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壞血 蘇他 24012 字 6個月前

第十章

李暮近把紙條隨手一丟,正好反麵朝上。

束睿隨意一眼,也撿一片鳳梨,咬一口,說:“我覺得她很怪,有點拉扯你,說不好有沒有彆的目的。不過,你這心眼應該不用我提醒。”

李暮近把鳳梨丟掉,拿毛巾擦手,沒說,他覺得丁珂釣得太低級,像小學生硬裝研究生。

他既看透她,她能成什麼威脅?

遊艇管家帶著一個服務員,推著小車上來,邁進下陷沙發區,從服務員手裡把晚餐接過來,一一擺桌。最後拿起鋼叉把布菲爐裡的羊腿叉起,放進炭烤爐。

李暮近雙肘撐在打開的雙腿,背部微弓,雙手拿著手機看、打字。

束睿看著碳烤爐上旋轉的羊腿,沒什麼食欲,要了份海鮮湯。隨手從那二十萬裡拿了一遝,遞給管家,作為小費。

李暮近家這種身份,消費用現金時候不少,主要為了不計入流水。

林張和李洋上來一屁股坐凹皮沙發,毫不客氣地拿長刃刀剌肉吃。

束睿左右各看他倆一眼:“非得坐我旁邊?”李暮近一個人坐一個三米沙發會不會太寬鬆了點?

李洋給他切肉,嬉皮笑臉:“你身邊安全。”

“誰讓你從不翻臉、溫柔好說話,這都是你該得的,我的睿。”林張也夠貧的。

束睿沒理,換到李暮近旁邊。

他們都是鳩州有名的二代,留洋把身體玩個半殘,回國到自家企業學習業務,等於提前養老。自己老子,絕不給彆人坑。

嬌生慣養又都是酒肉關係,沒非給的麵子,也不是什麼局都答應,除了李暮近。所以有幾人經常以他名義組局。

束睿知道,李暮近默許並不是多喜歡玩兒,是他喜歡看一大群人不斷突破下限。

今日局是江好做東,他在沙龍幾人吃到一半時上來,喝他們的酒,左右手摟住林張、李洋,說:“真他媽牛逼這遊艇。”表示肯定地嘖嘴,衝李暮近豎大拇指:“這不得大幾千萬?宋女士對阿暮真豪。”

“廢話,人親兒子不慣著難道要慣著你啊。”林張拿開他的胳膊。

李洋吃完最後一口,“說起來,我那天看一個拚卡的群裡說,光子之前招男模和肌肉男地址就在港口,說是新遊艇的活兒,新遊艇整個港口不就是這艘嗎?”

光子是拉皮條的,日常業務不限於給老總介紹嫩模、女明星,給富婆找鴨、肌肉猛男。

李洋這麼一說,幾人對視,熟練地轉移話題。李洋後知後覺心一哆嗦,也順著他們話聊起女人,慶幸李暮近沒聽他們聊什麼。

束睿多了解李暮近,知道他什麼都聽見了,隻是對宋雅至給李崇戴多少綠帽無動於衷。

反正他們互戴,宋雅至玩的男人遠沒有李崇玩的女人多,再努努力也許能跟他私生子數量齊平。

不過這事知道的極少。

李崇藏得極深,他對自己在外界的形象十分看重,為了一尊“完美”雕像,演一生的戲他都願意。

束睿之所以能知道,因為他爸是李崇手下另一個得力乾將,仰仗李崇鼻息生存。

他爸爭氣,搭上李崇這趟順風車後摸索了許多門路,積累了財富。但也沒忘本,時刻記得是李崇提攜,他家才有一切。

於是這麼多年,兩家始終公然要好。

所以這些人最多是李暮近朋友,而束睿能說是兄弟。畢竟是從小玩到大的交情。

“我不是認識詹大美術學院一女的嗎?她人脈可廣,認識學區不老少漂亮學生,約了好幾個呢,等會兒快艇都載過來。”江好噝一聲,吸溜嘴:“女大學生可是好東西。”

林張瞥他:“什麼時候這麼抽象了?趕緊照照鏡子。”

李洋想玩牌:“打完德州唄,晚上這麼長時間呢,你要一宿都在床上啊?你有那個腎嗎?”

“沒有也得有,聽說當中還有有對象的呢。”江好一點不覺得表情和語氣猥瑣:“我就喜歡有對象的!”

李洋嫌棄地“噫”一聲,“老江真的是,老惡臭了。”

他們聊著,束睿起身到甲板躺椅,吹吹夜間的海風。

林張叫他:“又不合群了束睿!”

江好喝點酒更狂了,“彆管他。”說完轉問李暮近:“等會兒妹妹到了阿暮你先挑唄。”

李暮近聽進去了他們的話,尤其女大學生四字。

他沒理人,滿地找起東西。

三個人傻愣愣地不知道他找什麼,但也把上半身都埋在桌子下,陪他一起找。

林張直問:“怎麼了?什麼東西掉了?”

束睿聽見動靜,坐直身子,扭頭看向他們。

李暮近不說話,看到江好腳底下露出一個便箋小角,停下動作。

江好還不知道他已經找到,還假模假式地問:“小東西嗎?戒指、鏈子什麼的?”

李暮近聽著煩,抬腿一腳,把江好踹撞到沙發靠背,從他腳下把便箋紙撿起來,添加那串微信號。

三人不明白,也不知道,但不敢問,也不敢吭聲。

束睿重新躺下,雙手墊在腦袋下邊,看著皎潔的月。

*

阿嘉第一次在晚上坐快艇,也是第一次參加遊艇上的派對,拍大海發給章苗苗:“你看這波光!顏色太好看了!”

章苗苗正在寢室床上吊腿、刷美劇,回複:“你在哪兒呢?”

阿嘉:“港口!”

章苗苗知道這個港口一般默認鳩州和詹城交界往南五十米的港口。

她又回:“你跟誰去的啊?”

阿嘉沒回,又發來一張自拍,背景是熒藍色大海。她長得漂亮,笑得也甜,看得章苗苗羨慕極了:“不會是原相機拍的吧?”

“對啊。”

章苗苗坐起來,摁住說話:“氣人是不?大晚上的給我添堵。”

“我不說了啊,等到了我再給你拍。”

章苗苗翻白眼:“你也彆拍了,不樂看奧,千萬彆!”

發完她把手機一扔,腦袋耷拉下上鋪床邊,看向還在看書的丁珂:“阿嘉什麼時候才能美而不自知一點!我被她無心的炫耀氣哭幾回了!”

丁珂晚飯之後開始胃疼,但她明明沒吃飯,也可能是因為沒吃飯。她一手摁著胃,一邊在書上批注,抓住空隙看她一眼:“哭了?”

“快哭了。”章苗苗還想抱怨來著,看到丁珂摁著胃,一下忘了自己要抱怨什麼,麻利兒下床,給她倒杯熱水,然後雙手叉腰:“我還是搬回下鋪吧。”

丁珂謝謝她的熱水,又說:“彆說什麼上鋪不能照顧我之類的話。”

章苗苗挑眉,笑得歡:“這麼會預判,是不是瘋了?彆學法了,學心理學吧。”

丁珂痛得嘴白,神情仍是平靜,還能彎唇回應,眼睛也緩慢溫柔地張合。

章苗苗每次看丁珂特彆能忍,都覺得人類沒有上限。而她果然是太普通了,各方麵閾值都平庸,疼一下就得哭上半天。

哎。

*

快艇上,阿嘉問美院學姐:“都七點了,回學校不會十二點了吧?”

學姐說:“差不多,所以說讓你提前請好假,萬一到熄燈時間回不去也不會被扣分。”

有人怨她沒提前說:“你也沒說去遊艇啊。”

“遊艇上玩不買票這種好事你們碰到過嗎?我想著給你們驚喜了,怎麼還賴上我了?”學姐有點委屈。

有人向著她說:“彆管地方是哪兒,出來玩兒都是同意的,那就應該做好準備晚上回不去。這也沒啥,請假還不會嗎我的姐妹?”

“不是請假會不會的問題,說好普通趴變遊艇趴,我們問一句不是很正常嗎?遊艇等待我們的是什麼,誰也不知道,還不能擔心了?你們這讓我對這趴有防備心了。”有人表達出不滿。

學姐也有話說:“那我在群裡問的時候沒強迫你吧?也有很多人說沒有空沒來的吧?我逼著她們來了?本來就是玩兒,誰來算誰,你們又想玩兒又不想晚回去被扣分,那我裡外不是人啊。”

快艇發動機聲音大,晚上浪也凶猛,她們說話要喊,海風噗噗往嘴裡灌的滋味難受,漸漸也沒人說了。

阿嘉沒那麼多顧慮,也覺得學姐就在隔壁詹大美院,算計她們太不明智了,還上不上學呢?而且有什麼可算計的,這麼多人呢,出事明天全國都知道了,誰這麼大膽?

誰知道,偏偏有膽子大的。

離得老遠時她們看到遊艇輝煌燈火,顧慮一掃而光。好像什麼都要承擔風險,若能眼見沒見過的風景,風險自有必要。

登上遊艇她們還沒來得及觀光欣賞,就有人過來沒收她們的手機,原本憧憬的女孩紛紛露出懷疑之色。

“現在能走嗎?”有人害怕了,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一行七八人越來越多表示想回去。

管家很有禮貌,笑著解釋:“收手機保障賓客個人隱私不被泄露,也是保障你們的。之前出現過拍照泄露的事,被人看圖說話不好解釋,所以要從源頭掐死。防止出現同類事件。”

好像很有道理,女孩們麵麵相覷,猶豫著。

學姐第一個交了,扭頭說:“其實這也算是變相證明這個趴的私密性和正規性了吧?出來了就好好玩,彆擔心,我不跟你們共進退呢嗎?”

漸漸地,玻璃盒子的手機越來越多。

阿嘉想最後給章苗苗拍一張照片的,被催促就忘了,匆匆發了句:“遊艇要收手機,我就不跟你說了。我請過假了,回去可能要很晚了,如果明天早上還沒回,報警。”

*

二代在主艙玩起□□,男男女女十幾人,說說笑笑,玩玩鬨鬨,嚼著糖、喝著酒,勾肩搭背,邊玩邊親嘴,這邊還說著話,那邊已經穿過山穀,穿過一片沼澤鑽入通道。

江好玩了一會兒就拉著兩個女孩進客艙了。

李洋比起女人更愛玩牌,不知不覺抓亂頭發,煙都抽了一包,眼睛也始終盯著荷官的動作,又疼又澀像紅眼病。

李暮近純休閒,對打牌沒癮,但也沒敷衍,一晚上有輸有贏,二十萬堆在一邊好像沒動過。

林張說:“不要放水阿暮,往常打到這時候你已經把我們褲衩贏沒了。”

有女孩說:“阿暮贏歸贏,哪回帶走過啊,老林現在說話都用誇張手法了,交一個舞台劇演員對象就是不一樣。”

有人笑:“損。人家舞台劇不是誇張表演,是他那對象誇張。”

“滾你媽,就會瞎扯淡。”林張罵。

一陣哄笑。

李暮近玩不爽,起身往沙發區走去。

安靜下來。

束睿也不玩了,“你們玩。”他比李暮近要有禮貌。

李暮近端著酒的手略顯敷衍,杯子傾斜他都沒發現,酒在傾斜的杯口呼之欲出,他還是不肯把注意力從手機挪開片刻。

“不會吧?”束睿坐到旁邊。

李暮近聽見了,沒反應。

束睿又說:“你不會吧?不會被拿捏了吧?”直指李暮近心不在焉這件事,並認為他是因為加丁珂微信,卻沒被通過。

李暮近抬起頭:“被拿捏的前提是進入到陌生領域,跟這個領域的高手交鋒。她是高手嗎?她對我來說是陌生領域嗎?”

束睿點頭,比李暮近拿酒還要敷衍:“嗯。”

“滾。”李暮近沒開玩笑。

束睿淡淡一笑:“你記不記得你上次氣急敗壞是什麼時候?”

李暮近再次抬頭,看他。

束睿朝他靠去,聲音都變小,像是想給他留點顏麵:“薛詩與說丁珂喜歡陳享。”

李暮近沉下臉。

束睿愛他怕他,這人翻起臉來親爹都不認,於是犯完賤後流暢絲滑地坐到對麵。

薛詩與和陳享都是以前國際學校的同學,都很優秀,家裡條件也好。薛詩與是一個像兆婧那樣的小太陽,一直照耀著沉默如深淵的丁珂,好多次擋她麵前,阻止李暮近為難、耍混。

陳享呢。

丁珂般深沉、不露情緒的人,唯一在筆記本上寫過的名字就是陳享。

還好他在丁珂出事後出國了,再也沒回來,不然束睿將身處修羅場出不來——

李暮近以前就折騰陳享,以他現在有增無減的脾氣,估計變本加厲。

陳享要是知道有跟丁珂一模一樣的人存在,這一次他估計會用生命守護她不受傷害吧?以彌補他曾因軟弱而在李暮近把丁珂堵在牆角時低頭走過。

束睿還記得,人文周彩排中,李暮近站在主席台,陳享不知道為什麼給他下跪。他拿著話筒,在設備一道尖銳嘯叫後,變態陰沉地叫了聲丁珂,目光穿越茫茫人海,隻看她,說:隨便看看,不用記住這人給我下跪的樣,因為以後也站不起來,你會看到吐。

人中龍鳳的陳享,在他麵前被磨淨了尊嚴。

彆人隻看到李暮近對陳享各個方麵無懸念地碾壓,不知道他那麼折騰陳享,隻因為他撕掉的一頁筆記,丁珂的筆記,寫著“陳享”的一頁筆記。

束睿還記得李暮近第二天陰霾未消,把她筆記本都燒了。她站在樓道盯著熊熊火焰一言不發,引起發燒、生病、請假。李暮近給她買了一百多筆記本,在她桌上摞成山。但沒用,她都打包捐給了貧困角。

想到以前,束睿不自覺呼氣。

男高時期的李暮近混蛋,像座大山,丁珂寧折不屈,像隻穿山甲,他二人從來水火不容。隻是女孩總是不如男孩殘忍,李暮近對丁珂就像喜歡慘一隻小貓,抱到懷裡時忍不住用力,她不疼得哼出聲,他不罷休、不放手。

就這樣,他把她弄得太疼了,便失去她了。

“彆扯淡。”李暮近一聲把束睿拽出回憶。

束睿喝酒,微笑,“給你微信,但不通過,這不是高手?”

“你一直看手機?”李暮近隨口說。

束睿靜靜看著他。

李暮近當然知道他這話很像自我攻略以後,嚴肅說:“不要預設,你想的事不會發生。”

他剛說完,手機響了,他第一時間看過去,是新聞推送,隨即若無其事地靠到沙發,看起來什麼也沒發生過。

束睿搖頭,仰頭看天,似乎沒有對他說話:“清醒沉淪什麼意思,就是明知道她帶目的接近,也允許了。清楚她每一句話都不真誠,每個動作都經過計算,但就……”

他沒說完,因為李暮近走了,不聽他說了。

*

艙內一層休閒區。

阿嘉自走進遊艇,就看到很多三點式女孩,披著件浴袍走來走去,還有女孩甚至不穿內衣,光著身被男人摟著,隨音樂律動搖晃著身軀,男人的手就在她們身上來回搓麻將。

她當然知道這一幕的發生代表什麼,代表這是一個專供有錢人享樂的淫趴。她們沒冤枉學姐。

學姐這時走過來,顯然對這場合輕車熟路,還給她倒了酒:“怎麼不去玩兒呢?你看萊萊她們已經嗨了。”

阿嘉看向舞池中央的她那些保守的同學們,“難道不是喝多了嗎?”

學姐一笑:“語氣這麼嚇人,政法學院學生都這樣?”

阿嘉微笑:“我屬於是很平和的了,你沒見我同學丁珂呢。學姐應該知道,她去年年底剛幫警方破獲一起□□詐騙案。”

學姐笑容有一絲裂縫,很快就修複:“嗯,聽說過,厲害。”

“是吧,她這個人眼裡可不揉沙子,我出來時跟她說了一聲,她還讓我玩兒得開心呢。”

“是嗎。”學姐也不是新手,虛與委蛇拿捏精準,“你先喝著,我去那邊看看,有事找我。”

學姐走了,阿嘉呼口氣,但願丁珂能敏銳察覺到她的處境。

雖然這時祈求老天把信息傳遞她們有點臨時抱佛腳,但除了丁珂和章苗苗,她不知道還指望誰,誰能比她們勇敢聰穎。

*

十二點了,章苗苗還沒收到阿嘉發來的圖,把腦袋垂下來,跟還沒合上書的丁珂說:“阿嘉還沒給我發照片,正常嗎?”

丁珂從小夜燈下抬起頭,“有沒有過類似情況發生?”

“沒有,她可愛顯擺了,但凡跟我說的事,不跟我顯擺完,她這一天是過不去的,她賊難受。”章苗苗可愛控訴阿嘉。

說完,她坐起來,意識到了什麼:“對啊,為什麼沒發呢?”

*

學姐坐在吧台前,酒保給她新調了一杯酒,走過來倆男的,搭住她的肩膀,笑得猥瑣:“喲,今天這批質量真是不錯。”

學姐皺眉,聳肩抖落他們的臟手,說:“舞池裡幾個隨便,家裡沒個條件,沒個靠山,拍照威脅就行了,不怕她們鬨。”

有個男的看一眼阿嘉:“那個呢?”

“那個家裡有錢,又是政法學院的,有個玩兒得好的同學,是一塊硬骨頭,搞不好能把這船人都弄進去,彆瞎琢磨了。”學姐也得為自己考慮,掙錢可以,不能搭上命。

“就她最好看了。”男的可惜道。

學姐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帶她喝點酒,親親抱抱,隻要不來真格的,應該沒事。”

男的摟學姐脖子,照臉親了一口:“體貼!”

*

章苗苗撥打阿嘉的電話,沒人接,她看向丁珂,兩眼視線一觸,都意識到問題。

丁珂拿著章苗苗手機看阿嘉最後發的消息,捕捉幾個重要信息,發現這件事已經超出她們的能力範圍,第一時間報警。

警察在接收她們提供的信息之後,以無法確認阿嘉已經遭遇危險為由拒絕出警,讓她們回去等等,說按照女孩微信說的話,也許天亮就回去了。

章苗苗再看微信,確實不像是遭遇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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