮,卻一言不發。
“說話。”他又問:“不會說話,會哭嗎?”
丁珂不會。
“聽話,珂珂。”
丁珂偏不。
李暮近被激怒,徹底不當人了。
丁珂都要忘了胃還疼,前邊阿嘉提醒一聲,胃又開始作,疼得後背也受牽連。
如此痛苦,她還要抵抗李暮近……
她不知道是胃太疼了,還是他壓得她太疼了,她像死魚一樣不再動彈了,眼淚順著眼角流進兩鬢的發裡。
房間黑暗,窗外卻是燈影瀲灩,她的兩滴淚被光捕捉了,李暮近得以看見,倏然停住。
她總算是哭了。
可為什麼不覺得爽呢?
當他們都安靜,外邊的狂歡聲、阿嘉的鼾響夢話又變得清晰。
李暮近沒繼續,從她身上起來,冷漠平靜地穿好衣服,轉身離開。
丁珂麵無表情躺在島台,看著頂部內嵌燈,殘留的衣服破破爛爛,遮不住她纖細的四肢。
*
李暮近回到房間,打開淋浴,水開到最大,一邊澆自己,一邊想著她,半個多小時才弄出來。
他煩躁地用力關上水,光著身子走到床邊,麵朝上,躺下去。
*
按摩房。
兩個富家小姐做按摩,一邊刷手機、回微信消息,一邊聊天。
“阿暮跟上來那女的什麼情況?”
另一個女孩單手打字,“他不上學去了嗎?跟學校新找的吧。”
“那他還真是萬年不改的癖好,喜歡同學,喜歡皮膚白皙的。”
女孩放下手機,拿倆枕頭墊好,閉眼讓按摩師按摩,說:“但其實有點不對勁。”
“什麼?”
女孩扭頭,跟她對視:“他這幾年算有實錘的也就死的丁珂和孔穗這倆人。自從丁珂沒了,身邊就有了孔穗,兩年一直沒換過人,現在居然有新人?”
那個女孩來了興致,盤腿坐起,說:“目前屬於左擁右抱吧,孔穗前段時間還朋友圈炫耀,暮爸媽不同意也不影響她的地位。聽說上次老李殺到鳩山跟暮乾起來,孔穗就在呢。她這麼受寵,我不覺得暮會棄了她。”
說到孔穗,按摩的女孩也坐起,“她可作,哪次跟暮在一塊兒不發朋友圈?發他裸上身睡覺的圖?送什麼都拍九宮格,無時無刻不端出一副正宮架勢,顯得又蠢又笨。不過每次覺得要完都沒完,地位沒一絲撼動。”
“笨才會被疼。她一直能發朋友圈,就說明暮一直允許她發。這麼疼的人不會踹的,更彆說為個剛認識的?”
“欸,說起來,孔穗怎麼沒來?”
“她要是來了,跟遊艇上這個不就碰上了?哪個男人會讓自己兩個女人碰麵的?”女孩說:“我看孔穗剛發過百達翡麗的表和梵克雅寶的三條手鏈呢,估摸是暮為哄她給買的。都哄好了,自然不來了。”
“是嗎?我怎麼還是覺得不對?”
“肯定是這樣。除非丁珂活了,不然我不相信孔穗下台。”
“不不,跟丁珂無關。”
“那跟誰有關?”
“噝,不知道。”
“沒錯,你就信我的。”
“可……”
“我不會錯的。”
“嗯……所以那些外圍天天想著把李暮近拿下,做他的例外,多蠢,他身邊兩個人,一個說弄死就弄死了,一個如今也成了過去式。”
“你不要用你的思想代入那些拜金的女孩,你又不缺錢、不缺地位,你當然不想喜歡李暮近,不想找罪受。”
“也是。”
*
丁珂洗完澡先找了一件浴袍穿,走到露台,坐在單桌前,隨便看看。但是眼神總是向下,好像抬不起頭來。太累了,突然間。
她用手托著下巴,逼自己仰頭看月亮。
月亮總不清晰,是因為眼睛裡有東西,但如果發生一場悲劇,女孩被侵犯,無論多少人給予女孩多少鼓勵,他們心眼裡也覺得女孩變成了一件臟東西。
她看得久了,眼睛疼,低頭揉眼工夫,有人敲門,以為幻聽,扭頭盯著門,等到第二聲,她起身去開門,是管家。
管家把小推車拉到身前,打開蓋子,是一碗素麵,有一個雞蛋,幾根青菜,還有一些點心、甜品、小零食。
他對丁珂說:“今天宵夜是麵食,都有的。”說完把小推車第二層的盒子拿起來,遞給丁珂:“下邊有桑拿、按摩,換這身方便點,比客艙裡的桑拿服質量好很多。”
最下麵一層藥箱,管家拿給她:“客艙都有配備,這一間的之前被其他人拿走了,一直沒補。”
他說完沒留,丁珂站在門口,看著小推車,半晌,打開桑拿服盒子。桑拿服都是路易威登,還能穿到大街上、活動現場、畢業大會。
要不管家說,她真沒看出來是桑拿服。
外邊音樂震天響,仗著在大海上與世隔絕,巴不得耳膜都刺破,除了阿嘉這種被酒精挾持的,一般睡不下。
丁珂睡不著,吃兩口麵條,喝了藥,換上衣服去了二層。
*
二層酒廊占據近一半甲板空間,卡座、單桌無序擺放,直通引橋,引橋那頭是艙內,有最大的會客廳和其他享樂項目。酒廊連接著無邊荷葉形淺水泳池,四周噴著乾冰,正中是舞池,男孩女孩展現著身材。空中跳台晚上是關閉的,怕出事故。
丁珂坐在酒廊吧台,雙手握著調酒師遞過來的酒,繼調酒師對她介紹整個遊艇構造之後,又聽一個酒保介紹更多。
酒保不統一著裝,除了戴帽子,幾乎難與現場男模區分。
丁珂從他嘴裡了解更多遊艇上不成文的規矩,當然也有其他想問:“過來玩兒的人有個名單嗎?還是根據邀請碼?”
“私趴不登記的,誰組局誰邀請人吧,都是朋友。”他說著看向那些穿著暴露的男男女女:“他們我不說你應該也知道。”
丁珂知道了,上邊那幫是二代,下邊這些是外圍和男模,大概是花錢招聘的,名頭估摸是陪玩。
“這邊監控係統很牛逼,就是丟個耳釘都能找到。但一般不找,調閱監控權限在我們老板那,就是遊艇主人。”酒保說:“反正你知道這點就行了,這裡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也許,我是說也許,都在大熒幕上呢。”
他說得很委婉了,但表達的信息清晰。
丁珂順著他話問:“你為什麼告訴我?”
“嗐,我也就是個臨時工,一小時一千誰不乾啊?”酒保靠近些:“我是看你跟她們不一樣,估摸是被忽悠來的學生,怕你被騙。這些有錢人慣會拿我們消遣的,很多學生被騙來被一群人那個,賠點錢就不了了之了。”
“沒報警的?”
酒保又靠近一些,“能來這種地方的,就算是學生,也抱著見世麵和認識上流人士的心思,說白了沒什麼正經人。有些巴不得出事呢,要麼騙錢要麼作為踏板,跟三層那些公子哥、大小姐勾搭上。倒也有報警的,但無一例外是條件沒談攏,或者上來說不要錢,就要談戀愛的。談戀愛的更貪。”
“就沒純被騙的?”
“有。”酒吧把手伸向她下巴,想摸,被她躲開,倒也沒說什麼:“我覺得你就是純被騙的,你看著就不像他們那種人。咱倆加個微信唄?”
丁珂扭頭喝口酒:“手機被他們收了。”
“沒事,你先告訴我,我先加上你,你拿上手機再同意不就行了?”
丁珂還沒說話,走來二人,其中一人笑著說:“哎喲曾哥,總算是閒下來一會兒?這一大天,是不是比咱在Solid摸爬滾打倆月掙得都多啊?”
酒保皺起眉,不太高興,但也沒翻臉。
Solid是詹城有名的夜場,跟丁珂想得差不多,這三人都是男模。
酒保晦氣掛臉上,懶得跟他二人周旋,到另外一邊找事情去做了。
二人給丁珂要了新酒,其中一人跟她推心置腹起來:“沒他好命,當時招服務員,我們晚了一步。該著他掙錢唄。不過要是有富婆下來玩兒,我們運氣好被看上,那肯定是比他撈得多多了。”
丁珂跟誰都能聊:“有富婆下來過嗎?”
“問題就是這個,得是那種有主有錢的富婆,她寂寞啊,她錢多花不出去就想消費啊。這邊都是千金,套路什麼時候比我們都清楚,不好騙。”
“你不怕我把你說的都說出去?”丁珂隨口道。
“來這地方的幾個正經人?我不砸你飯碗,你肯定也不會砸我的。”
丁珂一笑沒說話。
二人對視,其中一人又說:“咱們普通人都在一個戰壕,他們有錢人投個好胎,擁有了一切,我們怎麼努力都夠不上他們,還不讓我們從他們身上撈點生活費了?”
丁珂扭頭看他們。
另一個說:“階級差異是這樣的,我們早認了,並且找到了屬於我們普通人體質的生存方式。”
旁邊調酒師抬頭一眼,沒說話。
丁珂忽而又一笑,轉動上半身,環顧四周,發現一雙看向他們這邊的眼睛,學姐的眼睛。
二人還沒注意到,還要跟丁珂“掏心掏肺”的。
丁珂突然轉動高腳椅,麵對學姐,舉了一下手裡的酒杯。
學姐變臉。
二人愣了。
丁珂回身,放下酒杯,跟二人說:“你們不久前就是通過聊這些,讓我朋友產生共鳴,最後被你們灌醉占便宜的?”
二人對視,神情慌張,手足無措,但也就數秒。夜場混多了,隨機應變的能力是有的。卻被突然趕來的學姐打斷。
學姐請了丁珂新的酒,也不跟她來一些彎繞了,“阿嘉完好無事。”
丁珂點頭:“阿嘉本地人,家大業大,當然了。”她看看舞池其他眼熟麵孔:“她們也是嗎?”
學姐笑笑:“出來玩兒肯定開心為主,她們挺開心的啊。”
丁珂不是要挑錯,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人做什麼樣的選擇,“過了十二點再想去三層就隻能從引橋這邊的電梯上去,就會跟那些二代打個照麵。”
學姐神情崩開一秒,挽一下頭發掩飾,隨即笑:“你當時問得太急我答得也有點急,忘了告訴你他們不讓上三層。說起來你剛才上去沒事吧?看你就這麼下來了,還換了衣服,彆是我陰差陽錯促成了你的好事吧?”她說完像朋友一樣拿肩膀撞撞丁珂,擠眉弄眼地調侃:“那你可得謝我。”
丁珂把酒杯放下,“二層不是有客艙?為什麼送到三層?”
學姐微笑,“阿嘉自己想去的,她喝了不少,我也考慮到二層太吵睡不好,就送她上去了。當時引橋那邊扶梯還開放,上去也沒跟那幾個哥照麵,我就忘了不讓上三層的規矩了。”拉起丁珂的手,“還不信啊?”
丁珂把手抽回來:“門都沒關,不說是不是給彆人進去提供方便,就說她醒了,出來了,跟人撞上了,她又是醉的,這會發生什麼?上邊那些人有的是錢擺平這件事。錢不好使,還有權利。”
學姐笑不出來了,但輕易放下唇角就是認輸了,於是假笑僵住了。
那邊撩水嬉戲、搖曳身姿,這邊僵持超過半分鐘,學姐發根處一片濕漉漉,都是汗。
丁珂突然一笑,打破僵局:“學姐應該不會是這樣的人。”
學姐愣了片刻才隨著她笑,笑得尷尬,“當然。”
“我聽阿嘉說學姐很照顧她們,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都想著她們,還為她們的安全操心操肺。”丁珂笑得溫和,語氣柔軟:“她們一定會平安回到學校。”
片刻,學姐眼尾一挑,不情願又不得不說一句:“當然。”
丁珂禮貌地給學姐敬了酒:“信息差賺錢已經很缺德了,信息差害人真不怕有命掙沒命花。學姐混這圈層還能保持清流心,不容易。”
學姐有點招架不住丁珂的反應力,“信息差是什麼?沒聽過這詞。”
丁珂淡淡一笑:“明知道這個地方臟,但不告訴那些沒接觸這個圈子的同學們。”
“都是大學生了沒見過還沒聽過?”學校找到了突破口:“你說得離譜了,我看你就很熟悉這種場合,以前是來玩兒過嗎?還有這衣服是超季吧?我看今年的秀沒有呢。”往丁珂跟前湊,很親密似的:“說說,跟上邊誰好上了?”
丁珂跟她也說挺多了,不再磨嘰:“學姐你不如猜猜呢?”
學姐看她不想多說了,正好懶作周旋,陰陽怪氣道:“是老江嗎?江好啊?那不就是這裡最大的人?政法學院學生厲害咯。”拍拍丁珂肩膀:“不開玩笑了,我去那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